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向西逃竄了不到五海里,日本艦隊就來了個九十度大轉彎,新航線指向正南。
此時,“太宗”號與“太祖”號幾乎追上了日本艦隊,不但主炮怒吼不止,連沒有多大效果的副炮也頻繁開火。只是,主炮的炮擊命中率仍然差強人意,而射速更快的副炮又對敵艦沒有多大的威脅。
當兩艘日本戰列艦以超過二十五節的速度轉向的時候,祖壽清也有點光火了。
怎麼這兩艘日本戰列艦就不“認命”呢?
戰鬥從開始到現在,已經進行了三個小時。雖然主動權一直在帝國艦隊的手裡,但是日本艦隊就是不肯認輸,不肯放棄戰鬥,如同一隻狡猾的耗子一樣,在大海上與帝國艦隊玩起了“躲貓貓”的遊戲。
當然,這是一場用鮮血與生命做賭注的遊戲。
似乎不想再“玩”下去了,隨着日本艦隊轉向,祖壽清下達了左轉一百二十度的命令。也就是說,祖壽清準備用“切內角”的方式再次縮短距離,爭取儘快幹掉兩艘“抱頭鼠竄”的日本戰列艦。
結果,白佑彬不得不再次忙活起來。
在“切內角”機動中,在穿過對手的航線之後,主炮必須掉轉炮口,也就是由指向左舷方向改爲指向右舷方向,才能對準敵艦。
另外,在雙方高速逼近的時候,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使位於艦艉的主炮無法參加戰鬥。
這些都不是關鍵問題,與全速追擊的帝國戰列艦一樣,全速逃跑的日本戰列艦的炮擊命中率也低得出奇。
在正規的艦隊決戰中,如無絕對必要,戰列艦的航速很少超過十八節,一般都保持在十二節左右。這樣,戰艦才能儘可能的平穩航行,減少炮擊的誤差。很多時候,艦隊司令官爲了保證這一點,甚至會用驅逐艦與巡洋艦等輔助艦艇,去阻止敵人加速,或者擾亂敵人改變交戰方式的計劃。
別說一批剛剛服役不久的官兵,就算是經驗豐富的老兵來了,也很難在航速超過二十七節的情況下,用炮彈打中萬米之外的敵艦。
爲了節約炮彈,“太祖”號的主炮暫時停止了炮擊,只有副炮與速射炮還在開火。
“太宗”號上的槍炮長也做出了同樣的決定。
此時,閔瑞生回到了他的崗位上。在追擊逃竄的日本艦隊時,祖壽清終於命令作用不大的“仁宗”號脫離了戰鬥羣,去收拾“癱瘓”在海面上的一號目標艦。
“快看,一號目標艦完蛋了!”
白佑彬也看到了敵艦上騰起的蘑菇雲。“應該是‘金剛’號。”
“‘金剛’號?”閔瑞生有點驚訝,不明白白佑彬是怎麼知道的。
“‘太宗’號剛發來的消息,已經確定一號目標艦是‘金剛’號戰列艦。”
愣了一下,閔瑞生笑着說道:“這麼說來,三號目標艦應該是‘霧島’號戰列艦。”
白佑彬微微點了點頭。
帝國海軍情報局早就搞清楚了四艘“金剛”級的改進計劃,並且將相關信息送到了各艦隊。離開高雄港的時候,白佑彬就知道,除了“金剛”號之外,只有“霧島”號擁有艦隊指揮能力。
“長官,你說我們這次能夠大獲全勝嗎?”
聽到這個問題,白佑彬笑着說道:“你要去問那些炮手,看他們有沒有信心擊沉‘霧島’號與‘榛名’號。”
“可是……”
“其實,能不能大獲全勝並不重要。”略微停頓了一下,白佑彬又說道,“對我們來說,這次戰鬥的寶貴財富不是取得了多少戰果,而是獲得了多少經驗。對我們任何一個人來說,這都是比金子,甚至比鮮血還要寶貴的經驗。只有經過實戰的考驗,新兵才能成長爲老兵。只有通過實戰的反覆磨練,老兵才能成長爲精英。我相信,這場戰鬥將改變我們很多人,也將改變我們很多觀點。另外,我也相信,這只是我們經歷的第一場戰鬥,今後,還有很多很多的戰鬥在等待着我們。因此,一場戰鬥之勝負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能否笑到最後。能夠幫助我們獲得贏得每一場戰鬥的勝利,獲得最後的勝利,絕不是一次大獲全勝,而是我們在每一次海戰中總結與吸取的經驗教訓。上尉,你說是不是?”
閔瑞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心裡更是對白佑彬佩服不已。
說白了,如果這番話是從一名五十多歲,參加過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將軍嘴裡說出來的話,閔瑞生不會感到半點驚訝。只是,當這番話從一個與他一樣,第一次上戰場,第一次接受實戰考驗,只有二十多歲的海軍少校的嘴裡說出來,他就不得不驚訝了。
“長官,主炮準備完畢!”
