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回 陷罪案沃基昌奔避岳丈家 接蠻客奉香兒樂赴逍遙館(上)
卻說上回說到盧嘉瑞女兒盧杏兒與沃基昌夫妻忽然返回聊城,向盧嘉瑞報告了沃家遭刑案牽累事。盧嘉瑞聯想到自己也極有可能被勾連牽涉進去,不由得着慌,趕緊思索對策。於是,盧嘉瑞便問邱福道:
“邱管家,你安頓好姑爺住處沒有?”
“還沒有,方纔一直等老爺回來吩咐。姑爺帶回來的幾隻籠箱還在客廳那邊。”邱福說道。
“那這樣,你就將他夫妻安頓到原來杏兒與柴英琅住的花蝶苑東頭的那套房子去住,改日你讓柴榮將那勝意門改成兩面鎖,只給杏兒一條鑰匙可以開進裡邊去,裡邊鑰匙交明月管。你再讓柴榮在花蝶苑隔牆南邊開一個耳門,順門砌一個隔牆甬道通到戲蝶門,甬道隔牆在雲廊底下開一道小門,鑰匙就給盧金拿,方便我進出。姑爺經由耳門和戲蝶門進出外邊就好了。”盧嘉瑞說道。
“是,老爺,我這就去安排。”邱福說罷,轉身就去了。
“岳父,我爹讓小婿將這六百兩銀子交與岳父!”這時,沃基昌說道,就從身後地上拿過來那個大包袱,打開,裡邊白燦燦的亮出一堆大錠紋銀來,在燈火下熠熠生光。
“親家爺真是的,夫婿就是我家親人,來我家還費煩什麼送銀子來!”盧嘉瑞說道,“不過,既然你家遭難,家有餘財怕也不便,萬一有個抄沒之禍,銀子倒是白費,暫且送我家來也是求得安穩些。”
盧嘉瑞說罷,就吩咐逢志將包袱拿了送到後邊大娘房中去。
“岳父說的是。”沃基昌應道。
“那你們先去安頓下來,我這邊還有些事情要辦。安頓好後,杏兒到後邊大娘房中去,讓大娘安排整備一頓好飯菜給你壓驚洗塵。姑爺這邊,待會讓邱福陪你到宴客廳去安排酒飯,接風洗塵吧!”盧嘉瑞吩咐道,“這些日子你們就在府裡呆着,不要到外面去拋頭露面。”
於是,沃基昌與杏兒應聲就轉身出去了。
盧嘉瑞轉身躺到躺椅上,閉目養神,一邊苦苦思索解救之法。盧嘉瑞想到了汴京,先想到了劉皇親,又想到了蔡太師。哦,對了,須得找蔡太師!蔡太師說過,有什麼急難之事可以去找他的。如今蔡太師依然權勢顯赫,朝廷裡的大事定然會經過蔡太師案桌處置,此等危難處,正該去找他。
盧嘉瑞打定了注意,便叫逢志立馬就去找嚴勝寶和孫大壯來,將事情概略交代一遍,吩咐他們兩個連夜準備好,明日出發趕赴東京。盧嘉瑞交代他們找瑞如當鋪掌櫃江奎挑選些玉石、象牙首飾和香藥飾件,再找瑞豐糧油食雜鋪掌櫃湯家盛拿十斤龍井茶和十斤烏龍茶,明日清早再到府上拿五百兩銀子,騎上快馬,火速前往汴京找蔡太師,請求蔡太師將自己排除在王黼貪腐索賄誤國案牽涉者名單之外。
安排定嚴勝寶和孫大壯赴東京事,盧嘉瑞又躺了一會,感覺這段時日自己應該儘量不要拋頭露面,以免引人注目,多生不測。於是,盧嘉瑞便叫逢志去找莫先生來,交代莫先生撰寫一個稱病告假的帖子,吩咐逢志翌日早上拿到提刑司呈交廉大人。
盧嘉瑞交代莫先生就以自己身體突感不適,郎中診脈診斷爲積勞成疾,五臟虧虛,極需一段時日安心靜養,方能康復,因以抱病休養爲由請假。盧嘉瑞還交代莫先生在帖子中表示,將在家中將息休養,直至病癒再到衙門打卯視事,之前就多勞煩廉大人辛苦云云。莫先生聽明白了,應喏後便回自己書房去寫帖子。
莫先生去後,盧嘉瑞又叫逢志去把邱福與邢安叫來。不到兩碗茶功夫,邱福與邢安相繼來到。兩人茫然不知,這麼大夜晚的,老爺找自己來有何急事。等兩人都到齊,盧嘉瑞便對他們說自己要靜養一段時日,府裡諸事由邱福主管,外邊各店鋪買賣事由邢安主管,各項事務由他們自行處理,非萬不得已,不要來找他。邱福與邢安向盧嘉瑞說了一些近期要辦的事情,請示盧嘉瑞明確了一些辦事的權限,盧嘉瑞一一做了答覆,然後他們就告辭回去了。
邱福與邢安出去後,盧嘉瑞問盧金什麼時辰了?盧金說快要到二鼓時分了。盧嘉瑞就又躺倒在躺椅上,閉上養神,一邊想還有什麼事情要完備做好的。不到一碗茶功夫,便聽到外邊二更鼓聲傳來,亥時都到了,早該是歇息就寢時候了。他便問逢志和盧金道:
“你們兩個困不困?”
