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酸苦的口吻像是傳染了她，她感覺到心口被什麼東西開鑿開一道流血的口子，移動着嘴脣輕輕囁着，“韓風哲……你指的不是會是我說的那句‘如果你交九十九個女朋友，這就說明你真正長大了，那麼我就嫁給你，做你的新娘’……”
這不過是她當時被他逼煩了，隨口搪塞他的罷了。
會嗎？他該不會真守着這句話等了六年吧。
像他那樣花心，交過一個又一個女朋友，不過是因爲她當時隨口一說的話嗎？
她不敢相信……
“你認爲呢？”他燦若星辰的眼眸裡此時閃耀着再認真不過的神色。
她說對了，她真的說對了。他交了九十幾個女朋友，是因爲要赴她的約定。
那麼，他時常在她面前提到的數字“若若，還有兩個”“一個”，這些不是他神經搭錯，而是他在試圖時時暗示她。
“你現在想起來了，你的答案是什麼？你覺得我做的這些很可笑是不是？請如實告訴我。”他出神地凝視着她，放在身側的雙手緊握着，他像是在等待她的宣判一樣。
她不知道，這件事來得太突然了，她還處在一種無法相信的震驚之中，她無法做出回答。
她也明白，如果她處理不好，可能就要永遠失去韓風哲，所以她必須小心說話。
同時另一個殘酷的現實又在提醒着她，她沒有資格接受任何人，她不純潔，已經被玷污了的自己還能接受這份感情嗎？
鞭策如毒蛇一樣啃咬着柔軟的心，頭腦一片混亂無序，脣間不由吐出委婉的拒絕，“韓風哲，我想那只是個玩笑，小時候說的話不能當真，我們現在都是成年人，我想你應該明……”
“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了……”他猛然出聲截斷了她，微側過的身影無形中凝聚出壓抑的悽楚和絕望。
“韓風哲，我們還是朋友……”她的嗓音哽咽起來，眼眶一酸，一層霧氣瞬間蒙了上來。
不是這樣的，她不想說這句話。事實上她更想說的是，韓風哲，我對你有感覺，或許我們可以開始……
但她不敢說，更確切地說，她不是個純潔無瑕的女孩，她配不上他……她真的配不上他……
“不管你怎麼看，認爲我傻，神經有問題，怎麼能把兒時的話當真。我要說的是我不後悔做得這些，因爲我很肯定，從六年你救我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遺落在你身上……這六年裡，我每個假期都會從韓國坐飛機回來……我站在暗處看你，別人放假，雖然你一個人去打工，可是你一定不會知道……你去哪裡，我也去哪裡……像六年前一樣……我跟在你後面……永遠都會跟在你後面……”
“韓風哲，求你，求你不要再說了……”她大聲打斷他，控制不住小聲啜泣起來，默默對着他的說着，對不起……與其讓你知我不是好女孩，我寧願現在拒絕你……對不起……我不配……
“你爲什麼哭？告訴我，聽到這些，你爲什麼會流眼淚……”他倏然轉過身，幽藍如海般的眼眸裡閃着水潤的晶瑩，他也在哭嗎？
她從不知道他會哭，因爲她拒絕嗎？她真的傷害他了嗎？
“韓風哲，你不要這樣，我們……”
“尹若瑄，你不再說了。”他凝眉流露出哀傷的自嘲，“那個約定，我交了九十九個女朋友……你把它當成一個笑話對麼？夠了……就當我今天什麼也沒說過……我也從沒來過……”
“韓風哲……我……”她還想說些什麼，哪怕一些安慰他的話，可是她說不出口，喉嚨裡像是被卡住了，她只能嚅囁着發出幾聲輕若羽毛的聲音。
他直直地深望了她一眼，毅然轉身走向病房門。
輕微的關門響聲，卻宛如重敲在她心上一樣，身體不禁一陣發抖。
他走了嗎？不會再出現在自己面前嗎？那個喜歡發脾氣，說話刻薄，卻又體貼入微的韓風哲真的不會再理自己了嗎？
冷……一種從心底透出來的冷侵襲着她，下意識地裹住被子，她閉上眼睛，滾燙的眼淚從合上的眼瞼處滑落。
如果沒有和夏宇文的那紙合約，她會毫不猶豫答應，可是現在她不能，倘若她答應下來，這是欺騙，等到韓風哲知道真相，他會瞧不起她，那時候傷害更大，所以現在，倒不如一口拒絕。
對不起……韓風哲，你對我的心，我會永遠記在心上，你的地位任何人也無可替代。
她蒙着被子，一整個下午，腳步聲在病房裡來了又走，走了又來，這期間，有醫生，護士，還有欣欣。
