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山密林的清晨原本是安靜的,多有早起的鳥兒婉轉啼鳴,爲這份靜謐更添三分空幽。
可今日,一切恰好相反,山林中不斷迴盪起轟隆隆的巨響,傳遍八方,早已逃遁至數千裡外的鳥獸,聽到這巨響,都止不住的顫抖,發出陣陣哀鳴低吼。
身着金、青、藍、紅、黑各色長袍的五名修士依舊不知疲憊的轟擊着環形大陣。
看他們的閒情自若的樣子,顯然沒有用出全力。
不過即便是這樣,主持陣法的三十六名修士,除了蘇真、展瑤這些元嬰期修士外,其他金丹期修士已然是搖搖欲墜,堅持不了太久。
環形大陣籠罩範圍極廣,諸多節點需要人手把控,若是倒下的人太多,不用那五人攻擊,這陣法恐怕也維持不住。
但此刻他們最缺的就是人手,特別是懂的陣法的元嬰期修士。
堅持了一炷香後,基本上所有金丹期修士都已倒下,唯有加上蘇真在內的十二名元嬰期修士還在苦苦支撐。
那環形大陣光幕更是顯得黯淡無比,每一次攻擊落下,都會響起劇烈的咔嚓之聲,但那五人似是故意控制好了力度,看似下一次攻擊就能破開陣法,實則每次都差上那麼一點。
“噗!”僅剩的十二名元嬰期修士中,展瑤的陣法造詣算是最弱,此刻堅持不下去,喉嚨一陣腥甜涌上,忍不住噴出了一口鮮血。
蘇真看到這一幕,立刻便明白了其中的端倪,那五人原本早就可以轟開陣法,此時之所以這麼耗着,就是想把他們這十二人拖垮。
所謂一勞永逸,一旦他們十二人倒下了,那剩下的幾道防線也就不攻而破。
“諸位道友,咱們已經盡力了,趁現在大家傷勢都還不重,趕緊退守第二道防線。”
蘇真心中雖不甘,但該放棄時他也不會拖泥帶水,此刻轉頭向着衆人開口。
一瞬間其他人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皆都沉重的點了點頭,迅速後撤。
第二道防線乃是四宗各自佈置,並不相連,蘇真大袖一捲,帶着那些重傷的金丹期修士,迅速撤回了百里外的第二防線內。
剛一回去,朱柔便帶領着二月峰的幾位長老圍了上來,連忙替那幾位重傷的金丹期修士療傷。
展瑤身上雖有一些傷勢,但算不上重,此刻咬牙堅持,與蘇真一起堅守第二道防線。
轟的一聲巨響傳出,在蘇真等人離去後,環形大陣也失去了作用,僅僅多堅持了五息,便寸寸崩潰,煙消雲散。
那五名修士並未聯合在一起,而是分散開來,四人分別前往四宗佈置的第二道防線處,剩下那名金袍修士凌空立於原地,總領大局,指揮衆多紫袍修士。
前來進攻月河宗防線的正是那名藍袍修士雲水君,他掃了一眼陣法,似不怎麼在意,雙手掐訣,立刻便有一條水藍色的瀑布憑空出現。
瀑布寬約十丈,高約百丈,懸掛在天際如同一塊上好的綢緞,看起來極爲震撼人心。
同時,隨着雲水君的一指,那瀑布內頓時飛射出密密麻麻,數之不盡的水柱,每一根都足有身腰粗細,一丈之長,迅疾飛出,直接撞在了第二道防線上。
第二道防線由三禁一陣組成,竟只是一個照面,最外面的禁制便轟然崩潰。
這一幕頓時讓陸虹、田武等人雙目瞳孔收縮,倒吸了一口涼氣,元嬰大圓滿修士竟強悍到這種地步,僅僅一式神通,就強行破開了他們精心佈置的禁制。
“不對!”
蘇真神色同樣一變,不過卻不是駭然,而是透露出震驚與疑惑。
剛剛禁制被破開的一幕,別人只看到是那雲水君神通驚人,可他卻發現,這人的神通雖厲害,但還達不到一擊強行破開禁制的地步。
與此同時,第二波進攻到來,只見那瀑布內再次飛射出成千上百道水柱,齊齊轟擊在了第二道禁制上。
咔咔之聲響起,第二道禁制立刻出現了碎裂的跡象,終於在三息過後,再次崩潰。
“這……這怎麼可能?”
