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出宮二對狼軍星的推崇,孫諧說道:“單論帥才戰績,黃先生確實不如軍星。此時,他可以頂住穆涅的復仇大軍,當有部分,是因爲雙方將士上下,彼此多有交情……”
“教友嗎……”宮二嘆了一聲,說道,“中玄域內,各族一家。這種口號,有時看來諷刺;有時,卻是真實寫照……只是可嘆,當黃汗水殺掉穆波之時,他便走出了這一生中,最難以彌補的錯誤一步。”
孫諧望着遠方,喃喃說道:“這,真的是他的失誤嗎……”
戰場之上。
淨月忽然發現,狼軍步軍陣勢,陡然變化。兩翼方陣齊出,慢慢向前移動。
“變陣推進?”淨月百思不解,“一旦向前,便會失去固定的盾牌與巨矛防禦,可不是自尋死路?”
淨月不是莽撞之輩,他久久注視戰場,感受那一縷怪異,遲遲沒有下令。
身邊將領,可不比他謹慎,不斷出言。
“首領,我們正面衝擊,便要完全突破敵軍方陣了!”
“首領,龍源軍的兩翼移動,這是攻擊的最佳時機!”
“我們是否可將中路兵力撤出一些,改爲攻打兩翼?”
“敵人這麼蠢笨,送上來的良機啊……”
“……”
淨月悚然而驚。
“不對!”他警醒叫道,“那頭北狼!狼軍威名中玄的騎兵,一直沒有出現——這支最爲強悍的龍源大軍,定然是隱蔽暗處,等待我們露出破綻……”
淨月凝視遠方戰場,發現自己的兵將雖然處於優勢,但傷亡持續不減,體力精神,都是損耗嚴重。
“他們,這是故意示弱,意圖纏住我們!”
淨月咬牙說道:“傳令,各部撤退!”
“什麼?”
身邊將領,茫然不解。
“首領,我們連連突破幾處方陣,只要再接再厲,很快便可以擊潰狼軍……”
“我軍士氣正旺,激鬥正酣,此時退兵,是對軍心的一種打擊!”
“即便狼軍的騎兵來了,有何可懼?我們還不是一樣剿殺?”
“……”
“你們再看!”淨月掃視衆將,指着戰場說道,“一面狼軍方陣;一面赤城;一面天月江……我軍幾乎是陷入三面重圍!只要狼軍騎兵再來封堵,我軍便成甕中之鱉,插翅難飛!”
遠方,東方白忽然將目光,越過喊殺震天的戰場。
遙遙相視,便是那幾度侵襲中玄域的蠻木淨月。
“要撤了啊……”
他喃喃自語,輕輕搖頭:“果然名不虛傳。”
“傳令!”東方白雙目精光閃過,“再去千人,支援羅浩與顏俊,告訴他們,立刻推進,纏住敵軍!”
赤城。
孫諧策馬,看着街道之中,列陣的千名將士。
宮二在前,對着孫諧微微一笑,輕輕躬身,語調平靜的說道:“願隨大人,奮戰沙場。”
孫諧掩飾心頭悲壯,神色平和的與衆將士點頭致敬。
“咚——咚——咚——”
戰鼓擊響,直衝雲霄。
孫諧有些不捨的掃視了城內,許多百姓,正在街頭巷尾,默默圍立。
孫諧擡手,想對這治下百姓,說上什麼——那些敬愛這清
廉太守的百姓們,卻猛然跪了下來。
陣陣哭泣,清晰可聞。
喉間一堵,孫諧無法言語。
他驀地撥轉馬頭,向着城門奔馳。
城門徐徐開啓。
“子弟們,爲了我龍源百姓,殺——”
孫諧高舉手臂,放聲狂吼。
“殺——”
身後兵卒看着城門處,逐漸展開射入的光芒,高聲迴應。
城門大開。
孫諧一馬當先,衝出城外。
城內千騎,緊隨其後,策馬狂奔,如離弦箭矢,飛出城去……
“咚咚咚……”
戰鼓轟鳴,喊殺淒厲。
血戰沙場,無數異族騎兵,與狼軍步卒糾纏一起。
兇性勃發,南蠻域的異族騎兵,竟再不顧身後淨月號令,死死追着面前之敵鏖戰。
大半由赤紋降軍,轉換而來的狼軍步卒,也是慢慢找回了曾經,奮勇當先的感覺。身軀之上,赤紋隱隱,完全拋卻生死之念,悍勇無比。
方陣的刀斧手摺損,便有後排的弓箭手拿起兵刃,勇猛補替。
異族騎兵在方陣前來回穿梭,刀槍劍戟,交錯劈刺,箭矢亂飛,難顧首尾。
狼軍兩翼推進,如同出拳的巨漢,無視胸前空蕩,只求拼死傷敵。
對面淨月大軍雖是殺敵更多,但自己也是紛紛倒退,傷亡慘重。
淨月終於怒發如狂:屬下將士,竟是因爲殺紅了眼,不尊號令?!
也許,在其他戰場,這並非多大錯事。
但面對未嘗一敗的狼軍,面對聲威赫赫的北狼——由不得異族隨心所欲,肆意妄爲!
