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錦寬臉上的神色連續變幻了好幾次,直到白佑彬說完,才“固定”了下來。
“你跟首輔就說了這些事?”
白佑彬用力的點了點頭,然後小心翼翼的問道:“元帥,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
陳錦寬微微搖了搖頭,然後又沉思了起來。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白佑彬竟然如此直接的更首輔談了帝國海軍的問題。雖然主要話題集中在帝國海軍的裝備建設與人員訓練上,但是也不可避免的扯到了帝國海軍的內部鬥爭,以及帝國海軍的獎懲制度。
可以說,這是當時帝國海軍最大的兩個“頑症”。
內部鬥爭主要就是派系鬥爭,在陳錦寬大刀闊斧般的改革下,已經有所收斂。另外,隨着李玉民倒臺,以豪門貴胄爲主的東洋系軍官遭到了全面打擊,主要是平民出身的南洋系軍官得到了重用,也在很大的程度上遏止了海軍的內部鬥爭。至少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在陳錦寬的領導下,帝國海軍空前的團結一致,凝聚力也達到了巔峰。
獎懲制度是帝國海軍另外一個隱患。
比起內部鬥爭,獎懲制度不但更爲隱蔽,也更加難以得到根治。
其中,最受詬病的就是對艦隊指揮官的要求。按照帝國海軍的制度,除非在實力嚴重不如對手的時候,艦隊指揮官可以從保存艦隊實力出發,主動退出戰鬥之外,在任何情況下,艦隊指揮官都不能做出“臨陣脫逃”的決定。
表面上看,這條制度是鼓舞艦隊指揮官勇敢的面對敵人。
可實際上,這條制度往往束縛了艦隊指揮官的手腳。並且產生不必要的損失。
比如,在敵情不明的情況下,艦隊指揮官爲了避免與強大地敵人正面碰撞,往往會採取相對保守,甚至非常保守的策略,而不會主動尋求與敵決戰的機會。雖然這個問題在白佑彬這些年輕軍官的身上表現得並不是很明顯,但是在一些中年將領身上,包括祖壽清這類公認的“猛將”身上都有所體現。
再比如,如果艦隊陷入苦戰之中。因爲顧慮到“臨陣脫逃”所受到的懲罰,艦隊指揮官往往會因此而失去撤出戰鬥,保存實力的最好機會。\\\\結果自然不必多說,在與敵人死拼之後,艦隊損傷慘重不說,海軍的實力也將受到嚴重影響。最有代表性的就是上次世界大戰中地“馬羅基海戰”。在“大巴山”號戰列艦錯誤轉向之後,帝國海軍遠征艦隊已顯敗象。當時最好的決策是退出戰鬥,保存實力,可是艦隊指揮官卻沒有做出這樣的決定,而是在相當不利的情況下繼續與敵人戰鬥,最終導致遠征艦隊遭受慘重損失,並且使帝國海軍喪失了在北大西洋上活動的能力。
由此可見,這條並不屬於作戰條令的獎懲制度對帝國海軍艦隊指揮官產生的影響超過了任何一條作戰條令。
從更廣闊地角度講,也正是這條獎懲制度助長了海軍中的“浮誇風”。
很多艦隊指揮官在提交戰鬥報告的時候,選擇避重就輕。只說好的,不說壞的,就是爲了避免遭到懲罰。
在與蕭鼎昆談論這個問題的時候,白佑彬也是有感而發。
作爲海軍軍官,白佑彬不可能不清楚,帝國海軍在數百年曆史中“積澱”下來的條條框框對艦隊指揮官有多大的影響。雖然不會有任何人否認軍法與軍規的作用,但是這些規矩太多,太複雜。太繁瑣了地話。結果只能讓指揮官在戰場上畏首畏尾,瞻前顧後。
白佑彬有陳錦寬這座大靠山,尚且有所顧慮,那些普通將領能夠沒有顧慮嗎?
當然,陳錦寬在海軍中摸爬滾打幾十年,也很清楚帝國海軍的繁文絮節對官兵,特別是前線指揮官的影響有多大。
“看來,你這次又捅了個馬蜂窩。”
聽到陳錦寬的話。白佑彬暗自苦笑了起來。在面對首輔的時候。他即便考慮到了所說的話會產生多大的影響,也不可能有所保留。帝國首輔是什麼人?白佑彬這個“雛鳥”還能忽悠帝國首輔嗎?
“也好。如果不理清這些問題,我們要想戰勝敵人,就得付出更大的代價,只是……”陳錦寬搖了搖頭,“你現在向首輔提出這些事情,確實有點不是時候啊。”
“元帥,我……”話到嘴邊,白佑彬又吞了回去。
“呵呵,沒什麼可擔心地。”陳錦寬笑着拍了下白佑彬地肩膀,“你不說,我以後也會向首輔提到。當然,現在最重要的不是理清海軍的內部問題,而是設法提振海軍的戰鬥力,讓我們能夠保住剛剛到手的戰略優勢。”
白佑彬微微點了點頭,他也知道這纔是重點。
“聽衛延年說,這次你讓藍凌波擔任了高級參謀,而且還怕他去協調主力編隊的作戰行動?”
