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章 泗溪湖(九)

拂曉,晨光微亮,泗溪湖神居中又是一陣地動山搖,比之上次有過之而無不及。阿竹在睡夢中堪堪驚醒,抓起匕首和外袍便衝出了院子。

只見結界之外,團團然包圍了無數五彩斑斕的巨型皮皮蝦。它們身披紅、藍、綠等多種顏色的堅硬外殼,舞着一對強而有力的巨大前螯鉤,最前端的一節呈單刺狀,像錐子一般尖銳無比,根部則凸起加厚,摺疊起來時就像一對威力十足的“彈簧鐵拳”。它們包圍在神居結界四周,不斷將捕肢的前端彈射出來,哐哐哐砸在結界光罩上,由摩擦產生的瞬間高溫讓周圍的水都迸出電火花。

月影和溯川早已守在桃樹邊上,咬緊了牙,警惕地盯着那漫天瘋狂的斑斕之物。

“小銀魚,你若是肯舍了這泗溪湖,大爺我便饒你一命!”

阿竹的目光一頓尋找,在那層層斑斕之後,有一隻體型明顯更爲龐大的皮皮蝦,身上的外殼也更加光彩奪目,而在那堅硬的外殼之下,在它咽喉的部位,倏地閃過一絲白光。

撲通——熟悉的感覺襲來,胸前的聚靈鎖震了震,阿竹心神頓明:不會有錯,那是白靈的靈識。

“月影。”阿竹指着那縷白光之處,“在那裡,那隻最大個的喉嚨裡,有白靈的光!”

什麼!月影心中驟然繃緊。這種斑斕蝦常在水域羣居,其行動速度之快、力道之大、外殼之硬、數量之多、性情之暴,都十分難以對付,看來又是一場硬戰。只是這種顏色鮮豔的蝦羣多居住在南國溫暖的水域,且原生性極強,若不是生活環境發生了極惡劣的變化,是不會輕易遷出的。不過,眼下沒有時間讓月影刨根究底了。

他拖過阿竹,將她安置在樹下,嚴肅地叮囑道:“你待在這兒,不要出去,也不要動手。倘若它們破了結界闖進來,你便再撐開一個。記住了嗎?”

“啊……哦。”阿竹怔怔地點了點頭,她還沒見月影這麼認真過。

月影站起來,似乎心不在焉地瞥過溯川他們三個,卻是連眼睛都沒看他們:“受傷的人也待在這兒,免得添亂。”

一語畢,不等溯川反應便雙腿一蹬,躍了出去。

“月影,小心點啊!”阿竹心中緊張,雙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懷中的聚靈鎖。

月影左手一展,在結界之外喚起一圈銀藍的火海,瞬間將前仆後繼進攻的斑斕蝦逼退了回去。右手唰地一聲拔出腰間匕首,寒光閃過,一道劍刃飛出,無數聲“咔嚓咔嚓”響過,直將最前排的斑斕蝦攔腰砍下。

蝦羣並未料到泗溪神居的結界中還有此等人物,讓這兩招唬得瞬間後撤大軍,一陣嚷嚷紛亂。

那隻最大個兒的斑斕蝦幾聲喝止,蝦羣安靜下來,讓開一條通道。只見它身長三米有餘,舉着兩隻巨大前螯鉤,周身如孔雀開屏般光彩奪目,卻瀰漫着森森殺意。

“你是什麼人?看着不像水中一族,爲何來此多管閒事。”

月影眼中寒意一閃,也不答話,手中匕首翻轉,徑直朝它喉嚨部位砍去。

“哼!”大個兒斑斕蝦口中冷哼一聲,收起尾鉤,化作兩個重錘往水中一砸,捲起一股鋒利的水波卷,將月影的劍刃包裹其中,盡數化了開去。

未等那水波散去,月影瞄着水波來處中心又是一刀,直砍出了五條光道,劍氣凜冽,砍碎了飛卷而來的水波,向着大個兒斑斕蝦劈去。

大蝦亮出雙鉤,交疊成X型,白光閃過之際瞬間撕裂了水紋,從上往下壓住了月影的劍刃。

嘭!!!

