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 雲永光驚悸鬱憤病亡 盧嘉恭私吞公錢事發(中)
繡珠想着盧嘉瑞,這會雲永光死了,便要向盧嘉瑞報喪,一來是一向的通家往來之禮節,另外也是想着儘快讓盧嘉瑞知道自己成了“寡婦”,可以自由自在決定自己往後的生活了。
但焦繡珠尚未使人去報喪,盧嘉瑞這邊藥鋪夥計便來傳話說,這會盧府正在給信郎辦周晬慶典,叫不要過去報喪了。
真是不巧,上次老太監過世,遇上信郎出生,不給報喪,這會雲永光死了,又遇着信郎周晬慶典,他們家白事都好趨避的!但這也沒辦法,人家話都當先傳了過來,焦繡珠當然不好造次。況且,這雲永光雖非夭折,但年輕而死,都算不上正常自然之事,一般人都避之不及,更何況他盧府,家業隆盛,又有寶貝兒子喜事做擋箭牌呢!
焦繡珠倒是在雲向光等幾個堂兄弟的幫忙照應之下,將喪葬之事辦妥了。
初時,焦繡珠還十分感激這些堂兄弟們的熱心,沒有因爲雲永光的過世而不認親宜。但辦完喪葬事宜之後,幾個堂兄弟竟都不約而同地相繼私下找焦繡珠說話,詢問家中剩餘資財,問詢焦繡珠將來打算,甚至直白地提出將自己的孩子過繼給雲永光,而希望焦繡珠守寡。
焦繡珠這才明白他們的熱心爲的是背後的那些家資。只是,焦繡珠也不笨,只好不動聲色的敷衍一番,然後打發他們走人。
老傭人廖媽媽卻是個貼心好心的人,她最早察覺到雲永光這些堂兄弟的不良企圖,並且告訴了焦繡珠,提醒主人當心這些堂兄弟。廖媽媽說,其實他們爭產是害死了雲老爺的禍根,如今老爺一死,便來充熱心腸、套近乎,顯見得居心不良。喪事辦過後,廖媽媽倒勸慰焦繡珠,需得另找人家再嫁,否則後半生漫長,這點家資要不就是守不住,要不就是坐吃山空。
對雲永光之死,焦繡珠倒沒覺得有什麼值得痛惜的,她一向就覺得雲永光還是個無用的廢人,死掉倒好。廖媽媽勸焦繡珠再醮則讓焦繡珠相當上心。焦繡珠開始認真考慮這一事情來。
焦繡珠自然想到要嫁給盧嘉瑞,盧嘉瑞的諸多好處都是她所看重的。盧府是聊城第一大家族,盧嘉瑞會做買賣,家業隆盛,跟了他不愁下半生;盧嘉瑞有錢有勢,上通當朝,下孚人望,嫁入他府上,名譽有光;盧嘉瑞英姿偉岸,俊逸灑脫,風流倜儻,不啻閨中人夢寐以求的郎官;盧嘉瑞深諳房事情趣,又剛猛雄壯,與之相諧,深得人倫之樂。
盧嘉瑞這許多的好處,不正是自己一直想望的麼?至於他已有五房妻妾,那又怎樣?只要能得他心歡,他有幾房,排在第幾,又何必在意呢?焦繡珠想到自己跟盧嘉瑞的過往,想到那場牀笫之歡,又一個一個地比對他已有的五房妻妾,她確信她定能俘虜盧嘉瑞之心,就算不能專房,定能偏寵。
於是,焦繡珠打定了主意,要再嫁給盧嘉瑞。她不能自己去提,作爲一個寡婦,這樣實在顯得有點掉價,她要盧嘉瑞親自提出來娶她。焦繡珠相信,以她的魅力和暫存在盧嘉瑞府中的錢物,盧嘉瑞一定會想着迎娶她的。
這會盧府卻正在忙着給信郎籌辦周晬慶典。這是關於這孩兒的最後一次盛大的宴客喜酒。孩兒一週歲之後,就沒有什麼由頭大擺宴席來慶賀了。
盧嘉瑞格外重視,依然請來廣南酒樓的廚子操辦宴席菜餚。親戚朋友、主管夥計、買賣夥伴以及官府長吏,能請到的全都請了來。
在這時,盧嘉瑞能通關當朝權臣蔡太師的事早已在聊城不脛而走,能被請到盧府赴席便是無上的榮光。各色親朋戚友,只怕自己被遺漏了,甚至都有意無意間主動放話出來,希望拿到請帖。比如說劉皇親、車老爺、丁舉人這幾家便輾轉攀援,透話過來說要來慶賀。畫師張鉉師傅、三娘班潔如小叔子舒秉琲兩家怕漏了,也給盧府夥計先遞話,希望不要漏了發請柬。當然,盧嘉瑞吩咐主事的邱福,將請柬都發給了他們。
這日的慶典極其盛大,盧府偌大個宅院到處都是客人。遊賞院落花園的,坐下抹牌下棋的,聚集喝茶閒話的,一簇一簇的人客,散佈府裡各處,讓盧府傭人雜役忙個不停。
盧嘉瑞還鄭重其事的請文瀚主持禮樂儀典,請佔宣立操持整個周晬人客招待。
這是一場隆重盛大的喜事慶典,申時一到,宴席便早早的開始了。美味佳餚、瓊漿玉液自不必說,客人們完完全全的吃得喝得心滿意足。
酒足飯飽之後,盧府又安排了一臺戲,衆賓客未醉倒的,都饒有興味的繼續看戲。好在盧府的大宴客廳足夠大,不但能擺得下宴席,還容得下戲臺,男賓女賓用竹簾隔開便可一起吃酒,一同看戲,不相妨礙。
這在聊城是難有的場面,外面的酒樓、官衙,都沒有這般氣派。這也是聊城有頭有面的人物都希望能被邀請到盧府作客的原由之一。每次宴席之後,盧府的景觀、人客的盛況、菜餚的豐盛甚至茶酒的醇美以及上演的戲劇,都是客人們好一段時間茶餘飯後足以引以爲豪的談資。
當然,對於盧嘉瑞來說,這次信郎的周晬中最令他欣慰的事情不是這次宴請方方面面有多麼的完美,而是信郎在試晬中的表現給了他驚喜。
當文瀚安排他領着逢志,抱着信郎祭拜完天地諸神及祖宗後,將信郎放在祭桌前地坪上的大簸箕裡,簸箕裡放了好些果子、糖塊、餅子、官誥、筆硯、算盤和秤桿等物件,信郎先是右手抓了一杆筆玩耍一會,然後左手去抓官誥,又玩了一下,竟然還用筆在官誥上寫畫!
