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爺爺,我有話說!!”
她朗朗出聲,雖是跪着,卻已不見剛纔的怯懦和卑微,取而代之的是勇敢和淡定。
鬱嶸習慣‘性’地右手握杖,左手覆在右手上,把手杖杵在身前。
當他思考時,右手食指會有節奏地輕`點柺杖,就如此刻。
“太爺爺,我有話說!”雲裳重複道,聲音更高了點,背‘挺’得更直了點,冷靜從容不卑不亢。
鬱零‘露’憤憤叫囂,“你這個災星,你就是罪魁禍首,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可惜沒人理她。
鬱嶸沉默片刻,“說!”
雲裳暗籲口氣,把所有過錯往自己身上攬,“太爺爺,害得阿恆受傷,這件事我的確有責任,您要罰就罰我吧!”
“裳裳!”鬱凌恆急喝一聲。
沒見姑姑在卯足了勁兒煽風點火就想治她嗎?她這樣自投羅網是活得不耐煩了麼?!!
雲裳卻只是看了鬱凌恆一眼,然後又看着鬱嶸,情真意切地說道——
“太爺爺,是我不懂事,是我跟阿恆鬧了彆扭,是我想讓彼此冷靜一下藉故出差,但遭遇恐`怖`襲`擊確實是意外,並非我樂意,若要把‘罪魁禍首’這個罪名強加在我頭上,我不服!!
“阿恆救我,是他重情重義品行優良,這與他良好的教養有關,是太爺爺您教導得好!
“換言之,如果他是個貪生怕死忘恩負義之人,見家人有危險只顧自身安危,那麼太爺爺,您真放心把嶸嵐‘交’於他手?若他真是那種自‘私’之人,姑姑您只怕更有微詞了吧!”
說最後一句時,雲裳看向鬱蓁。
爲自己辯解的同時,雲裳還很無恥的抱了下老祖宗的大`‘腿’,再順便諷刺了一下鬱蓁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鬱蓁的臉‘色’,不由變得更加難看了幾分。
“罰你?”鬱嶸淡淡問道,目光犀利無比。
鬱凌恆急喝,“老祖宗!”
“嗯,罰我!”雲裳重重點頭。
“裳裳!”鬱凌恆在一旁急得不行,可誰都不理他。
鬱嶸,“那就去‘心齋’跪一晚吧!”
“老祖宗!!”鬱凌恆大叫。
“一天*!”鬱嶸頭也不擡,冷酷無情地說道。
“……”
鬱凌恆頓時一個字都不敢再說了。
老祖宗的‘性’格他再瞭解不過,他若敢再爲鬱太太求情,鬱太太將會被罰得更重……
一晚變成一天*,這便是老祖宗在懲罰他的不敬……
“謝謝太爺爺!”
害怕事情越鬧越糟,雲裳連忙低頭服罰。
鬱凌恆狠狠磨牙,知道事已至此無法挽回,他想陪她受罰,可他若敢提這樣的要求,只怕老祖宗會更加生氣。
無奈,他只得眼睜睜看着鬱太太被冬嫂帶走。
……
老祖宗住的樓叫心殿,心殿後面有棟小木樓,就是心齋。
心齋,意爲摒除雜念,使心境虛靜純一。
是放置鬱家祖先靈牌的齋堂。
雲裳跪在心齋大堂裡,看着面前鬱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不由在心裡默默吐槽,這還真是一個面壁思過的好地方!
冬嫂把她關進屋裡就走了。
偌大的心齋,只剩她一人,雲裳頓時覺得四周太過安靜,連吹過的風都帶着一股‘陰’森森的氣息……
‘毛’骨悚然。
狠狠嚥了口唾沫,她強忍着心裡的懼意,轉動眸光打量着屋子的格局。
復古的設計,像極了古代的那種木屋,昂貴的木料,雕刻‘精’致的‘門’窗,無不彰顯着鬱家對這心齋的重視。
也是,鬱家的列祖列宗都在這裡,能不重視麼!
大腦一下子又轉了回來,雲裳怯怯地看着面前一塊塊黑漆漆的牌位,神經又緊繃起來。
心裡默默害怕,天黑以後該咋辦啊!
……
既跪得難受,又怕黑夜降臨。
雲裳在無比糾結的心境中終究是迎來了夜晚。
齋堂裡倒是亮起了燈,可燈光並不明亮,昏暗朦朧更添神秘和‘陰’森感。
她開始害怕,總覺得身後有什麼在飄動,想回頭卻又不敢,越想心裡越是發‘毛’。
狠狠嚥了口唾沫,她第n次忍下想要給鬱凌恆打電話的衝動……
好想讓他來陪她啊!
她好怕啊……
心裡正充滿了對夜晚的恐懼,突然身後傳來——
吱呀……
“啊!”她嚇得尖叫,想跳起來逃,哪知跪得太久雙`‘腿’早已麻木,腳剛一用力就又跌跪在墊子上。
跌倒的同時她驚恐回頭,卻看到鬼鬼祟祟的男人一邊快速閃進屋裡來,一邊食指抵在‘脣’邊,讓她別出聲。
“噓!”