曹文山雙眼猛地睜大,其內露出駭然與不敢置信之色。
這第二道防線乃是他主持佈置的,對於其防禦力,他有絕對的信心,即便是面對元嬰大圓滿修士,曹文山都敢打保票,此防線至少可以抵擋一個時辰以上。
但沒想到,僅僅不過十多息的時間,第二道防線的三禁一陣便被破開了兩禁,這讓他駭然的同時,又覺得極爲羞愧。
其他人自然也不會在這時候責怪曹文山,只是覺得元嬰大圓滿修士太過恐怖。
而蘇真雙目卻是驀然一凝,看出了一些端倪,剛剛他發現這些水柱看似是大範圍無差別攻擊,實際上卻是有針對性。
“曹師弟,這道防線是你主持佈置的,那就請你細細說一下這三禁一陣的結構。”
蘇真突然轉頭看向曹文山,神色不露半點異常的問道。
這話一問,他還以爲蘇真是打算追責,頓時其臉上便露出了羞愧之色,低頭細細說了起來。
兩人都是陣法造詣極高之人,有些事不用說的太明白,只是說了幾點關鍵之處,蘇真雙目便驀然一亮,轉頭繼續看向陣外。
就在此時,第三輪攻擊來臨,無數的水柱擴散開來,如同一片箭雨,覆蓋方圓近百丈,轟轟落在禁制之上。
從表面上看,若是不懂禁制之人,確實看不出什麼,但此刻蘇真的雙目卻是緊緊盯着一點,細細數了一下落在那一點上的水柱。
“一百二十三根。”
蘇真神色立刻一變,心中頓時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測。
這三禁一陣雖然防禦力極強,但也有破綻,那剛剛被他緊緊盯住的一點,便是破綻所在。
這種看似無差別的大範圍攻擊,落在禁制面上的水柱應該極爲平均,但他剛剛仔細觀察之下,卻是發現只有那一點破綻上落了上百道水柱,其他點都是在五十道水柱左右。
如此看來,情況已經極爲明顯,此人早已看透了這些禁制的破綻,但他爲何要用這種大範圍的攻擊掩人耳目。
“有內鬼!”蘇真心中暗想,這是唯一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來不及確認這個事實,立刻盤膝而坐,雙手掐出道道印決,以最快的速度改變了眼前最後一道陣法的結構,將其破綻移換了位置。
嘩嘩水聲響起,雲水君操控水柱再次攻來,這一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所有水柱竟都被彈了回去,陣法光芒依舊,不見半點削弱的跡象。
“這……”
曹文山眼力不凡,一眼就看出蘇真剛剛改變了陣法的破綻,這才讓其完好無損。
蘇真***先開口,打斷了其言語,現在他還不想將有內鬼的事情說出來,以免打草驚蛇。
“曹師弟不必自責,敵人實力太強,前面三道禁制無法阻擋,實屬正常,只要這最後一道陣法能多堅持一段時間,咱們的努力也算沒有白費。”
“咦?這蘇真果然名不虛傳,倒是有幾分本事。”
一擊未能得手,雲水君輕咦一聲,感覺有些詫異,不過他也沒太過在意,這種陣法就算尋不到破綻,以其強悍的實力,也只是多花費一些時間而已。
轟轟之聲再次迴盪,這次雲水君足足攻擊了近半個時辰,那大陣纔出現了欲要崩潰的跡象。
蘇真知曉這已是極限,不假思索,果斷放棄了第二道防線,與衆人一起退到了百里外的第三道防線處。
這第三道防線乃是他親自出手佈置,防禦力最強,統共有十禁三陣,就算是元嬰大圓滿修士想要強行攻破,至少也需要一天時間。
這已是他們最後一道堡壘,一旦被破,便免不了一場血戰。
雲水君破開第二道防線後,迅速臨近第三道防線,當他看到那裡的十禁三陣,其眉頭卻是微微蹙起,顯然是覺得有些棘手。
觀察了好半晌,他也沒有出手,這一幕頓時讓月河宗衆人大鬆了一口氣。
可蘇真卻是微微皺起了眉,心中漸漸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他對自己佈置的禁制陣法有極大的信心,別說是一位元嬰大圓滿修士,就算是五位元嬰大圓滿修士強攻,短時間內也難以攻破。
但不知爲何,自這些人進攻以來,他便始終有種不妙的感覺繚繞在心頭,揮之不去,好似今日之事是他們命中一劫,躲不過去。
轉眼兩個時辰過去了,日頭已經漸漸爬上了頭頂,在這烈日暴曬下,不少人都已滿頭大汗,若是平常之時,他們定不會如此,但現在卻是控制不住。
雲水君凌空立於第三道防線千丈之外,雙手負於身後,似在等待什麼,這兩個時辰他竟沒有發動一次攻擊。
突然,西方傳來一聲震天動地的轟鳴,衆人看見極遠之處,一座足有千丈之高虛幻之塔驀然消失無形。
“那是月水宗的冥塔陣,竟這麼快就被破了。”
曹文山轉頭看去,立刻傳出一聲驚呼,他沒想到那大名鼎鼎的冥塔陣竟只堅持了兩個時辰。
同一時刻,其他兩個方位也傳來了巨大的轟鳴之聲,衆人都知道日河宗與星河宗的防線也相繼告破,唯有他們這裡,憑着蘇真超高的陣法造詣,勉強殘存。
一時之間,月河宗衆人都不免生出了一種兔死狐悲的情緒,同時又暗暗慶幸有蘇真在此。
可在就此時,雲水君動了,他沒有向前進攻,而是迅速向後撤退。
看見這一幕,多數人都有些詫異,但唯獨蘇真全身汗毛豎立,一股強烈的生死危機之感浮現心中,讓他幾乎沒有任何思考,下意識的向後疾馳退去,同時大聲喝道。
“所有人立刻後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