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2.452醉翁之意
當晚張裡在市委組織部受到了熱情招待,由於有市委常委、組織部長張向天同志的參加,無形中,這場招待的規格也變得相當高,部裡相當級別的領導纔有資格出席,當然,爲了營造一種隨和的氣氛,黃詩韻所在處室,一衆人等去了不少,濟濟兩桌人,一桌是領導,一桌是同事,搞得很隨意,但又不失隆重。
黃詩韻本身人緣好,同事們之間相處關係融洽,所以對於張裡的到來,衆人顯得很是熱情,加之領導在場,這種很好的表現機會,大家自然表現很積極很踊躍,開席前,張向天部長即席說了兩句,說什麼張裡同志是我們組織部的女婿,今天到這裡,既爲公事,也有私交,都是一家人嘛!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一定要招待好,也順便祝願張裡同志工作順利、一帆風順!
領導的意圖於是迅速被大家所領會,開場不久,氣氛就頻掀**,美婦李處長,更是嬌叱風雲,在組織酒桌氣氛上顯得玲瓏八面,的確有點巾幗不讓鬚眉的感覺,歷來如此,桌上有婦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那永遠都是比酒更能令人興奮的東西!
於是一會自家人,一會祝願一路順風,等等喝酒理由一個接一個冒了出來,張裡也變得應接不暇,領導們也笑呵呵地看着,並沒有阻止的意思,相反,在某個人有新意的勸酒時,還不經意地笑容盛了下,於是乎,大家都激情起來,最後倒黴的卻是張裡!
能在市委組織部這樣要害部門得到熱情款待,那可真是件無上榮光的事,估計項州市四縣一區的幹部們,做夢都不敢想這樣的好事!但張裡就得到了,不但高規格受到招待,而且是喝得盡興而歸,最後回家時,甚至有些酩酊大醉!
張裡稀裡糊塗地被秘書和司機老錢兩人架到樓下,往沙發上一躺,基本上就已經是酣睡如雷了,黃詩韻也被灌了不少,婆婆和肖姨也連忙過來照顧,一邊擦洗,一邊嘮叨說,怎麼喝這麼多,你們兩口子真是太不注意了,要喝也就一個人喝嘛!
黃詩韻也是臉犯桃花,酒意上涌,婆婆和肖姨的埋怨,她也裝作聽不見,反正樂得有人伺候,於是兩口子,倒在家中,一對醉貓似地,呼呼大睡,哪管他天昏地黑的。
隨着市委組織部的正式下文,城關區委書記兼市經濟開發區管委會主任張裡,被省裡抽調參加外省交流的事情,也大白與公衆,於是贏來了更多人的議論和閒談。
逐漸地把一些工作交待或交接下去,張裡每天依舊到辦公室裡,但明顯得輕鬆下來了,不像往日,案頭上成天都是成堆的文件或資料,每天有辦不完的差,這個會,那個活動的,忙得不可開交,這下好了,他徹底地清閒了下來。
可是,真正忙慣了的人,你叫他突然間無事可做,還真有些不習慣,張裡現在就是這樣,坐在辦公室裡,無聊地閒翻文件或是抽菸喝茶,辦公室裡人倒是來往不斷,但是彙報工作的基本上是沒有了,大多都是來坐坐,說說話,以示些許關切之意,張裡自然是來者不拒,每一位來人,他都是笑臉相迎,過去他就很少擺架子,這會要走的當口,他更不會眼睛往上翻了!
