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回 竇壯士誆言辭別安樂所 關掌櫃贊成擴張綢布莊(下)
關迪琛剛走,盧嘉瑞便讓逢志去叫邱福來,然後讓邱福去將嚴勝寶和梅義仁叫來。不多久,邱福便將幾人都叫齊,一起到書房來見盧嘉瑞。
“我欲將瑞依綢布莊擴大,打算到各地販運布料回來,也就是將大宋各大有名的錦繡絲綢絹緞布匹都集齊了,將‘瑞依’做成聊城乃至全天下最齊全的綢布莊。”盧嘉瑞說話道,“往後嚴勝寶和梅義仁你們兩個就負責跑江湖販貨,嚴勝寶不在的時候,邱福頂替收錢對賬,你們看如何?”
“老爺,都要到什麼地方去販運什麼貨色?”嚴勝寶問道。
“主要是三條線路,一路是走京東西路、過淮南東路,到兩浙路、福建路,採辦武夷山烏龍茶、杭州西湖龍井茶喝杭州絲綢、湖州錦緞染布、蘇州蘇繡絹帛、單州薄縑;一路走京東西路,過淮南東路、淮南西路,經江南西路、荊湖南路,到廣南東路,採辦廣州粵繡,虔州白攽,袁州紵布,潭州湘繡,在廣州同時採辦南洋玉石和象牙飾品以及香料;一路走京東西路,過東京,經京西北路、京西南路、利州路、梓州路,到成都府,採辦蜀繡。”盧嘉瑞對大宋州府地方路程熟悉,瞭如指掌,滔滔不絕地說道。
“路途都很是遙遠,販運艱難。”梅義仁說道,面露怯色。
“正因路途遙遠,沒人能做,咱們做到了,才更有利頭。”盧嘉瑞說道,“嚴勝寶和梅義仁兩位主管,你們一人帶一隊跑一路,負責跑江湖販運。”
“原來嚴主管出去時日短,收錢對賬事務小可頂替一下,還見得吃力,如今鋪子開得越來越多,錢賬繁雜,又要督導買賣諸事,嚴主管出去跑的時日又長許多,收錢對賬事情,小可怕是做不來。”邱福說道。
盧嘉瑞想了一想,感覺邱福說的有道理,鋪子多了,總管收錢對賬並不是一件簡單輕鬆的事。
“就算是嚴主管在家裡做,我還得時常幫他的忙呢!”邱福又說道,“他一個人有時都忙不過來,更何況小可?”
“那這樣,我讓邢安來負責收錢對賬,他是我家老資歷主管了,賬務精通,各項買賣也都熟知,最合適了。”盧嘉瑞說道,“至於瑞悅藥材行的主管我再安排人去做。”
“這樣最好,小可交接也能順當些!”嚴勝寶說道。
“老爺,那往後這瑞如當鋪交誰主管?”梅義仁問道。
“當鋪這幾個夥計裡,江奎不錯,精明強幹,就提拔他來做鋪子掌櫃,回頭我跟你一塊去跟他交接。”盧嘉瑞說道。
“好的,老爺!”梅義仁雖然有些捨不得這個安逸的主管職位,但盧嘉瑞決定了這樣的安排,他也只好照辦。
“往後嚴勝寶主要跑兩浙路和福建路這條線路,梅義仁主要跑荊湖南路和廣南東路這條線路,成都府這條線路,誰時間湊合誰跑,或者兩人一起跑。我爲你們每人都搭配一位有勇力有膽略且武藝高強的壯士,一路陪伴保護。”盧嘉瑞又說道,“你們即可回去準備,三日後出發,這邊鋪子等着你們的貨呢!”
於是,邱福、嚴勝寶和梅義仁告辭回去。
當日,盧嘉瑞便讓逢志去找來佔宣立,然後讓佔宣立找來孫大壯和陳鋼達,對他們說道:
“往日你們兩個說要在我這裡謀一份差事,如今正好有一份合適的,孫兄弟和陳兄弟兩個都有份。”
“什麼差事?俺正愁沒活幹呢!”陳鋼達問道。
“大哥這麼多鋪子,定是讓俺們當夥計咯?”孫大壯說道。
“你們兩個當夥計,不把客人嚇跑纔怪!”佔宣立在一旁嘲笑說道。
“給你們的差事極符合你們的性情。”盧嘉瑞說道,“我有兩個主管往後時常要出去跑江湖販貨,你們兩個一人跟一個主管,路上照應押運貨物保平安。路上既有吃喝,還可以順便遊覽各地風情景緻,合意不合意?”