白佑彬走到了右側的舷窗旁,拿起了望遠鏡,朝着遠處兩個模糊的艦影看去。
“要開火嗎?”閔瑞生也跟了過來。
微微搖了搖頭後,白佑彬說道:“先看‘太宗’號的行動,現在距離太遠了,而且‘霧島’號上的大火已被撲滅,貿然開火,只會暴露我們的準確位置。”
此時,“霧島”號戰列艦上。
當多田武雄大佐前來報告,由高壓氣罐爆炸引發的大火已經撲滅的時候,小澤治三郎才暗暗鬆了口氣。
緊接着,瞭望員報告敵艦隊出現在西北方向上,而且正在迅速逼近的消息後,小澤治三郎的心臟又懸了起來。
不用過多考慮,小澤治三郎就知道,對手想抄近路!
“長官,現在怎麼辦?”多田武雄大佐的神色很嚴肅,或者說很嚴峻。
一系列的機動動作,讓他領略到了小澤治三郎的指揮能力,以及對戰局的敏銳判斷能力。可同時,也讓他認識到了大明帝國艦隊司令官的個人能力。如此糾纏之下,都沒能擺脫對手,這讓多田武雄大佐原本就沒有太多的信心變得更加微弱了。
“加速到三十節,還需要多久?”
“至少五分鐘,也許……”遲疑了一下,多田武雄說道,“也許要十分鐘。”
小澤治三郎的眉頭微微跳了幾下。
他沒有詢問原因,他知道,戰艦上的每一個“大日本帝國”海軍的官兵都會盡到全部力量來獲取勝利,或者說獲得生還的“獎賞”。
雖然“金剛”級在建成滿二十年之後,陸續按照《華盛頓海軍軍備條約》的規定,進行了更爲徹底的第二次大規模改進,更換了包括鍋爐與蒸汽輪機在內的,幾乎全套動力裝置。但是鍋爐與蒸汽輪機都是好幾年前的產品了,比起現在的新銳戰列艦,不但性能落後,而且老化嚴重。
即便動力裝置沒有在炮戰中受到損傷,也難免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
別說在十分鐘內加速到三十節,只要能夠加速到三十節,小澤治三郎就感到滿足了。現在,誰也不敢保證,“霧島”號上的蒸汽輪機能夠承受住最大輸出功率時產生的巨大負荷。
“長官……”
小澤治三郎微微顫抖了一下,接着就回過了神來。“保持現在航向,聯繫‘榛名’號,儘量精確測定一號敵艦的距離與方位數據,做好炮擊準備。”
多田武雄沒有多問,立即去傳達了命令。
此時,小澤治三郎心裡非常清楚,在如此高的速度下,炮戰就是浪費彈藥。沒有人會指望在這種情況下命中敵艦。因此,炮擊的目的只有一個:對敵艦造成影響,迫使敵艦用變向,或者變速的方法規避炮擊,從而擺脫敵艦的追擊。
實際上,此時此刻,“太宗”號上的祖壽清也在考慮同一個問題。
只不過,他的目的不是“擺脫”,而是“阻止”。
當雙方的指揮官都做出了決定後,炮戰再度開始。
“太宗”號的怒吼徹底掩蓋了“霧島”號的呻吟。隨即“太祖”號與“榛名”號也投入了戰鬥。
與兩位指揮官所預料的一樣,全速前進下,打出去的炮彈沒有一點準頭可言!
與兩位指揮官想要達到的目的完全不一樣,雙方都沒有降低速度,也沒有改變航向!
因爲雙方航線有超過二十度的夾角,即便都向東前進,在接近三十節的速度下,雙方的航線很快就會交叉!
到時候,交戰距離將縮短到不足三千米!
更恐怖的是,如果某艘戰艦“不幸”被炮彈擊中,並且導致速度或者航向改變的話,雙方的主力艦很有可能相撞!
當然,現在的戰艦已經不是鐵甲艦時代的戰艦,都沒有安裝撞角。
也許,小澤治三郎根本不想逃跑了。
或者祖壽清徹底厭煩了追逐戰。
或者是兩位指揮官在拼膽量,拼意志。
隨着交戰距離一步步逼近,雙方都沒有讓步,沒有改變航向。
“太祖”號戰列艦上,白佑彬也暗暗捏了把汗。
雖然隨着距離拉近,炮擊的準確率正在逐漸提高。但是,在“刺刀見紅”的搏鬥中,任何一艘戰艦都不能保證自己毫髮無損,更不能保證要害部位不被敵人打中。即便是渾身裹着厚度超過三百毫米鎧甲的“皇帝”級戰列艦,也絕對擋不住從五千米之*來的十四英寸穿甲彈。
此時,白佑彬也有點懷疑祖壽清是否仍然保持着清醒的頭腦。
有必要以自己的“金玉之軀”與“礫石”都算不上的敵人拼個“玉石俱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