程向東、孫先羣、吳正法等幾個區領導,更是像點卯一樣,每天必定要抽空過來坐坐,哪怕是說兩句閒話,抽支菸,也是要來的,特別程向東,幾次過來,面上有些猶豫不決,想說說話,但是張裡面上平靜微笑,他也不好張口主動問。
對於這次張裡被抽調,程向東在聽到後,第一時間裡真是被驚呆了,幾年相處下來,程向東已經習慣了有張裡在的日子,現在驀然間,自己最大的靠山忽然要沒了,程向東一下子心裡空蕩蕩的,空的他有些心慌,心亂如麻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有心找張裡說說,但這段時間一直忙着交接工作或是安排事宜,張裡的確是忙,好不容易等到最近空下來,但辦公室裡人來人往的,有時剛要開口,就有不速之客介入,搞得程向東只好悶悶不樂的暗自嘀咕,但他不急,他知道年輕老闆的性格,所以他在心裡耐心安慰自己。
其實張裡對程向東的心思又何嘗不知?在得知自己即將遠行的那時起,他很快就想到了身邊的人,但是目前的情況他也不能輕舉妄動,因爲,在直覺上,他知道,自己變動崗位的事,岳父和海源等人肯定有相應安排,但現在他不知道,他想,在大盤子定下時,再談這些也不遲,反正年後才動身,現在連年還沒過呢!
在整個交接工作過程中,張裡心下還有個事情未了,那就是如何與新市長周琦峰見一面,這位從省裡空降而來的便宜師兄,一到項州便緊緊地拽住了自己,不管是出於什麼樣的最終動機,事實上張裡被委以重任了,這一點,項州的是人人皆知的,但是恰恰在他還沒來得及牢牢拴住自己時,就被省裡的突然襲擊打亂了全部計劃。
張裡私下猜測,這次自己被抽調,估計最受震動,也最有感覺的除了海源袁立國等人外,恐怕最上心的就是這位市長師兄了!
如何去與他一唔,張裡需要好好盤算一番,不管以後項州的班子如何,這位市長肯定是板上釘釘無疑了,所以有關的一些事情,張裡必須要探探其口風!
正式文件下達後的第四天,張里約了個恰當的時間,電話打到了市長辦公室,如他所料,市長周琦峰爽朗地笑聲中,叫他即刻過去面見!
張裡再次踏進市長的新辦公室,外面是寒風呼呼,室內卻是溫暖如春,綠色的植物,簡單明快的色彩格調,讓他心下第一次有些輕鬆起來。
噢,來了,坐坐!市長周琦峰看到他進門,一臉的笑逐顏開,邊招呼邊起身,讓着到沙發上就坐。
早有準備,張裡也笑着從口袋裡掏出煙,很是恭敬地敬上,市長師兄臉上笑眯眯地接過,把煙在桌上輕輕墩了兩小,張裡這邊也緊着掏出打火機上火,市長師兄便把煙塞到嘴裡,湊着火頭,眯着眼吸着了。
張裡也自然地自己也點上一支,陪着抽了起來。
嗯,長長地吐出口煙,市長師兄輕嗯了聲,點了點頭,笑道,手上事交接得怎麼樣了?
張裡說,差不多了,現在還有些尾子沒掃,也快了,現在最重要的一件工作還沒交接,今天我就是專門來向市長彙報的。
嗯,點點頭,周琦峰笑了笑,道,這樣吧,有關的前期資料你挑個人先交待的,回頭讓他再單獨找我彙報就行!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張裡笑說,是,都是些資料性的,沒問題。
嗯,市長周琦峰又點頭,沒有再立即接話,只是眯着眼抽菸,在繚繞的煙霧中,眼睛眯着看向張裡,後者自然而知道正題會來的,所以也眯着眼抽眼,兩人之間陷入了短暫的沉靜。只有不斷地煙霧在二人之間飄浮。
好大一會,市長師兄才嘖了下嘴,長長地出了口氣,道,真是太意外了呀!說着,把手上的菸灰重重地在菸缸裡彈了下,於是菸頭又閃了下紅光。
市長接道,你這一走,我就唱獨角戲了!這麼大的事,沒個幫手,可真是難煞人了!
張裡忙笑道,周市長您太高擡我了,項州懂經濟的人才是大有人在的,您再重新物色一下,說不定會有新發現呢!
噢?周市長臉上詫異了下,道,說說,就算你幫我一個忙吧,有沒有合適的人選給我推薦一下!