“這倒符合俺的意,辛苦是辛苦些,比困在一處整日悶着的要好。”孫大壯說道。
“要是俺們兄弟一起跑就更好了。”陳鋼達說道,又問,“是哪個主管?俺們認得麼?”
“一個是梅義仁,你們當然認得,一個是嚴勝寶,我家的大主管,你們應該也認得。三日後就要出發,你們準備好。孫兄弟跟嚴勝寶,陳兄弟跟梅義仁吧!”盧嘉瑞說道。
“大哥給俺們開多少工錢,還沒說呢?”陳鋼達問道。
“大哥總不會虧待了咱們的,看你就慣了亂張嘴!”孫大壯說道。
“你們出去跑江湖,薪俸總會比坐鋪子裡的夥計要多,而且還管吃喝的,去哪找這樣的活計?看你還問的!”佔宣立瞥一眼陳鋼達,也附和孫大壯說道。
“每月薪俸三貫錢,包路途中吃住,年終收益好的,再有獎賞。”盧嘉瑞說道,“這份錢是不錯的哦!”
“好,大哥,俺們就跟你幹了。”孫大壯和陳鋼達說道。
盧嘉瑞跟他們交代妥當,佔宣立與孫大壯、陳鋼達便告辭出去了。
送走佔宣立與孫大壯、陳鋼達幾個,盧嘉瑞又與逢志到運河碼頭去,交代邢安回來接替嚴勝寶的收錢對賬業務,而讓瑞安大藥鋪運河碼頭分號的主管崔樂進過去做瑞悅藥材行的掌櫃,瑞安大藥鋪運河碼頭分號則從夥計中提拔了一個叫張瑁的夥計做了掌櫃。
一切安排妥當,第三日早晨,嚴勝寶與孫大壯、梅義仁與陳鋼達兩組人馬,便帶上行囊,行囊裡裝足了採辦貨物所需的銀兩、銅錢和折換來的金條,上路出發了。盧嘉瑞親自送行出了城南門,一番叮囑之後,兩組人馬離開聊城,一同向京東西路進發。
兩組人要過了淮南東路纔會分道揚鑣,嚴勝寶與孫大壯向南往兩浙路和福建路去,梅義仁與陳鋼達向西南往荊湖南路和廣南東路去。
安排兩組跑江湖販貨的人馬出門後,盧嘉瑞似乎覺得清閒輕鬆了許多,這時他想起來這個月輪到雲永光當值兄弟會,便想要聚頭樂一樂。他使逢志去雲家問雲老爺準備哪一日聚會。不多久,逢志便來回稟報說雲老爺還沒定日子。
“小的看雲老爺無精打采、悶悶不樂的樣子,悶坐堂上,很不開心,好像壓根兒就沒想過這事哩!”逢志見老爺聽了回稟,不言不語的,便說道。
“他爲何悶悶不樂?兄弟聚會都有分資的,又不是他自己出錢請客,而且是輪流坐莊,人家比他家窮的都沒有說什麼,他又不缺錢,有什麼不樂意的?”盧嘉瑞有些疑惑,問逢志道。
“小的也不知道。不過小的聽說雲老爺的一個堂兄弟在東京開封府打官司,告他獨吞已故云太監家產,將要傳票過來,要拘他去過堂。雲老爺許是正爲這個事鬱悶。”逢志說道。
“既如此,更應該熱鬧一下,吃吃酒,驅散愁悶。”盧嘉瑞說道,“你再去告訴雲老爺,咱們五日後兄弟會,我出錢,他們出不出錢,出多少隨便,到城南隋家莊隋老爺那裡玩耍一日。你就讓雲老爺給兄弟們知會下去,當是他做了東。”
“是,老爺!”逢志應喏畢,便跑出宅院,到隔壁雲家傳話去。
雲永光聽逢志傳盧嘉瑞話,便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牽頭籌辦兄弟聚會了。
這次的兄弟會倒沒有太多的特別之處,少了孫大壯和陳鋼達兩個,其他人都到了,雖然出的分資少,包括東道主雲永光也只比平時出的分資略多一點,大部分的錢是盧嘉瑞出了。隋老爺很熱情,這班人到他莊上玩耍吃酒一日,且不說他陪着一日的吃酒,就是這作樂的熱鬧也是莊裡難得一回的。隋老爺當然很高興。
這日酒菜格外豐盛,還叫了兩個小優兒楚妍、司丹紋來彈唱助興。大夥一陣行令飲酒,一陣猜謎賭勝,一陣捉對棋局,一陣遊賞庭院,興頭上盧嘉瑞和隋老爺經不起攛掇,由兩個小優兒伴奏,相繼唱了一闕曲兒,引得衆兄弟大賞耳目。