他們以爲她累了，沒有打擾她，可一旦掀開被子，就會發現溼意鋪滿了她整張嬌臉，似乎怎麼擦也擦不掉。
當放在枕邊的手機鈴聲響起時，她迷濛着睜開雙眼，聽鈴聲就知道是夏宇文，她伸出插着針管的手打開了手機蓋。
剛一接通，他氣急敗壞的嗓音就傳來，“聽說韓風哲也去了病房？你們都說了什麼？”
“唔……”她模糊應着，聲音實在太沙啞了，再者也不想跟他多說話，韓風哲來病房肯定是欣欣知道告訴他的吧。
“你什麼意思？說話！”他陰森的口吻裡透出怒火的味道。
她抿脣清了清喉嚨，以平穩的聲音說，“他待了一會就走了。”
他沉默了幾秒，耳尖地聽到她聲音的異常，“你的喉嚨怎麼回事？不會是哭了吧？手臂受傷，你在韓風哲面前撒嬌？”
耳邊響起他嘲弄的語調，她不雅地翻了個白眼，沒吱聲。
要不是她早知道夏宇文這傢伙討厭自己，不然她會當他現在是在吃醋。
“女人，你最好記住，要是被我知道你跟別的男人有曖昧關係，你應該知道後果。”他咬牙警告着，啪一聲掛掉了電話。
她無所謂地合上手機蓋，胡亂將手機塞到枕頭下，閉上眼睛繼續睡過去，或許在夢裡，她才能暫時逃避這殘酷的一切。
手機被一道大力甩到辦公桌上，長臂一掃桌上的文件應聲而落，夏宇文低頭撫着酸酸的鼻樑骨，他越來越搞不懂自己，現在的情緒完全不受控制，往往說的和想的完全不一樣。
剛纔欣欣來過了，她約自己晚上去吃燭光晚餐，臨走時說的一句話瞬間使他有種不舒服的感覺，韓風哲去看那個女人了。
沒什麼大不了，女人跟風哲比起來，當然是後者重要，他這樣告訴自己，如果風哲喜歡，他可以把這個女人送給他。
可是怎麼回事？欣欣走了之後，他心神不寧，在眼前看的文件竟慢慢變得了風哲和那個女人在一起的畫面，他整個人像是百爪撓心一樣難受。
右手情不自禁就撥通了她的電話，熟悉的清甜嗓音透出一點哭過的痕跡，聽在耳朵裡莫名令他煩躁不安，她的情緒似乎不大穩定。
直覺告訴他，她哭的原因很可能與韓風哲有關係，該死的，風哲到底跟她說了什麼？
之前他一直沒怎麼把風哲和她的關係放在心上，以爲是上次她做了風哲的代理駕駛之後，雙方不過是普通朋友關係。
可現在，他發現風哲似乎對她花了好多心思，這不由得不引起他的疑心，會是那個原因嗎？
他撫摸着剛毅的下巴，傾身上前，撥通了內線，“李助理，你馬上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是的，總裁。”李明毫不遲疑地回答。
總裁辦公室與總裁特別助理辦公室之間只有一牆之隔，不到兩分鐘，李明的身影出現在辦公室裡。
夏宇文低垂着睫毛，手裡的鋼筆敲擊着桌面，像是在暗自謀思着什麼，過了半晌，他淡淡的嗓音傳來。
“李助理，你再聯繫上次幫我做事的徵集社，叫他們查一下正宇最近這些年回國所找的女孩，我要對方的詳細資料。”
李明面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了一絲錯愕，他愣在那裡，想不到總裁要他做的事是去調查表少爺。
沒有聽到李明的迴應，夏宇文皺起眉，高揚起聲音。“李助理——”
李明迅速回過神，恭敬地點頭。“是的，總裁，我馬上去。”
夏宇文沒再看他，埋首進文件裡，李明轉身走了出去，輕輕拉上辦公室的門，他轉身差點撞上身後的顧諾峰。
“副總裁。”
“李助理，你怎麼回事？有點不對勁。”顧諾峰銳利的眼睛一下就看出了李明的異常，“你進去，宇跟你說了什麼？”
李明看了眼緊閉的總裁辦公室，猶豫着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季揚，最後一閉眼，還是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唔……宇一向不是那麼八卦的人，怎麼突然想起調查風哲的事？”
顧諾峰吐着氣，尋忖再三，拉着李明跑到一旁的角落裡，低下聲音，“李助理，這件事你先去調查，最後不要急着把調查的結果拿給宇看，直接給我就行了，我看了會再給宇。”
“副總裁，這樣恐怕……”李明臉上的表情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