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丁立回到家裡,秋月開門迎進,看見丁立並沒飲酒就奇怪道:“老爺今日大宴才子,怎麼也沒陪飲兩水酒杯?”
還沒等丁立答話、小仙女滿眼意笑意道:“那裡還用飲酒,有紅顏大家相陪,早就醉了。”
“胡說,娘子多心了,是恩師相請韓大家唱和。”丁立微紅了臉,搪塞道。
小仙女翻了個白眼,問道:“那我父親懸賞的懷錶怎麼巴巴地送人了?”
這是早有眼線監視報信了。
“我那詩只是小巧清新,當不得最佳,不該得獎。娘子,現在永寧衛人口差不多有十萬了。也該有歌舞娛樂、額、”看到小仙女臉色要變黑,丁立忙安慰道:“娘子誤會了,我說的不是要建青樓,是建立一個新的歌舞戲劇班子。”
秋月也喜歡二公子學社的歌舞劇組,就問:“二公子那裡不是有個歌舞劇組嗎?還要建新的?“
“他們的劇組只是一種,要真正能建立起好的戲劇班子,還是得請韓大家那樣的專門人員來教授纔好。“丁立握住小仙女的手、慢慢地說道。
小仙女想抽出小手,卻被丁立用了些許力握住,自己也就不想抽出來了,嘴上卻問道:“真的要組建戲班子?小成那邊的人願意入樂籍?“
聽見這話丁立就來氣道:“都是靠本事營生過活,哪能將人分成三六九等?別的地方我不管,但在永寧衛,在共濟社是不允許歧視他人的。”
看着夫君有些生氣,小仙女有些歉然,丁立反應過來忙攬住肩膀陪笑道:“是我說話大聲了,漱玉別生氣,明日我們去打獵玩。”
“胡說,哪裡有春天打獵的,夫君今天真是糊塗了。”小仙女這才轉喜色罵道。
“那就去玩航模飛機,還有帆船模型。”丁立也不以爲意地許願道。
當晚花好月圓,正是良辰美景。
第二天正是春光明媚,到正午,唐秀才拉着丁立,到大鐘前的日晷前,覈對了時間。大鐘準確無誤,唐秀才的是懷錶慢了六分鐘。
看到一路懵逼的衆人,丁立心中竊笑,還是說先吃午飯。最後跟李木匠、小成幾個商議後定下:崇禎二年三月初一上午巳時,在研究院大講堂給大家講解討論。
這樣的教學好時機,丁立當然不會放棄。共濟社當天下午就通知在永寧衛三級以上的社員,研究院的所有成員、各個社學的教員,優秀學生明天上午巳時正,到城堡研究院參加大會。
研究院也擴大了,現在有九十五人學習研究各種技術,理論。丁立也是重點教學。
上午,辰時三刻,所有通知到的成員都到齊了。
呈扇形的階梯大講堂平時最多隻能坐二百三十六人,只是人員太多,足有三百六十多人。光丁成的預備學堂就來了八十多人,大講堂根本坐不下,很多人都只有站着聽了。
在座位的右邊還專門開闢了女士專座,小仙女、小雪、丁香她們帶着五十多個女學生也來聽講。
很多人都是一臉疲憊,從他們相互招呼問候就知道是連夜趕來。
當外邊鐘樓報時聲響起,上午巳時、討論大會準時開始。
扇形大講堂的講臺上,丁立起身擺擺手,大講堂立時安靜下來。
丁立先讓唐秀才講了他發現懷錶時間的問題。
在成都一直準時的懷錶,怎麼到文武所城堡就發現慢了六分鐘?
認真核對了,大鐘覈對很準時,唐秀才的懷錶也沒壞,那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丁立將問題提給大家,請大家說出能想到的原因。
很多人都舉手說出自己想到的理由,丁立也讓道真仙姑將他們說出的理由都寫到後邊的黑板上。
大家各抒己見,答案也是形形色色,道真也不嫌棄繁瑣,都一一記錄上大黑板上。
當然,有幾條也接近正確答案了。
比如小成說的太陽是從東邊升起,向西邊落下,成都在文武所的西邊,那麼太陽就更晚照耀到成都府。
還有就是一些靠譜、或不靠譜的理由,比如,路上顛簸,懷錶機關損耗等等,不一而足。
熱烈討論了半刻鐘,各說各話,也有了很多爭論。
這樣很好,正當討論得難分難解的時候,丁立讓幾個服務人員,將大講堂的窗戶的黑布窗簾合上,大廳內就暗了下來。
在講臺上一個活動的桌子推了出來,上邊放了一個蠟燭臺,五隻蠟燭全被點亮。
蠟燭臺後邊放了十多面鏡子,將光線反射到同一方向,光線也更加明亮。
講臺中間支起一個七尺高的掛架,掛架上吊了一個圓圓的大燈籠。燈籠直徑都有三尺,裡邊沒點燈,外邊燈籠蒙皮上畫着山川河流城市地名、倒像一幅地圖。
道真仙姑將蠟燭臺的慢慢調整,正好照亮這個畫着地圖的燈籠。丁立慢慢轉動燈籠,光線就逐步照亮地圖上邊標註的城市。
坐在前幾排的人都能看得清,上邊有京城、南京、武昌府、重慶府、文武所、成都府等地名。
一邊轉動,丁立一邊講解:“大家看到的太陽是不是跟這個模擬的陽光大地很相似?這裡就是文武所,看不清楚?大家可以下午分批上臺來仔細看。”
