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路遇餓狼

春暖花開,萬物復甦,遍地綠草盈盈,一片生機勃勃。

在通往牛頭山的羊腸小路上,走着一個少年,約七、八歲的年紀。穿着很樸素。頭上挽着髮髻,眉目清秀,五官輪廓清晰可人。雖然年齡不大,但是可以看到,他眉宇之間竟顯露出富貴脫俗之像。尤其一雙眼睛,格外清澈而精神。

這時天氣還不算太熱,陽光照耀之下,特別的舒坦愜意。

應該是剛剛一個人去了趟牛頭山,少年滿臉的興奮心情溢於言表。能夠獨立從家中去一次牛頭山,對於七八歲的孩子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不可不說,這樣的歷練對孩子的成長大大有益。

他一路走的匆忙,有些燥熱,便將胳臂上的短袖高高挽起來。不覺得累,就覺得精力充沛,一身輕鬆。

正興沖沖的向前走着,突然,前面從一旁草叢裡竄出一隻小灰兔。

小兔子跑的慌亂,連竄帶蹦,“吱吱”怪叫的四下閃躲。慌亂之中,沒有找對方向,徑直的朝着少年而來。

“咦?”

少年覺得小兔子的舉動不尋常,好端端的路,四面八方,哪裡不是能跑的,偏偏尋了個死路,也不怕人捉了宰殺吃掉。

這小兔子倒有些靈性,不躲不閃,直奔少年。在近身的時候,“嗖”猛的一竄,剛好從少年的雙腿之間穿過。

“原來是這麼回事,它有自己的主意。”

少年看到小兔子的同時,又瞧到了它的身後,一隻小牛犢大小的風狼尾隨而來。

風狼以速度見長,耐力也好,只怕已經緊盯小兔子多時了。它狂奔的同時,也發現了麻煩,本來即將到手的小兔子,隱在了一個小孩子的身後。

“嗚嗚……”

風狼一個急停,止住腳步,盯着少年目露兇光。而少年也不驚慌,鎮定自若的順手從地上撿起個短樹枝,提在手中。

“你這餓狼,想和我一戰嗎?遇到我,便放了小兔子一條活路。依舊你走你的,我行我的,兩不相干!”少年道。

“嗚嗚……”風狼被少年的話說的一怔,隨後又顯現兇像,面目猙獰,利齒外呲。當下也沒有路人經過,附近又不見其他人,只是一個小孩子,怕他何甚。大不了和小兔子一併吃掉。

它有了吃掉小孩子的心思。

後腿微屈,前爪扒地,碩大的身體一縮,猛的又一張,風狼凌空竄起,身形帶着一股強烈的腥臊之氣,直撲少年。

“想打?那還不容易!”

少年眼眸裡閃過一絲光亮,動作不緊不慢。直等風狼凌空撲下,距離自己不過兩三尺之間,身體前衝,短樹枝就勢捅向了風狼的腹部。

風狼這一撲,腹下成爲最大的破綻,被少年一眼看透!

“噗”

沒有捅破,卻是硬生生的擊中。

“啊唔!”

腹下除去肋骨保護,都是五臟六腑等重要的器官,硬生生的一擊,風狼慘烈的一聲怪叫,身體摔向了一側。

一擊之下,風狼失去了反抗能力,伏倒地上,痛苦不堪。擊中五臟六腑,無異於撕心裂肺,難以復加。

“你是看我年小,不是想把我也吃了吧!”少年晃了晃手中的短樹枝,扔在一旁,隨後又道:“我若是拿着匕首之類的兵器,定然把你開膛破肚,剔骨撥皮!”

風狼聞言膽戰心驚,自顧蜷縮在地。它扭曲的臉上更是呈現出一種無奈之色,在它嘴角處已經有少許的鮮血滲出來。緩了片刻,恨恨的盯着少年,它竟口吐人言:“你……打疼我了!”

“嘿嘿”少年聽到風狼說出人言,沒有吃驚,反而一笑:“原來是隻頭狼。你能修煉到能講人言,已然有了靈性。修行講究樂善好施,心性正直,放下貪念。你卻窮追一個小兔子,禍害生靈。我打你是哪裡錯了!你還欲連我一併下手,看來,你也不是個什麼善類。我打你其次,若是有了兇念,殺你也算理所應當。我還倒要問你,你能講人言,修行不淺,卻怎麼經不起我的一棒?”

