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點許,華貴的臥室裡只亮了一盞牀頭燈。
空氣裡還殘留着一絲絲纏綿過後的酒味和腥氣,凌亂狼狽的房間裡傢俱擺設亂成一團,地上除了有一些幹黃的柳葉碎末之外,還有一塊塊被撕得破爛的襯衣料子和沾着點腥白的黑色西裝褲。
昏黃的燈光斜斜地打照在躺在牀側的男人的臉上,柔和的臉上盡顯得蒼白和憔悴。他額前的髮絲慵懶地隨意貼在眉梢上,一雙如扇子般細長卷翹的睫毛微微輕顫了幾下,發紺的薄脣上幾道被咬破的痕跡依舊鮮豔發紅。
白色的被子將他頎長緊實的身子遮掩住,一片裸露出來的鎖骨上帶着幾處清晰可見的吻痕。
他不安地動了動身體,身下傳來的疼痛感沁入心脾,一瞬間便讓他從沉睡的夢魘中清醒了過來。
他緩緩睜開雙眸,被面前的燈光照得不適地眯了一會兒。
瞳仁逐漸變得清澈透亮,他忍着身下的痛意,動作極輕極輕地翻過身,扭頭望向平躺在他身側,正在安靜沉睡的男人身上。
男人如刀削般的俊臉,長睫毛,高挺的鼻樑,緊抿的雙脣即便是在沉睡中,也依然帶着那抹威嚴得不可侵犯的弧度。
司徒凡如從噩耗中忽然醒過來的表情一樣,驚詫得連自己都怔住了。他呆呆地望着男人的側臉,注視着他每一寸皮膚,聽着他每一道呼吸,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對方的體溫,他仍難以置信,他和他,竟然發生了關係。
就像古代帝王對妃嬪的寵幸一樣,在妃嬪一直渴望卻無法獲得的時候,她們絕望了,就不會再去想,因爲時間一久,那種渴望就會變成奢望,奢望也就變成了絕望。
司徒凡亦是如此,他在遇見邢末時,曾經能想象他們兩個會有多麼幸福,如膠似漆,難捨難離,一生一世。但是當邢末對他的態度就如同對待一隻卑微的動物一樣之後,他就絕望了。
他和他的距離越來越遠,即使兩個人日夜見面,他們之間都還是會存在着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日子一久,司徒凡甚至連奢望邢末會對他關心一下的念頭都沒有了,又怎麼可能一下子接受得了,他們忽然發生了肉體關係。
這個跨度……超乎了他的想象。
開着冷氣的房間裡空氣很是乾燥,房間裡除了兩道此起彼伏的呼吸聲之外,就別無其它動靜。
腦海裡不斷地回憶起一幕幕與邢末糾纏激情的畫面,那些畫面,不受控制地和邢末此刻那張安逸的睡容互相重疊交織在一起,讓司徒凡無法遏制地心臟狂跳,體溫驟升。
“滾出去……”忽然間,耳際傳來了一聲冰冷刺骨的聲音。
司徒凡猛然一怔,以爲自己看錯了,聽錯了,他在看着邢末的側臉出神之際,似乎看到他的雙脣翕合了幾下……
他失措地僵住了身體
。
那個讓他毛骨悚然,絕望刺骨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一模一樣的音調,不附帶任何一絲情緒情感,冷如冰窖:“滾出去……”
司徒凡這次是真真正正從他那個奢侈的美夢裡清醒過來了。
就算是發生了肉體的關係,他和邢末之間,還是沒有一絲的變化。
他垂着睫毛,平靜地掀開被子,站落到地面上。他回首,不捨地望了望仍躺在牀上,好像由始至終都像什麼都發生過一樣,還在熟睡的男人。
宛如感受到他的凝注,男人閉着眼睛再次冷冷命令,嗓音顯得有些沙啞:“給你五秒鐘的時間滾出我的臥室!”
司徒凡痛苦地深深吸了一口氣,藉以平復自己的心情,但那鑽入鼻息間的氣味仍然殘留着他們方纔彼此交合,融爲一體的淡香,這無疑是一種毒氣,讓他痛徹心扉,幡然覺醒的毒氣。
他片刻也沒有耽擱,一小步一小步忍着身體上的疼痛,赤 裸着身體一路撿起他那破碎殘舊的衣衫碎片,沉默地離開了那間臥室。
……
…………
連夜從邢宅裡出來,邢佑的車子汽油耗盡,不得不停在加油站加了油之後再回狙靈總部。
回到總部後,沈夙仍舊第一個撲過來傾訴他的無與倫比的思念之情。
邢佑無心顧遐他,直接快步走到裝備庫準備一些必備的槍械。
江童看着他忙碌的模樣,站在他身後欲言又止。
“邢隊……呃……”他頓了一聲,立即改口道,“邢二少爺,你來拿這些裝備,部長知道嗎?”