下邊的服務人員,段林,段秀、苗靜生、燕夢詩、還有丁立點名叫來的李如靖等人,將二十多個千里鏡發放給大廳後邊的參會的人員,讓他們傳遞輪流使用,這樣也可以看清楚講臺上的地圖。
等大家都看了一刻鐘,丁立講解道:“我們用來校準時間的是怎麼?有沒有人知道?你來回答,你自己報一下姓名。“
丁立示意前邊一個舉手的少年,那少年起身說道:“我是李師傅的徒弟、王全本。我們一般是用太陽光校準時間。當中午太陽的影子最短,就是午時二刻。”
“說得很好,還有誰知道校準是間的工具嗎?”社長的誇獎,讓王全本高興的像吃了蜜糖。
有人起身答道:“我是古藺千戶所教諭趙學增,遠古夏商之時就用日晷確定時間。”
歐陽公子也答道:“蘇頌蘇子容建造的水運儀象臺,可以觀測、報時。”
“趙先生、遠山兄說得都對,我華夏先祖早就用日晷了。宋朝更是能造出了水運儀象臺。那麼我們可以總結一下,校準時間的依據就是日月星辰。我們看到每個地方的正午有先有後,那麼這就造成了不同的地方同樣是正午,時間上就有差別。這個差別我們不妨叫它爲時差。”丁立用渾厚的聲音侃侃而談:“越是東邊的州府就越先看到太陽,那麼他的午時就越早。越在西邊的州縣它的午時就越晚。”
說起來很神妙,看到光線將慢慢轉動的燈籠逐步照亮,果然是東邊的京城、南京等地先看到光線,那就是天明。確實跟大家每天的經歷感受體會相契合。
只是這裡邊更重要的問題被忽略,那就是爲什麼用燈籠圓球來模擬大地?
很遺憾,衆人都在觀察思考於光線照耀燈籠上的地圖,完全忘記還有其他。
丁立只好慢慢提示大家,心裡在想着怎麼沒先彩排,指定幾個演員呢?這樣白費了自己幾天的精心安排。
正當丁立想着是不是寫張小紙條傳下去之時,聽到一個詰難的聲音響起:“先祖都認爲天圓地方,丁指揮用燈籠當大地似乎有不妥吧?”
衆人回頭看時,誰敢質疑社長?卻是林教授在責難。
至於丁立,感謝都來不及,這林教授真是追求真理的好老師。
丁立整理了一下衣冠,對林教授一揖。
這是丁立真心實意的一禮,感謝他將今天的大會引向自己要講的最重要內容。也對林教授敢於直言、追求“真理”的精神敬禮。
“林教授請上講臺,請我們爲教授的眼光勇氣鼓掌。”丁立帶頭鼓起掌來。
大家也跟着起立鼓掌,到讓林教授有些不好意思。
等林教授上臺,丁立這才慢慢說道:“聽西洋番僧傳言,萬曆年間有西洋傳教士獻上一幅寰宇地圖給皇上。我不知道真僞,特地找人瞭解了一下,確有其事。”
大家有些莫名其妙。這跟洋和尚有啥關係?
正在疑惑間,就聽丁立說道:“後來我出重金從豪境買得到了一幅相似地圖,現在看到燈籠上的圖就是這幅地圖的描摹。”
原來如此,大家不由議論紛紛。
還是林教授猶豫再三,還是說道:“指揮使,這圖本是軍國秘藏,皇上也是藏在深宮,怎麼好公開給大家看?”
“那林教授以爲應該怎麼辦?”丁立微笑看着林教授。
這會大廳裡也靜了下來,目光都看着林教授。
這是要幹啥?現在文武所是共濟社的天下,潛移默化,對皇帝也就表面上尊重,至於其他官員更是呵呵了。
林教授對周圍目光視若無睹,昂然道:“應該獻給朝廷,不能讓有異心人得到。”
“可我是從西洋和尚那裡花了一千兩銀子買的,這賬怎麼了?”丁立說的也是實情,現在永寧衛都推行了嚴格的財物會計制度,每筆錢財都有記錄審覈的。
林教授還是理直氣壯地說:“爲國效力力何惜這些許錢財?再說指揮使家財萬貫,千貫只是小事。”
千貫只是小事?丁立都要被氣笑了。但還是笑對林教授說道:“我倒是可以獻給朝廷,只是如果西洋和尚知道了,每日不停描畫,不停拿來販賣怎麼辦?“
下邊就有人議論了,有人說:“是了,要是我也去繪製,哪怕一月畫一幅,就能賣一千兩。“
“哪裡要許多,我能賣一百兩也好。“
“俺找書商,印製,賣十兩一幅也能賺很多。哈哈。“
最後是鬨堂大笑,笑得林教授臉一陣白、一陣黑。
丁立擺擺手,讓大家安靜下來,對林教授誠懇地說:“西洋人麥哲倫一百年前就環球航行成功了,你看,他們從這裡,歐羅巴大陸出發向西航行。“
指着燈籠上的地圖,丁立給大家介紹道:“向西到達新的大陸,再向南通過大陸的最南端,再通過大洋,到達南洋。再往西,繞過非洲大陸,向西北沿海岸航行,歷時三年又回到了出發地。“
這時燈籠正好轉了一圈,唐秀才這纔有些朦朧覺得,這丁無言今天根本不是要講啥校準時間,是要推行地圓說啊?
以前大家也說起過大地是園的,但沒有實證,誰也說服不了誰。
現在,有了實證,有了對時差的深入認識,更多的人都能理解這地圓學說了。
其實,推出地圓說,也只是一個小目標,還不是丁立今天要達到的終極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