是鬱凌恆。
“你嚇死我了!”一見是他,雲裳都嚇得蹦到嗓子眼的心迴歸原位,紅着眼嗔怒道。
看她委屈得紅了眼,鬱凌恆心疼得很,連忙大步走過去將她攬進懷裡,輕拍她的背,“一個人害怕?”
“廢話!”她氣呼呼的聲音透着一絲哽咽,憤憤地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他又痛又癢,輕輕笑了起來,大掌輕撫她的髮絲,寵溺輕哄,“知道你怕,所以我來了啊!”
知道你害怕,所以冒着被責罰的危險,來陪你啊……
他的話,莫名戳中她的淚點,癟癟嘴越發委屈了,把臉往他頸窩裡蹭,“討厭……”
這男人,發起脾氣來的時候壞死了,可溫柔起來又簡直能甜死個人。
“來!”
將她的小`臉從頸窩裡掏出來,他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一袋還冒着熱氣的水晶包,“琇嫂特意給你做的,怕你餓。”
雲裳的確餓了,二話沒說接過來,打開袋子抓了一個飄着香氣的水晶包就要往嘴裡塞。
可臨了,她頓住,微蹙着眉心看着他,可憐兮兮地問:“可以吃嗎?”
“當然可以吃啊!”他點頭,一臉“你問的是什麼白`癡問題”的表情。
“我不是在受罰麼?”她哀怨地瞅着手裡的包子,咕噥着提醒。
呃……
默了默,鬱凌恆說:“老祖宗只罰你跪,沒罰你不準吃東西吧?”
雲裳轉動着眼珠子很仔細地想了想,然後輕輕搖頭,“好像沒有……”
“那不就是了!沒事,快吃吧!”鬱先生立馬變得理直氣壯,讓她吃。
既然鬱先生都說沒事,那她就不必餓肚子了吧,畢竟要硬生生的餓一晚上還是蠻難受的。
如此一想,她捻起包子就往嘴裡塞,狼吞虎嚥地吃起來。
他幫她撫背,喂她喝水,避免她被噎着。
一口氣吃了七八個,她‘摸’`‘摸’肚子,差不多了。
雲裳吃飽了就開始悲‘春’憫秋,愁眉苦臉鬱鬱寡歡,等着鬱先生去哄。
“怎麼了?”
他把另一個墊子扯過來,坐在她身邊,攬着她的肩讓她靠在他懷裡,柔聲問她。
“瞧吧,被我說中了,太爺爺果然不喜歡我。”鬱太太沮喪極了,一張苦瓜臉可愛又可憐。
“不會的,你以後乖一點,他慢慢就會喜歡你了,別擔心!”他有些心疼,又有些想笑,親暱地颳了刮她的鼻尖,除了安慰現在也別無他法。
重重嘆了口氣,她氣呼呼地鼓着腮幫子,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我覺得你說得對!”
“……什麼?”他愣了一下。
“我們得儘快生個孩子!我要母憑子貴!”
聞言,鬱凌恆忍俊不禁,低笑出聲,薄‘脣’貼上她的耳,壞壞地呵氣道:“嗯,我一定會努力的……”
“是我要母憑子貴,你努力啥?”她瞥他一眼。
“努力讓你一次中倆!”他的聲音曖`昧沙啞,溫熱的呼吸直往她耳朵裡灌。
鬱太太瞬時紅了臉。
攥緊拳頭往他心口一砸,她佯怒嬌嗔:“嚴肅點!列祖列宗都在呢!!”
他抓`住她的小手就低頭啄了一口,然後又湊上去啄她的‘脣’,“正因爲列祖列宗都在,所以我們要讓他們保佑我們願望成真啊鬱太太……”
眼看他的薄‘脣’襲了過來,她連忙躲開,纔不敢在這樣的地方跟他卿卿我我。
偏偏他不依不饒地追着她,非要親到她不可。
情急中,她連忙伸手捂住他的嘴,轉移話題,“太爺爺真的讓姑姑升副總裁了?”
鬱凌恆眸‘色’一冷,果然沒了興致,把已經被他摁倒在地板上的小‘女’人拉起來,淡淡“嗯”了一聲。
“都怪我不好……”雲裳把小手放進他的大掌裡,幽幽道。
“跟你有什麼關係?!”他張開五指,與她十指緊扣,不以爲然地失笑一聲。
“如果不是我害你受傷,姑姑就找不到理由趁虛而入……”
他搖頭笑道:“她想這個位置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就算不是因爲我受傷,她也會找別的茬,所以你別有心理負擔!”
雖然他說的是事實,可她心裡還是輕鬆不起來,對自己的任‘性’多多少少還是有點介懷。
如果早知道發個脾氣會惹出這麼多事,搞得現在局勢被動騎虎難下,她當時一定不會那樣任‘性’。
人啊,總是要吃了虧纔會學得乖,總是要受了傷才學得會長成,現實就是如此殘酷!
