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打。”律師說得很隱諱,也很藝術,“我們可以起訴馬會濫用這一條例,嚴重損害了當事人的利益。”顯然,律師有兩種選擇,一種如他所說,起訴馬會濫用這一條例。可有一點他沒有說明,那就是這一條例賦予了馬會這種權力,他們實際是完全可以濫用的。從法律意義上說,既然沒有明文規定在何種情形下可用,那麼只要在馬會認定的範圍內均可以使用。沿着這種思路起訴,永遠都不會有結果。當然,還有另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向法院起訴,馬會訂立這一條例,實際違反了公平公正原則,應予廢止。但律師很清楚,馬會之所以訂立這樣的條例,是受到了政府的支持,不說這種訴訟是否成功,就算是成功了,這場訴訟也將曠日持久。等最終結果出來時,馮萬樽認定馬會凍結其賬戶非法一案,早已過了訴訟期限,再打官司已經沒有絲毫意義。何況這場官司完全可能因爲政府的支持,勝算的可能性並不是太大。
馮萬樽並沒有瞭解更多的細節,他只想出這口惡氣,便對律師說:“行,就按你說的辦。”
馮萬樽就此事拍板後,似乎忘記了上次引起同行不滿的事,立即通知豪哥,讓他廣邀傳媒召開記者會。上一次接受傳媒訪問的時候,就曾有記者多次問到馮萬樽通過賭馬賺了多少錢,當時他避而不答。但這一次,他不知是得意忘形還是覺得此事對自己贏得官司有幫助,竟然回答了。有記者問他,一場馬賽下來,是否贏得彩金超過五百萬?他準備立即回答,但又想到這位記者的提問有點問題,因爲她並沒有說明是用哪一種貨幣計算,也沒有說明一場馬賽是指一個賽馬日的全部十場賽事還是單獨一場賽事。很快,他自己解決了這一問題,十分自信地答道:“無論用哪一種貨幣單位計算,只會多不會少。而且,如果我的運氣好,這可能僅僅是一個賽馬日或者一場賽事的數據。”
在場媒體的記者頓時張大了嘴,半天合不攏,甚至忘了提問。他們顯然會算一筆賬,無論按哪一種貨幣單位計算?如果用美元計算,那就應該是三千多萬,如果用英鎊計算呢?豈不是五六千萬?而且,這還不是一個賽馬日的贏錢數目,是一場的數目。這個賬沒法往下算了,一場賽事賺五千萬,一個賽馬日就能贏五個億,一個月就是四五十個億了。這個數字實在是太驚世駭俗了。
當然,他們並不清楚,馮萬樽的回答與他們的理解之間存在很大差距。他們問馮萬樽,一場馬賽下來最多的時候可以賺到多少錢。但這種業績並不具有普遍性,馮萬樽也有某一場虧錢的紀錄。他的企業損益報表也同樣是按照普通企業計算年增長率的方式計算的,只不過一般企業的年增長率可能是百分之二十以下,而他的年增長率遠遠高於百分之五十。有記者隨後採訪了馬會負責人,他們拒絕回答任何問題。但傳媒有通天的本事,他們通過內線獲知,馬神的賬戶之所以被凍結,是因爲馬會發現,幾年間馬神的賬戶贏得了超過二十億港元的彩金,他們因此懷疑這些彩金的來路有問題。此案正在進一步調查中,最後結論如何目前尚難確定。
此數字一出,全香港大譁。這些職業賭馬集團如果沒有參與造馬,他們怎麼可能贏得如此之多的鉅款?對於那些一場贏得四五千萬三T就已經興奮得發狂的馬迷來說,每年從馬會贏得二十億港元,這無疑就是一個無法實現的神話。他們因此認定,除了造馬,沒有第二種途徑能夠贏得如此豐厚的賠付。
那段時間,有關馮萬樽的報道鋪天蓋地,有些媒體比較公平,認定馮萬樽堪稱一代馬神,他的出現,代表了典型的香港精神。就像美國精神一樣,這是一種嚴謹科學的精神,是一種通過正當的遊戲規則取得成功的典範。也有另外一些媒體爲了製造話題和獲得讀者的青睞,反其道而行,他們絕對不談馮萬樽賭馬的合法性和科學性,只是以普通賭鬼的心理推理馮萬樽的賭馬方法,因而得出一種結論,通過正常合法的賭馬,絕對不可能達到的數字。言外之意,馮萬樽是一個踐踏香港馬會精神和遊戲規則的人,是一個該受到法律和道德審判的人。而馮萬樽卻一相情願地認爲,既然自己一切合法,就不怕任何挑剔。正如中國古語所說,身正不怕影子歪。他甚至認爲,那些客觀報道此事的香港媒體是在爲自己歌功頌德而得意。他命令自己的保鏢,將一些重要報道剪下來,貼在辦公室闢出的一個專門櫥窗裡。
胡超女知道此事後,打電話給他,說:“阿樽,你瘋了?”
