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晴做了夢。
好久都沒有做過這麼長時間的夢。她記得大概是在母親去世的時候,她每天都會重複着同樣的夢,在那個時空全都是扭曲混亂的夢境裡,她總是能夠看到母親,聽到母親在呼喚着她的名字。
那種夢境纏繞了她好久,才淡淡的消失。在後來的歲月裡,她也時常的做着各種各樣的夢。但不知從哪一天開始,夢境再也沒有來騷擾過她。
她聽人說,如果一個人睡的很熟、很安穩的話,她是不會做夢的。蕭晴那時候想,是因爲身邊有了子言吧。被安全感包裹的人、覺得終身都有了依靠的人,還會做那種驚醒的噩夢嗎?
不會的。
但這次,她又做了夢。是一個很長的夢境。夢裡是一個看不清容貌的孩子,蕭晴有些怕,她不知道那是誰、不知道他爲什麼會出現在她的夢境裡。
直到那個看不清容貌的孩子忽然開口,聲調裡帶了滿是委屈的喊:“媽媽,媽媽……”
蕭晴開始怕了,她跌倒在自己的夢裡。拼命的挪動着身子,向跟孩子相反的方向攀爬。但那幼稚的、帶着委屈的聲音,卻始終緊緊的纏繞着她。
媽媽……媽媽……
蕭晴猛的睜開眼睛,耳邊還繚繞着那聲音。她努力的恢復視力,纔看清周圍的一切。周圍是一片白色,天花板、牆壁、被子……是那種不會被玷污的白色。
蕭晴轉頭,看向窗戶外面。外面的世界,也同樣都是白色的天地。
蕭晴用掉了幾秒鐘的時間,才反應過來。是初雪,終於到了。有點可惜的是,她沒有看到下雪的過程。
“蕭晴,蕭晴……”
呼喚的聲音從遙遠到好像是從另一個世界裡闖進來,一層層的敲開蕭晴的聽覺。她木然的回頭,看到坐在牀邊的,一臉緊張的劉妍。
“蕭晴,你醒了嗎?沒事吧?”劉妍瞪大了眸子,清澈的瞳色在蕭晴眼裡一覽無遺。
蕭晴努力的掛上了顯得有些蒼白的笑,輕緩的搖了搖頭說:
“我沒事。劉妍,什麼時候下的雪?”
“兩天前。”劉妍抿了脣,有些緊張的說:“這雪足足下了一天一夜,出去的話,積雪都能夠埋過小腿了。好久都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雪了……”
蕭晴有些惋惜說:“只可惜我沒看到今年的初雪。好奇怪,我記得初雪都是很少的,爲什麼今年的初雪這麼不同?居然積了這麼厚實……”
她說着,有些出神。白色,她的腦海裡浮現出這個名詞的時候,忽然就想起蕭南那一張好像是泡了水豬皮的臉頰。她的心裡就不禁的打了個突突,她慌亂的轉移了話題,急忙的問劉妍說:“劉妍啊,我睡了多久?”
“你暈倒那天,下的雪。你都睡了兩天兩夜了……”劉妍努力帶了點笑說:“莫子言還來看過你呢,他……”她說到這裡,臉上的神色很快的變了幾個來回,又擠出笑來說:“外面可都是莫子言給你安排的保鏢。他可真誇張……”
“我現在不想提到他。”蕭晴認定,蕭南的死是莫子言做的。她抿着脣,望着窗外的雪景。
“啊,對了,蕭晴你一定餓了吧?醫生可是囑咐過,如果你醒過來的話,一定要讓你吃點東西纔好,畢竟你可是睡了兩天兩夜的傢伙!”不管在什麼時候,提起食物的劉妍,似乎都是會有點小興奮。
蕭晴淡淡的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小腹,很誇張的說:“我倒是沒所謂啦,不過我肚子裡的孩子,恐怕早就餓的厲害了吧。最重要的是填飽他的肚子!”
劉妍的臉色劇變,原本要起身,這時候卻又坐在那裡不動了。
“劉妍,怎麼了?不是要去給我找吃的嗎?”蕭晴斜起眸子,望着劉妍,淡笑着說。她問着她,她卻是一言不發,緊緊的抿着有些發薄的嘴脣。蕭晴淡笑,伸手拍了拍劉妍的手腕,開玩笑說:“喂,你是怎麼啦?幹嗎一臉緊張,是我忽然暈倒把你嚇到了嗎?”
“蕭……蕭晴啊……”劉妍抿了抿有些發乾的嘴脣,笑容只擠出半個來,說:“有件事,我想跟你說清楚。本
來我想我自己能夠察覺的到,我就沒打算說,可是你……”
她的話說到一半,擡起眸子碰撞到蕭晴的眸子時候,又如同是打了敗仗的將軍,慌亂的把目光逃走。
“到底是什麼事?”劉妍的緊張以某種莫名的方式,傳遞到蕭晴的身上,叫她不禁的跟着一起緊張起來。
“是關於你跟子言的孩子,你肚子裡的孩子。”劉妍垂着頭,緊咬着貝齒,手指交錯在一起,讓指頭都已經失去了血色。
蕭晴臉頰上的神色凝固起來,她顫抖的問:“孩子怎麼了?”
“孩子沒有了……”劉妍鼓足了勇氣,才這麼說了。隨後努力的帶上笑說:“不過這也沒什麼,你還這麼年輕,以後還有很多機會的嘛!”
蕭晴屏住呼吸,眸子裡逐漸的失去了神色,她緊皺着眉頭說:“你說什麼?劉妍,你再說一遍?”
“蕭晴啊,你別太難過了。醫生說,你肚子裡的孩子還沒……蕭晴,蕭晴啊,沒事的,沒事的。”劉妍有些慌亂的站起身子,把屁股挪動到牀上,緊緊的抱住了蕭晴。
蕭晴死死的握住被角,好像要用全身的力氣,把那被角給穿透。她的心卻狠狠的痛着,她不知道該怎樣發泄那種痛,呼吸越發的沉重。
她的身子顫抖着,整個人蜷縮在一起。她把全身的力氣都用在緊攥着被角之後,整個人都無力的頹廢下來,腦袋靠在劉妍的胸口上。
直到這個時候,她的眼淚才落下來。沒有那種聲嘶力竭、沒有那種暴跳如雷,淚水安靜的讓人詫異。但這種安靜的淚,卻纔是心痛到最極致的時候,纔會流出。
劉妍慌亂的抱着蕭晴,她撫摸着她的秀髮,淚水也忍不住的落出來,抿了脣說:“你不是說,我們的孩子要定娃娃親的嗎?那你得跟我一起懷孕纔對嗎?蕭晴……蕭晴,你還會有孩子的,你跟莫子言之間的孩子……”
蕭晴沒有說話,但劉妍卻清晰的感受的到,她抱着的蕭晴,使勁的搖了搖頭。她感覺的到她的絕望跟決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