雲裳把頭靠在鬱先生的肩上,依偎着他,腦海裡回想着什麼……
“那個……”
一會兒後,她吶吶開口。
“嗯?”
“你覺不覺得……”她‘欲’言又止,有些糾結。
鬱凌恆,“這裡又沒人,有話就說!”
“你覺不覺得太爺爺對姑姑的態度有點怪?”她擡起頭來,跪坐在墊子上望着他,說。
“怪?哪點怪?”他擰眉,疑‘惑’不解。
“我也說不上來,反正就覺得怪怪的。”雲裳蹙着眉頭,想了很久也想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心中的狐疑。
太爺爺對姑姑,看起來並不算寵愛,但又一直縱容,是一種‘挺’矛盾的態度。
如果太爺爺偏愛姑姑,那麼姑姑也不至於這麼多年在嶸嵐都沒有實權,而如果太爺爺不疼姑姑,爲何姑姑今天咄咄‘逼’人太爺爺又什麼都不說?
反正就是‘挺’奇怪的!
看她一臉困‘惑’,他劍眉微挑,失笑:“‘女’人的第六感?”
以爲他在笑話自己,雲裳不悅,“別小看‘女’人的第六感,往往很靈——”
啪!
突然一聲大響,一塊靈牌毫無預兆地掉落在地上。
“啊——”雲裳嚇得大叫,一頭扎進鬱凌恆的懷裡。
鬱凌恆連忙抱緊她,拍着她的背安撫輕哄,“沒事沒事,別怕,老公在呢!”
其實他也被嚇了一跳。
被那突如其來的響聲嚇得心臟狠狠一緊,許是心理作用,加上環境使然,就覺着這會兒的氣氛詭異得讓人‘毛’骨悚然。
“誰……誰啊?”雲裳嚇得聲音都發抖了,臉埋在他的懷裡不敢出來。
是哪位老祖宗在開玩笑啊,想嚇死他們麼?
鬱凌恆擡頭看了看擺放靈位的桌子,看到那空缺的位置,說:“沒事沒事,風大,把太‘奶’‘奶’的牌位吹下來了。”
“別怕,乖,我去把太‘奶’‘奶’的牌位放回去。”他親`親她的額頭,放開她,柔聲說道。
雲裳雙手捂住臉,把自己縮成一團,被嚇得不輕。
這大晚上的,又是在這個齋堂裡,靈位突然掉下來這種事怎麼想怎麼嚇人,雖然她不‘迷’信,可……就是怕啊!
鬱凌恆撿起靈牌放回原位,喊了聲“太‘奶’‘奶’”,再鞠了三個躬,然後纔回到鬱太太的身邊。
“怎麼了?”
看到鬱太太捂住臉的雙手十指張開,正從指縫間偷看太‘奶’‘奶’的靈位,他好奇問道。
“沒……”她收回目光,小聲吶吶。
他坐下來,重新將她擁在懷裡,捏捏她的鼻尖戲謔道:“膽小鬼!”
雲裳一聽“鬼”字就全身汗‘毛’倒豎。
“閉嘴!”她顫聲喝道。
“怎麼了?”他被她喝得莫名其妙。
“大晚上的,別說……那個!”她惱火地瞪他。
鬱凌恆愣了半晌才明白過來,頓時笑了,故意逗她,“那個是哪個?”
“哎呀,別說了別說了!”她捂住耳朵往他懷裡躲,害怕地叫着。
他被她蹭得好笑又好氣,“平時看你不是‘挺’膽大妄爲的嗎,怎麼今天這麼膽小?”
“這是兩回事好麼!”她憤憤低叫。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看把你嚇得。”他噙着笑,拍着她的背,柔聲輕哄。
雲裳躲在鬱先生的懷裡,心臟撲通撲通地快速跳動着,好久之後才恢復正常。
待心裡的懼意褪去一些後,她輕`咬着紅‘脣’,忍不住又偷偷看了眼太‘奶’‘奶’的靈位……
太‘奶’‘奶’叫……
沛心嵐。
……
次日。
天亮之時,鬱凌恆把躺在自己懷裡睡得香甜的小‘女’人輕輕搖醒,然後偷偷溜出心齋。
雲裳‘揉’着朦朧的雙眼,打着哈欠,老老實實地繼續罰跪。
本來老祖宗是罰她跪一天*的,可在快中午的時候,冬嫂卻把她放了出去。
說是中午有重要客人來訪,老祖宗心情好,所以赦免她了。
雲裳一邊往恆陽居的方向走去,一邊暗暗猜測今天將要造訪鬱家的重要客人是何等人物,居然讓老祖宗那麼重視。
而當她回到恆陽居,進入前庭看到院子裡那抹熟悉的身影時,終於知道老祖宗所謂的重要客人是何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