劍光四射,水波翻涌,霎時間捲起沖天的漩渦,直貫湖底。

月影只想速戰速決,一邊運力在波濤激盪中穩住身形,一邊尋定了大蝦所在飛遊而去。

大蝦雖然擋下了月影一擊,但堅硬的鉗子外殼卻蔓延出了兩道裂紋。它似乎看出了月影攻擊目標明確,便不再戀戰,後退幾尺,一聲吩咐令下:“圍住他!”

咻咻咻咻——周圍無數的彩色光影飛動,瞬間形成一堵巨大的彩色屏障,有如銅牆鐵壁,將月影困在其中。它們螯鉤鋒利,重拳結實,彷彿要把身陷其中的獵物絞碎了不可。

月影本就忌憚它們數量太多,一旦打起包圍戰,他便很難顧全首尾,眼下只能先喚起周身鬼火護住自己,再尋找合適的機會砍將出去。但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大蝦這一邊讓衆多部下圍住了月影,那一邊帶着另一小隊人馬朝着神居的結界砸去。咚咚咚咚——直將整個結界撞擊得震天巨響。終於,隱隱綽綽閃爍幾下之後,結界應聲而碎,漫天色彩斑斕的身影飛撲之下。

阿竹一手一個抓起小年和小余退到樹下,掏出符紙啪啪啪往樹上貼了幾張,張開一個白色的光罩。轉身一看,卻發現溯川早已不顧一切飛騰在水中。

“溯川!回來!”阿竹嚇得大喊。

“溯川大哥!”小年和小余被阿竹一把摁住。

那邊溯川已經舞着長戟對上了幾隻斑斕蝦,原本就受傷的他在斑斕蝦的利鉤重錘之下顯得十分吃力。果不其然,不多時背上就捱了一鉤。一道猙獰的傷口撕開,瞬間將周圍的水域染成暗紅。

“傻的嗎!”月影低低地怒吼一句,不再伺機,揮動着匕首砍傷了一排蝦兵,從破口處飛躥而出,低頭矮身躲過了一個重錘,卻還是沒能避免一個利鉤在他右手臂上撕開一道傷口。

他飛速直下,手一揮劍刃裹着鬼火劈了下去,砍斷了包圍溯川的幾隻蝦兵,隨即手一拎將溯川帶了出來。可沒等他將溯川送回去,便又讓趕將上來的斑斕鐵罩給困在其中。

“你救我做什麼!”溯川半靠着月影,艱難地喘息。

“閉嘴!”月影語氣森寒。

桃樹邊上,大蝦早已包圍了這個小小的白色結界,哐哐哐哐一陣亂砍亂砸,震得阿竹几人捂緊了耳朵。樹幹上的符紙瑟瑟發抖,似乎下一秒就要化成灰燼。

這大蝦在水中游躥得飛快,可眼下爲了攻擊阿竹的結界,巨大身形近在眼前,卻是不可多得的好時機。

阿竹啪啪啪幾聲又掏出幾張符紙貼在樹幹上,拔出匕首對着大蝦的頭毫不客氣就是一刀。

唰——

一道白色的光刃從結界中飛出,大蝦沒有防備,一下閃躲不及讓它切去了一隻螯鉤。

“嚎!!!”一聲怒號震人心魄,“可惡!!!找死!!!”

所有蝦兵彷彿受到了牽線召令,舍下了包圍圈中的月影和溯川,紛紛掉轉頭,亮出錐子般尖銳鋒利的前鉤,朝着那個白色結界猛紮了過去。

咻咻咻咻……眼前無數彩色光影飛下。

哐哐哐哐……白色的結界被撞得虛虛晃晃,樹幹上符紙的靈力在飛速消耗。

“阿竹!”月影飛身之下。如果是白靈,撐個結界阻住這些斑斕蝦並不成問題,但阿竹不行!

轟——當最後一張符紙靈力消失飄落時,結界瞬間消散。

“啊!”阿竹閉緊了眼,背靠樹幹,一手摟住兩個小孩護在懷中,一手拿着匕首亂揮亂砍。

恍——

電光火石之間,一陣金光猛地推了開來,其力道之大,直將整個泗溪湖攪得浪涌滔天。金光之下,無數桃花瓣化爲利刃飛出。唰唰唰唰,一個不落將幾百只斑斕蝦盡數貫穿,霎時間哀嚎遍地。

轟隆!

一聲巨響,谷口處的大壩再也承受不住這巨大推力的波及,應聲而塌,奔涌的湖水決堤而下,順着泗溪川的河谷一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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