馮萬樽說:“我沒瘋,我冷靜得很。”
胡超女說:“你沒想到,你這樣做,是站在了整個利益集團的對立面?”
馮萬樽說:“賭馬和炒股有什麼區別?股市也有人踐踏規則,但也有人成爲股神。誰說巴菲特所賺得的錢是非法的?全世界都把巴菲特當成了典型。”
胡超女說:“你不是還沒有成爲巴菲特嗎?等你像巴菲特一樣,擁有了上千億美元,你再說這話吧。”
馮萬樽說:“巴菲特不也有起步的時候?”
胡超女有點惱火了,說:“阿樽,你說這話讓我很傷心。你已經變了。我不知道你的這種變化是因何而起,但我已經非常明確地感到,你正在走向一條不歸路。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你的情緒管理而引出的,你真的應該好好反思一下。不然,你還會有更大的麻煩。”
大概十天以後,胡超女的預見不幸變成了現實。
那天,馮萬樽的保鏢拉開汽車門的時候,那輛法拉利跑車突然發生了爆炸,一名保鏢當場死亡。馮萬樽倖免於難完全是運氣,他正準備上車的時候,遇到一名澳門大學的同學,那名同學叫住他,兩人站在路邊說話。爆炸發生時,他和那個同學都被氣浪衝倒,受了輕傷。
馮萬樽在醫院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之後,連夜離開香港,趕去日本避難。
李曼君也在第二天離開了香港。不過,她不是爲了避難,而是去臺灣拍外景。她沒料到,這次的臺灣之行差點令她自殺,也因此徹底葬送了她和馮萬樽之間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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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外景地選的是臺灣著名的海濱城市高雄。本來李曼君以爲,自己這次臺灣之行一定是一次美妙無比的浪漫之旅。
她之所以產生這種想法有兩大原因,一是她上次參與拍攝的電視劇目前正在香港播放,反響不錯,甚至有文章專門介紹她。她爲此徵求過阿添的意見,阿添說,在你正式參加選美之前,最好少跟傳媒接觸,傳媒可以捧紅一個人,也可以捧殺一個人。她接受了阿添的建議,避開了那些記者。這次的臺灣之行,她雖然仍然以場記的身份,但這是一部阿添獨立執導的劇集,阿添特意爲她設計了一個小角色。阿添向她解釋說,他也曾經考慮過給她一個更爲重要的角色,但又想,如果選美之前太過張揚,可能產生負面影響,所以,他既要她適當參與娛樂圈的活動,又要儘可能保持低調。李曼君對阿添言聽計從,很樂意地接受了這樣的角色。二是她和阿添的關係非常融洽,這讓她覺得阿添可能比馮萬樽更適合她。阿添爲人非常幽默,又非常會說一些女性喜歡聽的話,即使他們之間有什麼小矛盾,阿添也會用一句幽默的話讓矛盾化於無形。同阿添在一起的每時每刻她都感到無比快樂,這恰恰是馮萬樽所不能給她的。她甚至想,如果阿添向她求婚,她會考慮答應他。
然而,她沒有料到,變化會來得如此之快。
按照原來的安排,有一個香港明星檔期安排不過來,劇組只好考慮臨時換演員。這時候,也不知是誰向阿添推薦了一個臺灣三流藝員儂麗。儂麗在港臺演藝圈素以大膽暴露聞名。因爲有了人氣,一向追求票房的演藝界便爭相向她拋媚眼,因而片約不斷。雖然儂麗演技平平,但因爲身材好,又肯在劇集中暴露,據說人緣極好,才大紅大紫起來。當然,這是極其公開的評價。圈內有一種說法,儂麗是一個極其少見的大色女,對於男人的需要永遠都難以滿足。和她上過牀的男人不計其數,這些男人只要在背後幫她一點點,加起來也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阿添僅僅是見了儂麗一面,甚至沒有試鏡,便決定用她。
