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過了好一會,我看爺爺和爸爸都陸續擡起了頭,我就也跟着擡頭往前看。
此時,屋內的一切都已經徹底的平靜了下來,而陸錦寬渾身溼透的趴在地上,不知生死。
我爸急忙起身,兩步就衝到了陸錦寬的旁邊,將他扶起來,抱在懷中,一聲聲的喊着陸錦寬的名字。只是,陸錦寬完全沒有任何的反應。
爺爺扭頭問我:“有個問題,我本來該先問你爸,再問你。但現在看來,我不需要問你爸了。”
我問:“爺爺,你要問我什麼?”
爺爺看向我爸和陸錦寬,嘆了口氣,問道:“小舟,你現在恨他嗎?”
雖然爺爺沒有提名字,我也能夠聽得出來,那個“他”,就是陸錦寬。
說實話,陸錦寬害我不淺,好幾次都想要我的命,他的手裡沾着很多無辜的人的血,從哪一方面來看,我都應該非常的憎恨他纔對。
可是,此時我看到我把緊緊抱着陸錦寬,一聲聲呼喚他名字的畫面,想到這個人是我爸疼愛的弟弟,是我的親二叔,我卻又沒有辦法真的憎恨。
我說:“爺爺,我其實應該挺恨他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我現在一點也不恨他了。”
爺爺又問:“如果他不再像他以前那個樣子,如果他回到了咱們家,和我們一同生活,你能夠原諒他嗎?能夠就當以前所有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還認他是你的二叔嗎?”
我聽出來爺爺話裡有話,隱約猜到了他的意思,心裡面一下子犯了猶豫。
陸錦寬是什麼樣的人,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接觸,我非常的清楚。我也知道,他這個人已經談不起來本性是什麼樣子,絕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像他這樣的人,真的能夠不再變回以前的樣子,回到我們家,平靜的生活下去嗎?對此,我真的很不抱希望。
可是,看到爺爺蒼老的樣子,看到那麼堅強,平時那麼威嚴的爺爺眼中竟然隱隱泛着淚花,我的心裡又挺不忍的。
我說:“爺爺,說實話,我挺難做到的,畢竟就在之前,我倆還在墓裡面拼個你死我活,我還差一點被他給害死。讓我放棄那些仇恨,對我挺不公平的。”
爺爺長長嘆了口氣,嘴脣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最後只長長的嘆息一聲,什麼都沒有說。
我頓了頓,又說:“爺爺,如果他真的回來了,不再作惡了,時間長了,我應該可以慢慢接受他。我可以盡力。”
爺爺有些憔悴的衝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搖頭嘆氣道:“他就是想再做壞事,也不可能了。他已經成了廢人,他哪也去不了了。”
聽完爺爺這話,我猛的一驚,忙扭頭去看陸錦寬,發現他正緩緩的睜開眼睛,盯着我爸在看,面無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心裡面在盤算着什麼壞心思。
我心中大驚,擔心我爸會受陸錦寬的暗算,急忙衝過去,要拉開我爸,卻被爺爺喊住:“小舟,沒事的。”
爺爺話音剛落,我就聽到非常不和諧的“噗
嗤”笑聲,連忙扭頭去看,竟然發現笑聲是陸錦寬發出的。
陸錦寬在笑,不是獰笑,不是冷笑,而是憨笑,是傻笑。他的眼神有些空洞無神,根本就再看不到絲毫的戾氣。他笑得很大聲,嘴巴咧得很大,有粘稠帶着泡沫的涎液沿着他的嘴角留下,他甚至都不知道擡手去擦一下。
“這……”我驚愕無比,扭頭看向爺爺。
爺爺臉上帶着眼淚,但是卻在笑。他說:“他已經是個廢人了。”
說着,他來到我爸的旁邊,推開我爸,將模樣已經瘋傻的陸錦寬抱進懷中,帶淚笑着說:“小寬,爸爸來接你了,跟我回家吧。”
“回家好,回家好,回家有糖吃,哈哈哈……”
我實在是看不下去這樣的場面,更無法將印象中的陸錦寬與眼前這個傻子聯繫在一起,於是我扭頭出了門,並在外面將房門關好,把剩下的時間和空間,全部留給我爸和爺爺。
周茹初他們在門口等得非常焦急,看到我出來之後,周茹初急忙來到我的旁邊,拉着我的手,向我詢問剛剛裡面發生了什麼,問我陸錦寬死了沒有。
我這邊還沒等回答,不遠處的王渠抱着肩膀,語氣平靜的說:“陸錦寬沒死,不過活得和死了也沒什麼區別了。如果我沒猜錯,現在他的三魂七魄應該已經嚴重受損,成了傻子了。”
寧飛問道:“我剛剛感受到屋內有非常強大的氣出現,不過只存在了很短一段時間。你們家的家法,究竟是什麼樣子的,怎麼這麼厲害?”