“知不知道又有什麼所謂?”邢佑漫不經心地回答他的話,然後專注地挑回平時拿的比較就手的武器。
“可是如果沒有通過部長的同意,二少爺你是不能隨便動用這些武器的。”江童爲難地在他身後碎碎念。
“江哥。”邢佑凜然轉身,鄭重地注視着江童,“這次我走了,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回來。我的那幾個同事,以後就麻煩你多看着點了。”
說完,他立即爭分奪秒地離開裝備庫。
江童還愣在原地,邢佑的說辭弄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一出了裝備庫,邢佑無意間和迎面走來的一個男孩子撞個正着。
穩了穩踉蹌的腳步,來人驚詫地看着邢佑。
邢佑蹙起雙眉:“吳皇?”
吳皇從頭到尾打量了邢佑一番,然後快速地拿起電腦在上面寫道:“二少爺,出去說話。”
與吳皇對視了幾秒,邢佑點了點頭,然後與他一同離開了狙靈總部
。
天邊開始出現了一絲絲清亮的魚肚白,繁星和月光漸漸隱退。
狙靈總部外,一座廢棄的工廠前停着一輛殘舊的汽車,由於之前和司徒凡的對峙而造成車身刮損毀壞,邢佑也無心去修理整頓他的車輛。
坐在車子裡面的兩人,面色都帶着幾分凝重。
“有什麼想問的?”邢佑雙手搭在方向盤裡,聲音暗啞。
副駕駛座上的吳皇,抿着雙脣,兀自在腦海裡整理了好一番話,纔好有條不紊地開口對他說道:“二少爺,鍾涵的家人都過世了這件事情,相信你已經知道了。我也大概猜得出這幾天你和鍾涵去了哪裡,只是部長那一邊,他們一直都在想盡辦法把你們找出來。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鍾涵一家人的死,想必一定和部長有關係。部長這麼想方設法想要把你和鍾涵找出來,按照我的推算,應該是部長知道了你的秘密。”
“沒錯。”邢佑沉沉地呼了一口氣。
吳皇再次打量了邢佑一番,沉着冷靜地問:“二少爺,你準備和部長硬碰硬嗎?如果單憑你一個人的力量,恐怕勝算會很低。”
“嗯!”
“沒有勝算的事情就不應該去做,二少爺,你也要想想……”
“吳皇!”邢佑忽然打斷了他的話,繼而岔開了話題,“總部的事情怎麼樣?帶着野狗和大胖,還習慣嗎?”
“呃……”被邢佑突然這麼一問,吳皇怔了怔,才慢慢回答道,“目前情況還算穩定,自從接了你的位子之後,我們也只出了兩次任務,都算比較簡單,沒有出什麼大的毛病。大胖和小冶對我有些排斥,但是問題不大,我能解決。”
“連野狗都對你有排斥?”邢佑揚眉發出質疑。
“小冶對我一向沒什麼好感,所以他排斥我我也習以爲常了。對不起二少爺,我之前並不知道部長要我頂替你的位置。”
“沒關係,把一組交給你我也放心,倒是委屈了你,好好的加拿大總部部長沒當,卻跑來這裡管理一對小小的狙靈組。”
吳皇搖了搖頭:“不,能回來這裡,一直待在小冶身邊我心滿意足。”
“那好吧,既然這樣,那你就繼續幫我看着他們。”
“隊長……”吳皇的眼底忽然閃過一抹堅定,“讓我去幫你。”
邢佑的眸光黯了黯,半晌,他才苦笑着搖頭道:“不用了,你好好幫我打理一組的事情,看着我的兩個兄弟就足夠了。你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要野狗怎麼辦?”
吳皇的心裡驟然一緊,當義氣和愛情放在同一個天平架上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義氣!
“讓我去幫你
!”他決然地抓住了邢佑的手臂,像個倔扭的孩子不肯鬆手。
邢佑推開他手,面對吳皇熱切地想要他首肯的那副表情,邢佑就很想笑。畢竟是個孩子啊,他怎麼能把他也一起拖下水?
這件事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他如今只能將犧牲者的數量減至最低,就已經是贏家了。
一邊發動了車子,邢佑轉念想了想,纔對吳皇吩咐道,“既然你那麼想幫我,那好,我有件事要交給你去辦,你去幫我找幾條狼狗,數量越多越好。”
“狼狗?”吳皇不解地皺眉。
“沒錯。找到之後,用一部貨車將它們裝在一起,然後等候我的指令。”
至少能幫邢佑做某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對吳皇來說都算是一件滿足的事情。
他欣然地點了點頭,然後馬上下了車,目送邢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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