衆人一直吃喝玩樂,到向晚時分方纔散場。雲永光整日都不甚開心的樣子,酒卻就吃得更多了。他動不動就找人斗酒,還非要大觥大觥的幹,結果自然醉死,還沒散席就已不省人事了。照例是盧嘉瑞和逢志扶他上馬,然後兩人護着,駝他回府去。
盧嘉瑞和逢志慢慢走馬回城,回到府門口時已是夜色闌珊、華燈初上時候。先到雲永光府門,盧嘉瑞與逢志將伏於馬背的雲永光弄下馬,架到門口去。逢志去打門,金彩開門讓進,對裡邊說道:
“夫人,老爺又喝醉了,間壁盧老爺送回來。”
“這死鬼,每回出去吃酒都醉死回來,真是不知死生的貨!”一聽,盧嘉瑞和逢志都知道在裡邊說話是雲永光娘子焦繡珠。
盧嘉瑞與逢志照例架着雲永光,跟隨金彩的燈火來到臥室,將雲永光放到牀上。剛一放下,雲永光便已鼾聲如雷,身子一側翻過去,便睡死過去了。逢志和金彩先一步退出去,盧嘉瑞便對焦繡珠說道:
“今日是兄弟聚會日,原本該輪到永光兄做東主辦,我看他悶悶不樂,便拿出些錢來請衆兄弟,還算他做了東。但永光兄卻仍然不甚開心,聚會只管悶頭喝酒,不知何故?”
焦繡珠朝門外看一眼,見逢志已經出去,便將手上拿的蠟燭插上燭臺,轉而飛身上來,一頭撲到盧嘉瑞懷裡,雙手箍這盧嘉瑞的脖子,頭伏在盧嘉瑞肩上,全身緊緊貼着盧嘉瑞,雙腳都離了地,兩腿纏在盧嘉瑞的腰上,整個人掛在盧嘉瑞胸前,猶如受傷的羊羔緊緊依偎母羊一般!
酒後的盧嘉瑞這時也有些迷糊,被焦繡珠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呆了!好半晌喘不過氣來,許久之後方鎮定下來,兩手攬着焦繡珠的腰,然後用手捏一捏焦繡珠的屁股,焦繡珠“哎喲”叫了一聲,他才確認這是真的。盧嘉瑞趕忙要推開放下焦繡珠,嘴裡說道:
“雲家娘子,你怎麼了?何故如此?丫鬟們會看見的!”
“不礙事,她們都聽奴的。”焦繡珠雙手箍得更緊了,說道,“盧老爺,你不知道,奴朝思暮想着的是你!”
“這如何使得?”盧嘉瑞說道,焦繡珠那溫軟而玲瓏的身體壓得他有點喘不過氣來,“怎會如此?我與永光兄是結義兄弟,咱們兩家是鄰居!”
“休提那沒用的貨!整日就在外邊廝混,吃喝玩樂,宿花眠柳,只管在浪虐中虛耗日辰,又不懂得半點營生,就算金山銀山也會被他揮霍空了!家裡的這點積蓄,正不知道能維持幾時!奴跟了他,早晚要被他害慘的!”焦繡珠依然緊緊箍着盧嘉瑞,就對着盧嘉瑞耳邊說話,不時回過頭來親咂盧嘉瑞的臉頰和嘴脣,話語中充滿着不滿、憂慮和不甘,同時卻又洋溢着這一時刻的得意與興奮!
“永光兄是有些貪玩,人卻並不壞。”盧嘉瑞說道,又怕焦繡珠掉下來摔着了,只好挪騰雙手去抱着她的腿臀,焦繡珠就便舒服的掛在盧嘉瑞胸前。
“他怎的不壞?不守好家業,不思經營,只會虛耗,怎能使家人得以安生?都成家立業的大男人了,不管家人的將來,這便是最大的壞處!”焦繡珠說道。
這時,雲永光在震響的“嗝嗝嗝”的呼嚕聲中,從裡面翻過身來,平躺着,眼睛依然也沒見張開。盧嘉瑞慌忙將焦繡珠放下推開,焦繡珠也順勢放手下地,微笑着說道:
“盧老爺莫慌,這醉死鬼醒不來的,不管如何動靜,他都會不省人事的,他要睡死到明日纔會回到人間哩!”
“我不便久留,得回府去了,請嫂子自個照顧好永光兄吧!”盧嘉瑞說罷,就要走出門去。
“盧老爺休要急着走,奴正有事相求!”焦繡珠卻忽然跪倒在盧嘉瑞跟前,雙手抱着盧嘉瑞的雙腳,聲音哀慼地說道。
突兀兀的,焦繡珠究竟有何事相求於盧嘉瑞呢?欲知後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