儂麗進入劇組的第一個晚上,李曼君就發現情況不對。她等了很長時間,阿添沒有來找她。她跑到阿添的房間去找他,但他的房間裡沒人。她又在其他房間找了找,還是沒有見到他。她極其突然地想到了儂麗,又去儂麗的房間,同樣沒人。整個晚上,她一直在住地四處轉着,直到凌晨三點,也沒有見阿添和儂麗回來。
第二天,李曼君找了個機會問他,他說臺灣的一個朋友拉他喝酒去了。
這一天的拍攝工作結束後,李曼君開始留意阿添的行蹤,結果發現,他回房間衝過涼之後,就駕車出門了。李曼君攔了一輛出租車,悄悄跟着阿添的汽車。果然,阿添往前開了不遠,便停在了路邊。不一會兒,儂麗從旁邊的一間店鋪走出來,上了他的車,然後去了高雄市區的一家酒店。
李曼君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根本不知道怎樣做纔是正確的,她甚至沒有想一想可能出現的後果,便衝進了那個房間。儂麗甚至來不及穿更多的衣服,僅僅披着睡衣就來開門。李曼君闖進去,往房間看了一眼,裡面沒人,牀上凌亂不堪。她立即推開衛生間的門,見阿添正在裡面,同樣只穿着睡衣。儂麗大概有些驚慌,並沒有想好處置辦法,見李曼君去推衛生間的門時,纔想到要制止她,可一切已經晚了。李曼君見儂麗竟然伸手來拉她,她頓時大怒,順手抽了儂麗一記耳光。儂麗也不是省油的燈,伸手便和她對打。豈料儂麗僅僅只穿了睡衣,裡面沒穿任何衣服,兩人一拉一扯,睡衣的帶子鬆了,睡衣隨後被李曼君扯了下來,儂麗頓時渾身寸縷不着。兩個女人開始大鬧,隔壁左右聽到打鬧聲,自然出來看,這個房間的門竟然沒關,站在門外的走道上,便可以看見兩個女人相互扭打。
鬧了很長時間,直到酒店保安出面,將李曼君帶離酒店。
這件事轟動一時,好事者向媒體報料,當晚就有很多記者趕到酒店採訪,只不過此時李曼君已經離開,儂麗知道自己的麻煩來了,也立即換了房間,記者只能採訪了一些目擊者和酒店的保安。次日,臺灣當地報紙的娛樂版將此事放在了頭條。報紙一登,整個攝製組全都知道了。
令李曼君絕對沒有想到的是,阿添接受了當地記者的採訪,並且有大幅文章刊載出來。阿添說,L很想成爲明星,多年以來,一直都做着明星夢。爲了實現這個夢想,她便想盡辦法接觸娛樂圈的人。正是在這種大背景下,由朋友的介紹,他認識了L。當時,他覺得這個女孩比較單純,曾勸她,這條路很難走,不值得。可她一意孤行,甚至數次色誘娛樂圈那些有點權力的人,當然也包括他。後來,她顯然成功了,不知打動了什麼人,進入了攝製組當場記。可她的目的,顯然不是場記,而是藝員,進入攝製組後,只要有點權力的男人,她就和人家上牀,在攝製組的名聲非常臭。阿添對於她,一直都是敬而遠之,她卻一直對自己糾纏不休,弄得他不勝其煩。
阿添說,他對L的感情其實是蠻複雜的,一方面很煩她,不希望自己老是被她糾纏,另一方面又非常同情她。畢竟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想當明星想瘋了,竟然到了什麼人的牀都願意上的程度。想一想,人家出身那麼低微,無非是想過得好一些,做人還真是不容易。所以,有機會的時候,阿添還是想幫她一把。
後來就有了一次機會,一個次要角色因故不能如約,只得臨時換人。L聽到這個消息後,立即去找攝製組的好幾個人。也不知她使了什麼手段,總之把幾個有些話事權的人說動了,這幾個人都來找阿添。阿添便想,反正是一個次要角色,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