“小的有些兒困了,但老爺都還沒睡,小的當跟着伺候,便不困!”逢志答道。
“小的不困,日間老爺不在書房,小的得閒是便看看書、寫寫字什麼的,有時就閤眼小睡,等老爺散卯回府,小的便有精神伺候老爺了。”盧金說道。
“盧金真聰明!”盧嘉瑞說道,“不過逢志一日都跟着我,卻沒有時候能夠偷閒歇息,晚間是該早點睡覺的。逢志,你到門口去把寇偉叫來,你就好去歇息了,我這裡不必你伺候了。”
“是,老爺!”逢志應了聲,轉身便出去。
“唉,這包酥餅你拿去吃,今日你也辛苦了,吃了早些睡覺,明日之後,你每日就到這書房來,沒事就與盧金一起待着,我都住裡邊六娘寶珠院中,有事會差人來找你們的。”盧嘉瑞拿起桌上一包酥餅,遞給逢志,說道。
逢志拿了酥餅,說聲“多謝老爺”,便快活的出去了。
“你也有,”盧嘉瑞又從書袋裡掏出一個紙包,遞給盧金,說道:“這裡邊有兩個煎餅,一塊羊排,油膩香酥的,給你吃!”
盧金接過來,便趕忙道謝,然後打開來吃。
這時寇偉進來,已經有些睡眼惺忪的樣子,問老爺叫喚何事?
盧嘉瑞對寇偉說道:
“往後這幾日,我抱病在家靜養,府裡也要閉門謝客,每日你就關上大門,有客來訪來拜,你統說老爺抱病,不見外客,不必開啓大門。府里人等需要進出,就讓他們從那個西邊側門進出,切記!”
“是,老爺,小的記牢了!”寇偉答道。
“好,就這事,你回去睡覺吧!”盧嘉瑞說道,頓一頓,見寇偉轉身出門,便有叫住道,“盧金,給你的兩個煎餅兒,你把一個給寇偉,讓他也嚐嚐吧!”
盧金應了聲,便從紙包裡分出一個煎餅遞給寇偉,寇偉接過煎餅,聞一聞味兒,對盧嘉瑞鞠個躬,道了謝,雀躍而去。
寇偉出去後,盧嘉瑞便離開書房,到後邊院子冼依良房中。其時,依良已經入睡,盧嘉瑞敲依良房門,清蘭聽見了,來開了門。盧嘉瑞躡手躡腳進入依良房中,見房中點着一盞微亮的小油燈,房內影影綽綽的。牀榻上,輕紗薄幔裡,依良四肢張開,平躺着,擺着個“大”字,身上覆蓋着一張薄衾。
盧嘉瑞輕輕撩開幔帳,坐在牀榻邊上。冼依良雖是夜間睡中,依然一副雍容之美:髮髻粗綰,束着輕柔三千青絲;脂油薄施,裹襯白皙細嫩臉頰;畫眉略俏,映襯安嫺靜謐雙目;鼻尖高翹,舒引雙孔不息芳流;脣邊輕描,勾勒精緻慈顏善口;胸波起伏,吐納天地乾坤氣息;體香漫散,暗挽不捨歲月流年!
往常盧嘉瑞到依良房中,要不閒話,要不說事,要不喝茶吃酒,要不就是行房作弄歡愛事,然後酣睡,從未看到過依良睡着的樣子。此時看着熟睡中的冼依良,盧嘉瑞倒有些思想聯翩。
盧嘉瑞覺得,冼依良是個賢淑聰慧的女人,更是一個寬容大度的妻子。自從迎娶了她進門,自己又接連納妾,她從未阻攔使絆。就是自己不時在外邊鬼混或者勾搭其她女人,她應該也是有所耳聞,但她從未說過半句異言。雖說盧嘉瑞自己在府裡的強勢聲色,讓她不太好開言,但依良作爲明媒正娶的正房正妻,如今又是具有皇封的誥命夫人,她的包容與良善卻毫無疑問的保持了府裡的和睦安寧。
盧嘉瑞知道,依良總是竭力維持着盧府裡的安寧,有時即便對自己做事和說話有些不贊成,也絕不在外人面前表露出來,只在沒有外人在時才又提出來說說,要是自己不聽,她也還是作罷。
對於其她的小妾,冼依良也盡到了作爲大姐的度量。不管是來歷蹊蹺的二孃林萱悅,還是剛守寡不久、揹着家族怨氣嫁進來的三娘班潔如,也不管是奴婢出身因自己念舊收房的四娘靳冬花,還是出身名門曾是知縣老爺夫人的五娘鍾明荷,亦或是隔壁鄰家守寡卻與自己早就曾有些牽扯不清的六娘焦繡珠,依良都一視同仁的視同姐妹,能夠持正相待,不曾厚此薄彼,讓後來的也都能夠安心伺奉自己。
依良不像有些大戶人家的主婦,夫君有了幾房妻妾便爭寵奪愛,謀權營利,爭鬥紛起,鬧得雞飛狗跳。能做到這樣,冼依良真是一位名副其實的大家閨秀,其雍容華貴的氣質是內外兼修而來,絕非一般女子所能有。
盧嘉瑞這時甚至都覺得有些愧對冼依良。自己納妾多了,又不時在外邊廝混,到依良房中歇息的夜晚日漸稀疏,尤其是依良有了信郎之後,就更稀少了。盧嘉瑞知道,雖然依良從未說出口,但怨望必然是有的,沒有哪個女子願意在自己青春華年時夜夜獨守空房。
盧嘉瑞看冼依良今夜的睡中妝容,即便是淡淡的,看似不經意,卻可知她有過精心打扮,一腔不讓華年虛度的心意躍然浮現!