“好人吶,我是被逼無奈啊,追小兔子是沒有辦法的事。我不吃它們,能吃什麼,這樣下去,豈不會活活餓死,我真是餓了……”風狼立刻轉變了口氣,呲牙咧嘴的搖晃着站起來,腿上還在不停的打哆嗦。它人性化的嘆口氣,道:“你高擡我,我本不是頭狼的!若有一身修行,怎麼會躲不開你這一棒?哎,苦啊,天命啊,我只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人類啊!”

“人類?”劉信遲疑了一下。

“我姓曾名經,南省晉江人氏。自小家中也算富裕,最好的時候家裡有良田百傾,享盡人間榮華富貴。只可惜在我十五歲時,家中發生鉅變,父親好賭成性,一夜輸光家中的全部產業,包括所有房產在內。他見大勢已去,大悲之下萬念俱灰,偷偷尋到晉江河邊,投河自盡。此後家道敗落,生活舉步維艱。我狠下心,一心一意要考取功名,重振我們曾家。這一連數年,發奮苦讀,不論黑天白日,文理、思想大有精進。直至前些日,我欲進京趕考,不料路遇這頭惡狼……”

“這麼說你原本是人,被頭狼換了身體?”少年聽後吃驚不小:“如果是這樣,你快隨我去見父親大人,看他有沒有什麼好的方法,那頭狼若披了一身人皮,有了人的打扮可是不行的。走,你跟着我走吧。”

一人一狼就順羊腸小路漸漸遠去。

這時,草叢中那隻小灰兔又跳了出來,眼神裡仍然還滿是驚恐。它極費力的擡起前爪來,盡力朝少年背影拜了一拜,隨即轉身逃掉了。

這裡乃是東昌大陸的河流平原,地勢平坦,少有山脈丘陵,流經九大行省的渾水河橫穿而過,水源充足,土地肥沃。是帝國五十六個行省中爲數不多的糧倉,以帝國十分之一的面積,養活帝國三分之一的人口。

河流平原位於大漢帝國東部,隸屬北楊行省,行省總督劉鈺是皇族遠戚,又是當今帝國景宗德鑫帝的皇兄。而且皇室一脈就根源於此,那漢始帝太祖劉策老家就在河流平原。

牛頭山以東約十里,爲升龍鎮,是北楊行省南佳城之下的一處小鎮。小鎮不大,也就幾千口人,但是,卻是平靜、祥和。不比城市繁華,另有一番悠然清閒的意境。

升龍鎮的居民今天和往常一樣工作,暖和的陽光沐浴着整個小鎮。

升龍鎮,劉氏宗堂內。

升龍鎮的擁有者族長劉軻正肅然坐在宗堂議事廳內,大廳坐滿族內人員。他們相互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門口處赫然站着那個少年和頭狼。

劉軻目光掃視全場,廳內立刻鴉雀無聲。

“信兒,你先回學堂吧,這裡的一切不必過問了。”

“是,父親大人。”

少年劉信聽了父親的話,也不過多的言語,返身邁步就出宗堂。那頭狼顫顫巍巍想跟出去,意欲尾隨。

“曾……曾公子,且慢,你在外面不很方便,不如先在此落下腳來。頭狼借身一事,我覺得事情蹊蹺,如果那頭狼修行深奧,必能化身成人,何必借身呢,還有如果只是短時借身一用,不如附體,看來頭狼不忍加害於你,應該是個善類,似乎有個難言之說。”劉軻緩聲道。

“大人,既然這頭狼在我升龍鎮一帶,必然對我們升龍鎮有威脅,屬下認爲先不論頭狼善惡,把它抓來一審便知。”鎮護衛隊隊長黃啓站起身子,隨口說道。黃啓長得身材魁梧,膀闊腰圓,比普通常人要高上一頭,多出一塊。尤其是他赤眉豹目,一副威猛兇悍的模樣。只是眼神一掃,便有讓人心顫的感覺,他展現的是常人所不具有的凌厲氣勢。