“撤退!給我撤退……”
淨月暴跳如雷。
遠方,葛易甘分出五千兵馬,正在向淨月大軍之處奔進。
忽然,他們看到一支騎兵,驀然自赤城之中,衝了過來。
前軍將領,立刻命令大軍停步,列陣相迎。
“那是……孫太守嗎?”
帶軍將領遙望來敵,不可思議的叫道。
旁邊部下,也是紛紛議論。
“這個人,忠烈剛猛,狂放不羈,果敢固執,真讓我軍吃了不少苦頭。”
“可不是,在他守城之時,便讓我們不得寸進。”
“如今他又發什麼瘋,敢出來衝擊大軍?”
“看來,是要阻止我們支援淨月……”
“那麼一點人馬,守城還行,出城狙擊我們?”
“他真的是,不想活了嗎?”
“……”
領軍大將長嘆口氣,咬牙說道:“孫大人既求速死,我們便成全他……”
“咚咚咚……”
葛易甘望着戰場,面色複雜至極:“孫諧啊,你這又是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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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帥。”嶽戈爾上前,沉聲說道,“讓我帶兵過去,解決赤城的騎兵吧。”
“不行!”葛易甘一驚,脫口叫道,“你的騎兵不可輕動。”
“大帥。”
嶽戈爾嘆氣說道:“孫太守舍卻生死,便是爲了阻擊我們支援淨月。這充足說明,狼軍星之所以,一直將騎兵隱匿不出,其目標,定然是全殲淨月大軍……你明白嗎?”
“可是……”葛易甘猶豫不
決。
“如今西門的黃先生,東門的淨月,都已泥足深陷。唯有我們,還有一絲餘力。”
嶽戈爾苦口婆心勸道:“大帥,如果我們不能及時救援,此戰必敗!”
“不行!”葛易甘有些氣急敗壞的叫道,“岳家軍是我們這邊,唯一可以對抗狼軍騎兵的力量。我是大帥,說不能去,就不能去!”
嶽戈爾不再說話,他失望的望着葛易甘——這個以往巧舌如簧、意氣風發的名士。
悔恨,燒灼他的心。
之前被葛易甘說動的言辭,野心和幻想,俱在眼前浮現。
嶽戈爾忽然長嘯一聲,驚動半空風雲。
“走!”
嶽戈爾再不看葛易甘一眼,甩手離去,走向戰馬。
“起碼,要有尊嚴的戰敗……”
孫諧帶着騎兵將士們,趴伏在戰馬上,不斷的加速,加速,再加速。
葛易甘所屬分出的人族叛軍,援助淨月,乃是橫向朝東,對於自北面攻來的赤城官軍,難以及時變陣。
“射——”
倉促之間,人族叛軍唯有不斷射出稀稀拉拉的箭矢,試圖稍稍阻擋側翼撲來的騎兵。
然而,孫諧與部下們無視飛箭,悶頭狂奔,很快便到了近前。
“殺——”
以孫諧爲首,所有騎兵猛然挺起胸膛,高舉武器,向着敵軍殺去。
“砰砰砰……”
飛馳的戰馬,幾乎同時闖進了叛軍陣中。
各種聲音交織,連成一片,形成巨大的戰場聲浪。
孫諧臉色蒼白如紙,周身血氣再度縈繞,手執長戟,橫空揮舞,輕若無物。
鋒利的刃尖,在多個叛軍胸腹前劃過,帶走漫天的鮮血。這些人族叛軍,可不比異族體魄,紛紛被大力掀飛,慘呼而亡。
孫諧猛踢馬腹,坐騎頓時縱躍而起,長戟翻飛間,數顆人頭衝上天空,與主人靈魂,一起翻飛。
彷彿兇獸猙獰,逞威霸道。
孫諧此刻,哪有朝堂之上,一絲一毫嚴肅穩謹的架勢?
周身血氣,隨着所殺之人越多,愈加濃郁驚人。
當孫諧殺得久了,一股酣暢淋漓,讓他忍不住高舉武器,仰天狂吼,充滿睥睨凡間的威勢凜然。
人族叛軍,竟在一照面間,完全無法抵擋鐵騎的狂猛衝擊。兵力優勢,絲毫沒有體現。他們一波又一波倒下,無數的兵卒被踐踏,血肉模糊。
當面對敵人,顯得如此強大殘忍之時,人族叛軍的淺薄根基,再度浮現。他們完全無法忍受心中的恐懼,驚呼聲中,轉身便逃,開始潰敗。
混亂之中,那些將領顯得如此醒目。只有忠於葛易甘的他們,還會盡力的阻止逃兵,呼喝甚至砍殺不聽號令的兵卒。
也是因此,冷麪無情的宮二,清晰瞧準目標,縱馬穿梭,開始收割這些將領的性命。
一具具無頭身軀,隨着他的戰馬飛馳掠過,轟然倒地,彷彿一茬又一茬的小麥,被其快速收割。
“狼軍無敵!”
宮二忽然仰天怒喊,音聲有音元支撐,響徹四野,驚駭所有敵軍,神魂俱喪。
“前進!”
便在此時,嶽戈爾帶着自家兵卒,如狂風暴雨,轟隆而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