沙漠的夜晚總顯得格外漫長,阿竹半倚在她爹身上,朦朦朧朧地打着盹兒。突然,咻的一聲,懷裡一實,驚得她一下清醒。低頭一看,卻是一個白色的毛團蜷縮着窩在她懷裡,正拱了拱找個舒服的姿勢。阿竹與她爹對視一眼,指指懷中的白狐,得意一笑,輕輕地伸着手擼上兩把,毛茸茸、軟乎乎,甚是舒服。
月亮漸漸行到了中天,高懸在廣袤無垠的戈壁沙丘上,愈發顯得蒼茫冷寂。阿竹的思緒又回到了蓮溪神君的神殿上,回到了天河邊,那時也是好大的一輪圓月,月影是什麼時候下定決心的呢?她如果找到了月影,要不要把聚靈鎖拿回來呢?
呼——
一陣夜風吹過,吹皺了沙丘平滑的金色外衣。風聲中好像夾雜了什麼響動,但細聽,卻是萬物俱寂。
懷裡的小白狐突然仰起頭,黑色的小鼻頭在空氣中嗅嗅,喉嚨裡發出聲聲急喚:“嗚——嗚嗚嗚——”
“怎麼了?你發現什麼了?”阿竹問。
白狐一下從她懷裡掙跳了出來,弓着身子,朝着西北方向齜牙咧嘴,萬分警惕。
“西北方向?”她爹疑道,“那不是夜生花泉的方向嗎?”
“難道是夜生花出事了?”阿竹焦急道。
“嗚——嗚!”白狐低吼幾聲,突然向西北方向躥去,白影一閃便消失在沙丘之後。
“白狐——”阿竹追上幾步。
“走,我們也去看看。”她爹趕了上來,看樣子明天的趕路計劃要提前了。
幾個人沿着西北方向的沙谷一路疾行。說是“疾”,但礙於沙路難行,其實也沒有多快。
砰!
一聲巨響從沙丘後傳來,像是打鬥之聲,這次走得近了倒是聽得真切。
“阿爹,你聽。”
“嗯。”她爹面色凝重,這打鬥聲聽着不祥,可別把他們捲進去纔好,但不去看看吧,萬一真和月影那小子有關怎麼辦,“小心點,我們待會兒先躲着看看情況,可別冒然跑出去。”
阿竹和小谷點點頭,走得越發着急。
終於,好不容易到了沙谷邊上,幾個人伸着腦袋一看。沙丘之下有一塊平坦的狹長麓地,水草豐茂,其中鑲嵌着一個碧藍的小湖泊。月光之下,彷彿一條翡翠寶石項鍊,墜在這沙丘之上。
砰!
湖上似乎有兩道黑影疊交,發出短兵相接的巨響。看得阿竹她們心裡一抽。可打鬥者身形飛快,又隔得遠,看得並不分明。
砰!
又是一聲,幾道火刃飛過,那是……銀藍色的!是月影!
阿竹噌地一下站起來,渾身微微地發着抖。
“阿竹?”她爹驚疑地望着她。
“那是……月影……”
“這麼遠,能確定嗎?”她爹心裡咯噔一響,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這不祥的打鬥,看來他們非捲進去不可了。
“那銀藍的光是月影鬼火的光,他都用鬼火刃了,對方一定很厲害。”小谷慌張道。
“我們快過去。”阿竹一下手腳並用翻過沙谷,也不管自己一路跑,一路摔,一路滾,急切地就往湖邊趕。
可把她爹嚇得不輕,拽都拽不住:“阿竹,阿竹!”
那打鬥之人似乎發現了這邊的動靜,冷不防地朝着這邊甩出幾刀。
“啊!”幾個人心下一驚,連忙抱頭矮了身子,將自己撲進沙子裡。
嗖——嗖嗖嗖——
刀刃的風勢似乎是貼着頭頂凌厲削過的,砸落在身後的沙丘上,一下砍出幾道深深的溝壑,掀起漫天黃沙。
撲簌簌簌……
兩邊的黃沙盡向溝壑中傾瀉而去,湍急如流水,吞噬如黑洞,不多時便埋了幾個人的半個身子。
“阿竹!”小谷低低地飄着,死死地拉着阿竹手不讓她被吸進去。
嗖嗖嗖——
流沙未停,煙塵之中,刀光劍影再次飛砍而來,迎面直擊。
“小谷!躲開!”阿竹使勁地把小谷往旁邊甩,奈何陷在流沙之中身不由己,眼見着那刀刃就要砍到小谷身上,“不要!”
砰!
有什麼東西在眼前相撞,激起千層沙浪,灰濛濛一片什麼也看不清,只覺得一股巨大的推力將她們彈了出去,沙浪鋪天蓋地、排山倒海而來,四周的黃沙流陷得越發厲害,直要把世間萬物都掩埋吞噬了一般,世界末日應該也不過如此。
呼吸困難,阿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突然,脖領一緊,像是被什麼東西抓住拽了出去一般,一下從流沙中被剝了出來,清涼的空氣從四周涌上包圍着她,世界頓時一片清明。
鼻尖傳來一股熟悉的氣息,雙手觸到一個熟悉的溫度,阿竹戰戰兢兢地擡起眼。月光之下,月影清俊冷峭的側顏映入她的眼眸,額前的散發掠過那緊抿的嘴脣。不過分開數日,卻彷彿闊別千年。
這日日夜夜心心念唸的模樣,如今離得這麼近,又好像隔得那麼遠。一時之間,千思萬緒涌上心頭,百感焦急,阿竹說不出一句話,只緊緊盯着那雙眼,似乎只要一眨,便會消失了一樣。
月影在空中虛踏幾步,一腳剛落在草地上,又旋即轉身跳開,堪堪避過了一道飛旋而來的殺刃,一個翻身落到一顆巨大渾圓的風化石後。右手鬆開阿竹,左手扔下她爹,背上抖落下一個小谷。
“躲好了。”他冷冷地吩咐一句,重又翻身騰躍而出,腰間匕首寒光乍現,硬是將迎面砍來的殺刃劈成兩半。
兩道黑影再次交戰在一起。
砰!砰砰!!砰!!!電光火石,一次強過一次。
對方是個蒙面的黑衣人,只露着一雙眼睛在外,壓根看不清模樣。他身手矯捷,刀刀凌厲,一柄銀色長劍夾着風聲舞得嚴絲合縫,竟沒有一絲破綻。更要命的是,他似乎對月影的招式很是熟悉,一躲一閃皆化於無形,又趁勢節節進攻,一時間竟好似佔了上風。
“小谷,你知道這會是什麼人嗎?”阿竹看得膽戰心驚,手裡緊緊揪着裙子。
“不知道。”小谷扒着石頭探出個腦袋,“他靈力的氣息很陌生。”
唰——
長劍橫掃,寒光映照。月影后撤急退身形,也沒能完全避開。劍芒從他胸前劃過,凌厲的風勢扯開了他的衣襟,反手一挑,將個琥珀色的鎖墜子抽了出來。
聚靈鎖!阿竹心下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