我開口剛要回答,但想到這個家法畢竟是我們家中的秘密,不應該告訴外人,於是只勉強衝王渠笑了笑,算作默認王渠的話,然後拉着周茹初和小麗,出屋來到了院子裡。
院中,我媽正神色擔憂的正在洗菜,手裡面已經把菜葉搓爛了,竟然都沒有感覺,好像一直在關注着屋子裡面的動靜。
看到我出來,我媽忙將手中已經爛掉的菜葉丟進菜盆水中,起身用圍裙擦了擦手,跑過來問我究竟怎麼樣了。
我直接告訴我媽,家法已經結束了,我們都很好,陸錦寬也得到了他該得到的懲罰。
我媽點了點頭,笑道:“都沒事就好。你們都忙活一晚上了,應該都很累了,趕緊休息休息,我這就準備飯菜。”
“媽,你也別太累了,休息休息吧,我現在和小初去鄰居家買些吃的。”
現在村子裡面家家戶戶都開了農家樂,買些飯菜應該問題不是很大。
隨後,我帶着小初和小麗出了家門。黑joker想要跟過來,但被我拒絕了。我和小麗不在家,爺爺和爸爸的狀態都不太好。雖然有王渠在,但畢竟沒有辦法那麼信任,所以必須要留一個能夠絕對信任的人在家。
黑joker雖然非常不情願,但有小麗這個剋星在,只是一個眼神,他就老實了。
出了門,我勉強笑着開玩笑想試着活躍一下氣氛:“沒想到,黑joker那麼厲害,竟然還是一個妻管嚴。”
小麗一下子紅了臉,低頭說:“哥哥,你說什麼呢?”
周茹初將小麗拉到身邊,狠狠瞪了我一眼,刻意沉着臉問:“你還好意思說人家?難道你就不是妻管嚴了嗎?”
我尷尬笑着點頭說:“我是,我當然是。”
周茹初面色緩和下來,湊近過來低聲問我:“剛剛裡面到底怎麼回事,陸錦寬怎麼樣了。他真的已經傻了嗎?”
我點了點頭,隨後告訴周茹初我爺爺和我爸的決定。
周茹初聽後皺起眉頭道:“這樣真的有點太便宜他的,不止活下來了,還活得挺無憂無慮的……”沉默片刻後她嘆氣道:“也好,就這樣吧,畢竟是你們家人。只是我想到以後也要跟着你管他叫二叔,心裡面就特別彆扭。”
我對此也只能嘆氣,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畢竟我和周茹初對於這件事的想法是一樣的。
周茹初似乎想到了什麼,猛的擡頭看向我,皺眉問:“陸錦寬還有個兒子呢,哪去了?他怎麼處置?”
對啊,陸錦寬那個敗家兒子哪去了,怎麼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他連面都沒露一下?
兩年多前,陸錦寬把他兒子從傳銷組織裡面弄出來之後,一直看得都挺緊的,好幾次都看到他帶着他兒子,沒理由這一次那小子不出現纔對。
想來想去,我覺得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郭曉扣下了陸錦寬的兒子,以此來控制陸錦寬,所以他才甘心爲陸錦寬下那麼大的本錢,投入那麼多的人。
或許,這件事邵高楠會知道。
我給邵高楠兩天的時間,希望他能夠趕緊想通,儘快帶着我們去找郭曉,讓我們把這所有的一切都結束掉。
對了,邵高楠的事情我還沒有來得及跟周茹初說。
於是,我邊走邊說,把我在墓中的遭遇毫無保留的告訴了周茹初,並問周茹初能不能夠接受曾經爲郭曉做事的人回到周家。
周茹初對此倒是沒有什麼看法,讓我自己決定,無論我的決定是什麼,她都沒有意見。畢竟,她沒有接觸過邵高楠,她並不瞭解情況。
談話到此結束,我們來到鄰居家,點了一大桌子菜。
那戶人家非常的熱情,說什麼也不要錢,還說讓我們回家等着就行了,飯菜好了之後會給我們送過去。這樣一來,弄得我們都挺不好意思的。
中午,我們家這些人圍在桌子上吃飯。陸錦寬身子還很虛,躺在牀上睡着了,很大聲的打着呼嚕,那無憂無慮的樣子,還真挺讓人羨慕的。
雖然飯菜非常的豐富,但是大家此時都挺沒有胃口的,所以誰都沒說話,都只顧着自己悶頭吃,氣氛非常的凝重且尷尬。
忽然,有敲門聲響起,打破了場間的沉默。
我連忙放下碗道:“我去開門。”
說完,我起身離席,快速來到了院門口,將院門打開。
院門外敲門的,是邵高楠。他看到開門的是我,長長鬆出一口氣,然後對我說:“我想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