“也不是,他是參謀長派到艦隊的聯絡軍官。”
“沒這麼簡單吧?”陳錦寬立即看出了白佑彬的心思,“這也沒有什麼不好說地,你沒有家庭背景,我又不可能一直擔任帝國海軍元帥。藍凌波是你地好朋友,有機會讓他鍛鍊鍛鍊也是好事。所謂舉不避親,只要藍凌波有能力,就可以讓他獲得更高的地位。另外,你提拔起來地那批軍官的表現也不錯吧?”
白佑彬微微點了點頭。“參謀都很稱職,只是沒有幾個有獨立決策能力。”
“獨立決策能力不是靠當參謀就能培養出來的,參謀本來就不需要獨立決策能力。”陳錦寬似乎想到了什麼,又說道,“當然,以後有的是機會。作爲第一艦隊的參謀長,除了率領艦隊打好每一場戰鬥之外,你還要留意艦隊內的可造人才。對海軍來說,人才比戰艦更加寶貴。”
白佑彬又點了點頭,提拔人才,他還沒有這個資格,他最多隻能舉薦人才。
“對了,還有件喜事忘了跟你說。”陳錦寬突然笑了起來,“來京城前我見過夏紫瑤的父母了,他們表示如果沒有別的原因,今年年底就可以舉辦婚禮。我也沒有別的意見,如果你覺得合適的話,我就儘快與親家聯繫。”
“今年年底?”
“當然,你覺得很急嗎?”
“不,不是。”白佑彬搖了搖頭,“只是我根本沒有想到這事。”
“沒想到沒什麼,只要你覺得合適就好。”陳錦寬把住了白佑彬的肩膀,“結婚這事嘛,開始的時候誰都有點不適應,不過漸漸的就好了。再說了,就算你們年輕人再開放,也不能先適應了,再拜堂吧?”
聽到這一語雙關的話,白佑彬的臉一下就紅透了。同時,他還不得不懷疑,陳錦寬到底是六十多歲的老人,還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雖然未婚同居的現象在帝國已經不算希罕事了,但是以陳錦寬的年紀,恐怕他應該很難接受這種“前衛”的觀念吧。
“到了賓館後,我就給衛延年打電話,讓他與嚴國榮幫你準備一下。”陳錦寬笑得很開心,彷彿是他在準備接兒媳婦一樣。“當然,這段時間你得留在京城,幫我處理一些事情。辦完後,我們一同回去,到時候我親自替你上門提親。”
既然陳錦寬這麼“熱情”,白佑彬也不好反對。
他也覺得,既然婚事已經確定了下來,就不應該拖下去,畢竟這也是對未來妻子負責的態度。
只不過,白佑彬沒有想到,這一呆就是足足兩個多月。
直到十一月五日,落實了下一財年的海軍軍費預算之後,白佑彬纔跟隨陳錦寬離開了京城。
實際上,在這兩個多月內,白佑彬也沒有做多少重要的事情。
當時,陳錦寬有一批專門負責替他審覈海軍軍費預算,以及申報特別預算的軍官。這些人都是“專業”人才,至少都在陳錦寬手下幹了三年,對申報預算與審覈預算的程序相當清楚。結果,在絕大部分時候,白佑彬成了“跑腿的小二”。
雖然陳錦寬沒有明缺告訴白佑彬,讓第一艦隊參謀長,帝國海軍准將去幹只需要一名少尉軍官就能幹的事情的根本原因,但是白佑彬很清楚陳錦寬的意圖。說白了,陳錦寬是藉此機會讓白佑彬熟悉帝國海軍的“高層操作”。什麼樣的人需要熟悉這樣的工作?恐怕連衛延年都不用掌握處理這些事情的能力吧。
白佑彬在這兩個多月內也收穫頗豐。除了熟悉海軍的“高層操作”流程之外,他還認識了不少的“大人物”,比如議政院那幾個“大佬”,帝國內閣的十多位大臣,以及一些在帝國擁有強大影響力的實業家與金融家。只是,在沒有特別介紹的情況下,很多人都把跟在陳錦寬身後的那個年輕准將當作了“陳氏家族的後生”。
離開京城的時候,白佑彬突然發現自己對帝國海軍有了更深入的瞭解。
在此之前,他一直認爲帝國海軍只是帝國“兩拳一腳”中的一隻“鐵拳”,是捍衛帝國利益的戰爭機器。現在白佑彬卻完全不這麼看了,帝國海軍不但是帝國最強大的“鐵拳”,還是一支影響力極爲強大的政治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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