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當太陽剛剛漏出地平線時,正趴在婦人牀邊睡夢的少年,卻被一隻粗糙的手掌所觸醒,當他迷糊的睜開眼時,只見婦人已經虛弱的注視着他,少年急忙抓着婦人的手臂道;
孃親,,你醒了,你不要丟下南兒,南兒捨不得您。
婦人溫和的一笑,一邊用乾裂的手掌,輕輕撫摸着少年的臉龐,虛弱的回道;
楠兒。。你是。。你是孃親的。。。男子漢。答應孃親,要,,要,,好好活着,要是哪天,,孃親不在了,孃親會,,會化作一顆星星,在天上看。。。看着楠兒。
此時的少年眼淚不停的滴落,哽咽的搖頭回道;
不,孃親,,楠兒不要孃親走,楠兒會很乖,楠兒會很聽話,楠兒要孃親。
說完,便把頭扎進婦人懷裡痛哭。婦人虛弱的撫摸着少年,當她想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囑咐些什麼時,卻因胸口的憋悶,一時發不出聲來。
此時,少年似乎白明瞭婦人的心思,急忙將頭湊到婦女嘴邊,只聽婦人虛弱的繼續道;
你要,,你要記住,,你父親,就是,就是,玉,玉。
當最後一個玉字還未說完,婦人便已側頭倒向一邊,不再發出任何聲音。隨着房間的突然安靜,片刻後,少年則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
此時的幕府前院,原本還在摟着美婦熟睡的闊少,卻被這聲撕心裂肺的哭聲所驚醒,被驚醒後的闊少,睡意全無,只見他很是煩躁的開口喊道;
來人,來人吶,去看看,這一大早的,是哪個喪門星在鬼嚎。
被吆喝進來的丫鬟,急忙跪地領命,隨後快步起身而去。
此時,只見睡在一旁的美婦嬌嗔說道;
林郎嗯,你不是常在人家面前說你膽子有多大嘛?就這野貓野狗的哭嚎聲,便吧你嚇傻,傳出去還不折了你林大少的威風呀。
此時的闊少還未從心驚中回過神,當他聽到身旁美婦恥笑於自己,心頭火起的他則開口回道;
我幕林怕什麼?這世上就沒有什麼我怕的,即使有,那也是怕我幕林的。
說完便一腳把美婦揣到牀下,隨後指着地上的美婦繼續道;
你他孃的算個什麼東西?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真以爲老子和你玩玩,就拿自己當個人了,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
說完便指着門口大聲罵道;
滾滾滾,給老子滾遠點,別在老子面前礙眼。
此時地上的美婦,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腳踹下牀後,本來還想站起來,發發牢騷埋怨幾句,誰曾想這幕林卻先指着自己大罵,同時還不望的變向罵着自己出身,一時間又羞又惱,臉頰通紅的流着眼淚,隨後慌亂的撿起牀下衣服,小跑出去。
不久後,當丫鬟氣喘唏噓的跑來稟告道;
少爺,哭喊的是後院做雜工的小孩,他娘剛剛病死,這會兒正是他在哭喊。
聽到回覆的幕林,煩悶的揮了揮手道;
知道了,知道了。
話落,便氣沖沖的繼續躺了下去,隨即又把身上的被子向頭上一蒙,只是在他剛躺下後不久,門外卻又傳來一聲蒼老的聲音說道;
少爺,老爺讓你快些起來,到後院去看看,要是人死了,就給些銀兩快些打發了。
此時的幕林,氣憤應道;
好了,好了,知道了,真是煩死人了。
說完,便憤怒的衝着門外喊道;
來人,穿衣。
半個時辰後,當少年還在抓着母親的手臂痛哭時,門外卻傳來衆多的腳步聲,隨着破舊的房門被人一腳踹開後。
隨即,便有人怒聲呵斥道;
都他孃的輕點,再破也是我慕家的房子,踹壞了,就從你這個月的工錢中扣。
只見一旁的家丁,匆忙低頭抱拳陪罪,同時還急忙讓到一邊。