“此事關係到小鎮安危,你且下去加派人手,四處巡防,但有異象,馬上傳訊於我。”劉軻道。

作爲升龍鎮護衛隊隊長,黃啓曾在軍隊服役十二年,身爲六級武士,單臂能力舉千斤。性格豪放,爲人正直剛毅。因早年劉軻有恩於他,退役後才做了鎮護衛隊隊長。劉軻自信以黃啓的身手,與頭狼可以一較高低,就是抵不過,也可以糾纏一陣,等候援兵。

黃啓行禮離開,廳內又起議論之聲。

只聽一老者乾咳一聲,“嗯,嗯……諸位,稍安勿躁,老朽有話說。”大廳喧譁聲漸漸消失。原來是老族長,劉軻的叔父。

老族長在位三十餘年,倒算開明,只是膝下無子,便傳位給了侄子劉軻。“諸位,當今聖上在位二十餘年,國力強盛,民風純樸,太平祥和,少有外族侵擾。這兩年沒事可幹,我在遊歷途中,倒聽聞了一個傳說。”

“傳說帝國東北邊境洪荒森林附近有一個姑娘,天性善良,又親近小動物,能通獸語,頗得獸類喜歡。後來那位姑娘偏巧救治了一頭風狼,風狼感激姑娘救命之恩,每日守護姑娘身邊,保護姑娘安全。這頭風狼不是普通狼族,心智開竅,已不亞於普通人類的智慧。那姑娘到出嫁年齡,風狼守護了五年。要說此事便無下文,可風狼與姑娘朝夕相處了五年,竟萌發愛意……”說到這裡老族長嘆了口氣,“哎,可惜啊,世俗怎麼能容得下人狼結合?姑娘在逼迫之下,遠嫁帝國南部浙北行省的一個鐵匠。幾年後,姑娘鬱鬱寡歡,身染重病,生命垂危。風狼雖遠在洪荒森林,卻心有靈犀,千里迢迢南下找尋姑娘。一路下來,兩地相隔萬里。就在風狼尋得姑娘之時,姑娘已久病不治,油盡燈枯。也許他們緣分未盡,有位好事修真之人經推演卦象,今年正是那姑娘轉世之時,轉世之處恰在我們北楊行省!”

大廳裡寂靜無聲,人人心裡沉重壓抑,人類和獸類的結合可以嗎?不,不!這是苟合,人獸的苟合乃是異類,爲世人所不齒。但是不齒歸不齒,怎麼就難以抹平那美麗的傳說呢?

“我聽說過這個人狼傳說,只是聽叔父的意思,傳說之中的風狼和此有關?”劉軻鎮靜一下,默然道。

“不錯,我認爲只要找到姑娘轉世的地點,自然能找到換了曾經身體的頭狼。”

門口伏着的頭狼眼神中閃過一絲精光,隨即暗淡下來,它忽然道:“族長大人,善惡只在一念之間!現在頭狼控制我肉身,必定逃的不遠,只要儘快找到那姑娘轉世之處,頭狼必定出現……”

“這事大家怎麼看?”劉軻畢竟是族長,見四下不出聲了,道:“我看關乎小鎮安危,不可瞞報。應該擬份通告,通告全鎮上下,注意安全。然後上書南佳城,大家意下如何?”

在座右下首霍的站起個大胖子,生的虎目闊口,滿臉橫肉。濃密又亂糟糟的絡腮鬍子遮了半張臉面。原來是鎮子裡的屠戶。因經營有方,現在控制了整個鎮子的屠宰業。他朝着劉軻一拱手,聲音洪亮而有力:“族長大人,此狼若是善類還好,若是惡狼,待護衛隊將它擒來,我一定要把它千刀萬剮,絕不留情。”他大聲說完,方覺得自己說話跑題了,不自然臉色漲紅,支支吾吾道:“我們都聽族長大人吩咐,無論什麼……直接安排就是了。”

“但願只是美麗的傳說……”劉軻起身負手走至門外,彷彿自言自語道。但見院內微風徐徐,吹得竹葉“沙沙”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