盧嘉瑞心想能補償她,好好跟她一樂,但今夜肯定不行,日間在逍遙館已經被林萱悅和念奴嬌掏空刮盡,心氣全無,萬不能再作弄的了。盧嘉瑞用手輕撫依良的臉龐,摸揉一下依良的耳朵,誰知依良一下卻被弄醒了。
“哎呀!誰人在此?有賊!”依良一忽間驚慌地大聲喊道,雙手張舞推拒,腳也胡亂踢踏。
“是我!是我!娘子不要慌張!”盧嘉瑞慌忙壓低聲音說道。
此時,冼依良將手揉揉眼,定睛看看,方纔看清在燈火微明中,坐在眼前的人確實是自己的夫君盧嘉瑞。她喘了幾口粗氣,安靜下來。
“相公深夜的如何還不歇息,卻到妾身房中來,弄得妾身一時驚嚇的!”依良坐起來,問道。
“今日不是瑞榮坊揭幕開張麼?忙亂了一日,到如今方纔得點閒,卻有一件要緊事要說與娘子知曉。”盧嘉瑞說道。
“相公何事非得如此深夜來說與妾身知曉的?”依良整理一下發髻,扯正睡袍,看着盧嘉瑞,問道。
不等盧嘉瑞說話,依良便又說:
“關於杏兒家遭變故的事,方纔吃飯時杏兒已經跟妾身說了。”
於是,盧嘉瑞便把自己的擔憂和安排各事項告知了依良,說往後這幾日他都會在焦繡珠那邊寶珠院中靜養,等候嚴勝寶與孫大壯從東京回來再做計較,而後邊院子內事盡由她做主,不必問詢自己。
依良聽罷,點首應喏,而後便又說道:
“既然相公明日起就到六姐寶珠院中靜養,莫若今夜就便在妾身房中過夜了。”依良忽然來了精神,說道,然後便挪過來與盧嘉瑞靠到一起,雙手抱着盧嘉瑞腰身,頭伏到盧嘉瑞肩上,又說,“相公不知道,如此漫漫長夜,妾身時常想望,但卻又時常只能孤身隻影,不能跟她人爭搶,也不好跟人說,只好自己隱忍!”
盧嘉瑞知道依良之意,可是今夜卻實在不能。於是,盧嘉瑞挪位完全坐到牀榻上,轉過身去,擁抱着依良,親她的臉頰,咂她的嘴脣,雙手不停的撫摸她,卻對依良說道:
“如今夜已深,日間忙亂苦累了一日,又陪廉大人和白大人到逍遙館消遣,在那裡與二姐廝混了半日,我如今實在有心無力了!”
冼依良本來幽閉已久,又經盧嘉瑞這般親咂摸弄的,欲焰升騰,甚是急切,也不聽盧嘉瑞絮語,只管如飢似渴的與盧嘉瑞親咂,雙手不停的在盧嘉瑞身上來回纏繞撫摸,但盧嘉瑞毫無生氣,方知盧嘉瑞所言不虛,只好作罷。
“我等下就到六姐那邊院子去住,娘子明日晚上好好準備,我悄悄過來與你玩耍,定然不讓娘子再次向隅!”盧嘉瑞見依良有落寞之色,便說道。
“好,我明晚沐浴薰香,房裡還備些酒菜瓜果,專等相公來相悅!”依良一下子就釋懷了,嫣然一笑,高興地說道。
盧嘉瑞一下子緊緊的抱住依良,心想:有如此賢妻,夫復何求?便說道:
“娘子不必先自沐浴,但燃起薰香,點着燭火,略備酒菜瓜果就行了。”
“爲何?妾身身子有那麼潔淨,不必沐浴便好與相公歡愛?”依良笑笑,疑問道。
“當然不是,等我來時再與娘子一起沐浴,我要先與娘子做一對水中鴛鴦,然後再做一對榻上龍鳳!”盧嘉瑞詭秘地一笑,說道。
“相公真是個大淫蟲!”依良也忍不住小聲笑起來,罵道,“不過,明晚妾身就等着相公這個大淫蟲到房中來!”
冼依良兩眼看着盧嘉瑞,在昏暗的油燈光中,也看得出其雙眸泛出了亮光,顯然充滿期待。(本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