此時的幕林,只見他將寬大的衣袖,在面前扇了扇,隨後將衣袖捂住自己口鼻說道;
你這小吃白食的,一大早上的鬼嚎個什麼,不就是這病秧子死了麼,來人,快趕緊拖走埋了,真是晦氣。
隨着幕林的吩咐,衆家丁一起上前,有的拖着婦人的腿,有的則抱着着婦人的被褥,原本身形單薄的她,在被幾人拖拽到門口時,身上的補丁衣服,早已沾滿了地上的塵土。
此時,只見一旁的少年憤恨的開口說道;
你們這些壞人,放開我孃親,放開我孃親。。
話落,便上前用力扯着一位家丁的胳膊。在相互的撕扯中,壯漢家丁的胳膊則被少年的指甲劃傷一道,家丁便有些氣惱的擡腿就是一腳,恰好這一腳,剛剛揣到少年的胸前,少年則一個趔趄,栽倒向牆根。
看着面前突發的一切,原本站在一旁的吳伯則急忙上前,用手扶着壯漢的手臂,連忙祈求道;
小李,李護院,孩子還小不懂事,你就別和他計較了,你這葬了他娘,也算是大功德,將來孩子長大了懂事了,一定會記住你的好。
聽到老頭的勸阻,壯漢家丁便很不耐煩的開口回道;
這小白眼狼,要不是看在你吳伯的面子上,今天我真想好好教訓教訓他。
說完,便氣呼呼的抓起地上的婦人胳膊,拖拽着向門外走去。隨着衆家丁一一走後,吳伯則來到少年面前,輕輕將他扶起,隨後拍了拍少年身上的塵土道:
孩子啊,這些人雖然都是壞人,但是今天能葬了你孃親,也算是你的大恩人,走,爺爺帶你穿上孝服,在送送你娘。。
話落,一老一少則攙扶着緩緩向門外走去。
幾個時辰後,在城東的亂墳崗一角,一位少年身披一身白布,腰間纏着根粗壯的麻繩,跪在一座矮小的墳土堆旁,吳伯則站在一邊,揮手向着天空灑了幾把黃紙做的紙錢後,嘴裡還念念叨叨道;
哎,,小楠他娘,,你這狠心一走,孩子可就更沒人疼了,這以後這日子,你在地下也得多多保護小楠,讓他健健康康的。
聽着老頭的唸叨,跪在一旁的少年則擦了擦眼淚,隨後在墳前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轉過身,又向吳伯磕頭到;
爺爺,你以後就是我的親爺爺,現在我沒了孃親,你也就是我在世上的唯一親人了。
聽到少年的開口,一旁的吳伯則顫抖的扶起少年,臉含熱淚的激動回道;
好,,好,,以後就咱爺倆相依爲命了。
次日,在經過一夜的細雨後,陰暗的天空壓抑的讓人窒息,吳伯看着懷裡熟睡的少年,已經思考一夜的他,心中縱然是有萬般不捨,最終還是咬牙決定,一定要讓少年,去大都學一門本事,要是讓少年繼續呆在幕府中,當一輩子傭人,能不能健康長大,也是一個未知,當吳伯決下定決心後,便悄悄起身,收拾起一旁的包袱。
隨着吳伯,將幾件平日只有過年才穿的衣服,袖口改小,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於是又悄悄出門向着幕府後院廚房走去。
此時睡夢中的少年,婦人正用她那溫暖的懷抱,摟着少年入睡,時不時,還會在他耳邊唱着那首熟悉的歌謠;
明月呀,風兒呀,池塘的蝌蚪想娘啊,狼來啦,虎來啦,娘都把他打跑呀。。。
隨着熟悉的童謠慢慢遠去,少年想要伸手去抓住母親時,卻始終難以在摸到母親身影半分,少年拼命的哭喊着,雙手也在拼命的抓撓着。
不久後,隨着一雙有力的大手握住少年,少年則驚恐的睜開眼來,只是眼前的親人,已經不是哪個熟悉的面龐,而那個給他溫暖和安慰的母親,以後也在也回不來了,少年雙眼含淚的撲向吳伯,嘴裡哽咽道;
爺爺,我想我娘了。
吳伯輕輕的拍打着少年的肩膀,隨後輕聲安慰道;
孩子,這世上本來就苦多樂少,這人啊,來到世上就是來受罪的。要是哪天這罪孽贖完了,閻王爺也該讓他回去了。
聽着吳伯的感嘆,少年卻突然不再哭泣,隨後瞪着眼睛衝着吳伯問道;爺爺,那我能不能去求求閻王爺?讓他把我娘還回來?