這真是出乎意料,太好不過了!這不是預兆着信郎將來會科考出息,仕途成名麼?信郎在試晬中的非凡表現,讓盧嘉瑞心裡高興萬分,似乎看到了盧府在他這一代出現極大轉機,非但會資財充盈,門楣也將光耀了!
信郎的周晬慶典辦過,盧嘉瑞掛念着“瑞依”的買賣,急欲想知道原先的謀劃到底成效會怎麼樣,有日便帶了逢志到“瑞依”去巡看。
一到“瑞依”門前,就看到鋪子面貌跟以前大不一樣。鋪面開闊了,比以前大了許多。一進到鋪子裡,關迪琛便笑盈盈的迎上來,看着很開心的樣子。
鋪子裡有不少客人在挑選購買布料。盧嘉瑞猜測鋪子買賣應該不錯。
“老爺英明,打自嚴勝寶和梅義仁去販貨回來,鋪子的買賣興旺了很多,鋪子大,貨品全,有極多的粵繡、蘇繡等貨品,別家是沒有的,客人想買什麼貨色都有,也就願意到我家鋪子來買。”果然,關迪琛將盧嘉瑞迎到掌櫃間,便興奮地對他說道,“不但本地仕民來買了回去裁縫衣裳,還有很多外地客商來這裡進貨的呢!”
“看來這條路子走對了,蜀繡蜀錦貨品還得販回來,要讓我家的‘瑞依’成爲天下第一齊全的綢布莊!”盧嘉瑞說道。
盧嘉瑞說完,想了一想,又問道:
“賣給商販的價錢跟賣給仕民的價錢一樣嗎?”
“是的,一樣!”關迪琛說道。
“不,關掌櫃,往後你賣給商販的價錢要略低一些,他們是整批整批的要貨,回去還得賣給他人,比一般仕民買去自己裁縫衣裳不同。你給他們略低一點的價錢,他們會更熱心爲你售賣,就能打開更大的銷路,有更多的買賣好做。”盧嘉瑞說道。
“小可明白了,往後要是商販買貨,就降低一成的價錢好了!”關迪琛說道。
“降低多少合適你自己看着辦。做買賣要動腦子,想想怎麼樣才能賺取最多的錢。一個是賣的價錢,一個是賣的多少貨品。有時價錢貴了,看似多賺錢了,但賣得少了,總的算來賺到的錢數反而少了。當然,如賣的價錢太低,賣得多也沒用。這價錢和賣的多少,得好好琢磨算計才行。”盧嘉瑞說罷,頓一頓,又說道,“成都府雖然遙遠,我看還是要去。”
“我贊成,要做就做到極致,做到完美,讓別人想跟都跟不來,如此別人就無法與我家爭長短了!”關迪琛嚐到了甜頭,自然十分贊成。
“好,過兩日就讓嚴勝寶和梅義仁一起去成都府,這路途遙遠的,一次就販運多些回來,不必頻繁跑。”盧嘉瑞說道,“既是要多販運,量大了,去時走陸路快些,回來時就船運,既可以穩妥些,又可以儘量多運,順江流而下,到揚州轉入運河,漕運回聊城。”
“這樣一趟旅程應該是十分艱苦的,那麼遙遠!”關迪琛說道。
“那還用說!不要以爲像在鋪子裡賣貨收銀子那麼容易,這錢不好賺,路途遙遠,他們幾個出去跑江湖,實在是辛苦!你等需好好做好這樁買賣,纔對得起他們的辛苦!”盧嘉瑞說道。
“是,老爺,小可一定經營好‘瑞依’,不辜負老爺的期望,不辜負其他主管的辛苦!”關迪琛應答道。
從瑞依綢布莊回來,盧嘉瑞便即吩咐逢志,將嚴勝寶和梅義仁找來,安排他們去成都府販運蜀繡蜀錦去。(本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