張裡心下一動,看着市長有些認真的樣子,想了想,道,別的地方我不太清楚,只能從我接觸過的人當中來說。我們城關的程向東同志還不錯,也是搞經濟有一套的,和我共過事,做點助手類的事情,應該還行。
噢,市長周琦峰點了點頭,略沉吟了下,才道,嗯,我再考慮考慮!
聽到對方模棱兩可的話,張裡心下有數,不再就這個問題再糾纏,於是開口道,周市長,這樣吧,就這兩天,我就按您的指示,把事情交接一下,如有什麼不周全的地方,您到時再他們找我!
說着起身要走,市長周琦峰,把手一按,笑道,行了行了,工作上事先放一放吧,再坐會,着什麼急呀,再聊會,以後見面的機會就不多了!
張裡只好止住身形,順手又遞了支菸過去。
周市長重新點上後,笑道,看來我們倆還是緣份淺了點啊,我剛到項州,你就要走,前後腳,還真是湊巧啊!你的事,我也專門向市委和海書記表過態,你這一走,明顯是我們項州的一大損失嘛!其實說是煅煉,在哪裡都一樣可以達到目的嘛,爲什麼要一定到外省呢?我看我們項州就很缺少你這樣的人才嘛!
張裡忙笑道,周市長您過獎了!謝謝您的好意,我是項州人,故鄉難捨,到異地工作,說實在的,一開始還是有些想不通的,但我是黨員,要一切服從組織安排,這也是最起碼的覺悟,你說得很對,其實到哪都是工作,我個人沒意見的!
周琦峰笑笑,輕頷了下首,接道,說句私下的話,爲你的事我專門到省裡跑過,我是真捨不得你走哇,但是沒辦法,人走茶涼,況且省裡的班子也是剛剛調整完畢,我也是摸不着頭緒啊,只能無功而返!
張裡臉上感激地點點頭,周琦峰欠身撣了下菸灰,接道,其實你應該和市委和海書記再爭取一下,組織安排是要服從,但是總歸要有些靈活性嘛!你在項州工作多年,家中還有老人吧?還有孩子,一下子把你這個頂樑柱派那麼遠,有點太不近人情啊!
看着周琦峰一臉的惋惜和不解狀,張裡心下明白,這個師兄看來是想來套自己話了!主動兩次提及市委和海源,看似關心自己,但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心思轉念間,張裡接口笑道,謝謝領導關心!沒事,我不在項州,還有老婆妹妹他們都在,老人身體還算康健,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再說了,時間也就兩年,咬咬牙,也就挺身而出過去了!
嗯,好好,周琦峰臉上有些讚許的樣子,道,說的也是,你能這樣看問題,說明你考慮問題很成熟,上級領導果然是沒選項錯人啊!哈哈,說完,笑了起來。
張裡則是恰到好處地也表示出了謙遜的姿態。
周琦峰笑接道,你這次被省裡抽調,出去後也是代表我們項州,意義重大,希望你在新崗位上也大展宏圖,早去早回,到時,我一定要向市委和海書記強烈建議把你納入政府班子裡來,他要再不同意的話,我就去人大那邊做工作,你這樣的人才不充分利用,太不公平了嘛!
面對這位話裡帶話的師兄市長,張裡只好再次感激地道,謝謝周市長關心,我一定牢記您的指示,認認真真工作,不給項州丟臉!
周琦峰笑笑,起身道,好了,今天先到這裡,以後家裡有什麼事要幫忙,不要客氣,儘管開口!我們也算是師兄弟嘛!
另外,你走之前再給我個電話,我來項州是你給我接的風,這次你外派,於公於私,我都得給你送行啊!說着,伸出了右手。
張裡也連忙起身,伸手緊緊握了下,連道謝謝周市長!
周琦峰臉上笑吟吟地把張裡一直送到門口,才轉身回屋,只是臉上表情已然轉換成眉頭有些緊皺了!
張裡出門後,也是眉頭微皺,精心準備的會面,沒想到市長師兄還是一如以往般,他始終摸不着脈,話裡話外,反而聽出不少弦外之音來,看來這位市長的確是水平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