吳伯笑了笑,隨後輕聲繼續道;
傻孩子,閻王爺是壞脾氣,凡是被他找去的人,沒有一個在回來的。
少年倔強的擦乾眼淚,隨後堅定的對着吳伯說道;
閻王爺要是不放我娘回來,那我就,,,就打到他,把我娘救回來。
聽着少年幼稚的回覆,吳伯則嘆息的撫摸着少年的臉頰,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事情,隨後臉色堅定的對着少年說道;
孩子,你要是去大都學點本事,將來就不會再有人欺負你。
此時的少年,似乎還不太明白吳伯所說的意思,只是在聽到,有本事就不會被人欺負後,沉思了片刻的他,堅定的點頭回道;
爺爺,那你就送我去大都學本事吧,我一定好好學,將來也不讓別人在欺負你。
聽到少年的回覆,吳伯欣慰的點着頭,用手輕輕拍打着少年的肩膀,嘴裡還不停的自言自語道;
好孩子,好孩子。
中午時分,吳伯在給少年裝好一包袱東西后,隨後便在少年腰間紮帶處,伸手塞進去一串銅錢,語重心長的叮囑道;
孩子,你要記住,這次去大都的路上妖獸衆多,你隨着鏢局同去,一路上切莫淘氣,切莫離開鏢局半寸,要是路上渴了,餓了,就用我給你裝的銅錢去買些雜果麪餅充飢,到了大都一定要多長些心眼,大都的壞人,要比咱幕府的壞人更多,切莫相信對你好的陌生人。
聽着吳伯的一連串叮囑,少年則認真的點頭答應,同時也戀戀不捨的抓着吳伯的胳膊,一老一少,就這般慢慢悠悠的向幕府門口走去。
此時,當兩人即將來到幕府大門口時,只聽身後又傳來幕林那尖銳的嗓音繼續刁難道;
怎麼?想走也不來跟本少爺打聲招呼?你以爲我慕家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來人,打開他的包袱,去看看,還有沒有,偷偷拿走什麼我慕家的東西。
衆家丁應聲上前,三兩下便把乾瘦的少年,再次掕起,另一位家丁,伸手撤下少年肩頭的包袱,不等少年伸手奪回包袱,家丁便已伸手去解包袱上的繩結,只是由於包裹包袱的粗布,一時有些糟破,不等家丁暴力的扯開繩結,包袱的背面,已經發出撕拉一聲,緊接着,從包袱裡便掉落出來一些乾糧,和幾件修剪改小的衣服。
只見一旁的幕林,嫌棄的用扇子匆忙遮住嘴巴,生怕眼前的這些骯髒東西,濺起來的灰塵嗆到自己,只聽他有些嫌棄的揮手說道;
既然你吃住都在我慕家,那麼現在要走,那就怎麼來,怎麼去。
說完,便衝着一旁的家丁使了個眼色,家丁也心領神會的點頭示意,隨後將掕在手裡的少年,向丟死狗一般,丟出大門。
此時身後吳伯,縱然想上前阻止,只是奈何自己人微言輕,所以只能靜靜的站在一邊,靜等幕林走後,自己再去扶起少年。
被丟出大門外的少年,此時臉上已經沒有了往日祈求的淚水,只見他眼神異常的堅定,似乎在這種眼神中,隱隱還充斥着濃濃的仇恨與殺意。隨着少年慢慢站起,少年則倔強的擡頭看向豪宅門口的匾額,心中默默立下毒誓,此生若不能屠盡幕府上下,自己則枉爲人子。
此時喧鬧的街道,依舊車水馬龍,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依舊絡繹不絕,似乎也沒有人關心眼前這個滿身泥濘的少年,而在很久以後,站在幕府大門口的這個少年,也將會名揚三界,而他的名字,也會讓那些聽到的人深深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