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再有消息傳來。
審將軍果然再度突圍,而大荒叛軍緊隨其後。
狼軍星詳細查問訊息:“審將軍大軍,距離我方還有多遠?”
“稟告大人,約爲五十餘里,大概午後便能與我軍相遇。”
“他們還剩下多少人馬?”
“估計兩萬餘人……隊型散亂,十分狼狽。”
“……”
狼軍星問後,忽然望着來時方向。
“大哥是不是改了主意,想要大幹一場?”蕭羽洞徹其意,笑着問道。
“不錯!”狼軍星哈哈大笑,“便如二弟所言,若我們就這般迎擊上去,叛軍定然掉頭而逃,何不趁其不備,稍銼其銳?我看方纔的山頭不錯,可以伏擊。”
“叛軍伏擊了審將軍,我軍再伏擊叛軍。”蕭羽微笑說道,“也是回報。”
“可惜,我軍兵力不足,估計只能嚇他們一次。”
狼軍星轉頭傳令。
無名山,地勢平緩,綿延的幾個小山頭,也不見如何高聳,只是其間林木茂密,極爲繁盛。
武帥站于山下,指揮兵卒入林藏匿。
“嗨,帥哥。”計飛帶着幾個侍從,正是趕了過來。
“哦,計大人!”武帥連忙迎了上去,“你也要參與此戰?”
“我們這場是伏擊戰呢。”計飛下馬,笑着說道,“我還以爲沒自己什麼事情。”
“嗯,之前隊伍突然轉向,我便猜到,定是要伏擊了……”武帥有些自得說道。
計飛滿面笑容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豎起大拇指,說道:“不錯,不錯,內外兼修,美貌與智慧並重,英雄與俠義化身。帥哥這樣的偉才,該辦大事!下次見到中郎大人,我一定替你美言幾句!”
武帥英俊臉龐,登時有些發紅,他不太自然笑笑,知道計飛在蕭羽那邊地位,輕聲打探問道:“不知前方戰事如何?”
“不好。”計飛嘆了口氣,也是輕聲回道,“聽聞審將軍一部,被人家荒人大軍,打得慘極了,現在還被追得雞飛狗跳。”
武帥點頭說道:“那定然是折損嚴重。”
計飛拍拍大腿,繼續說道:“蕭老闆說了,中郎大人不但想救審將軍,還想狠狠咬上荒人軍一口,這才決定,讓我等在此設伏。當然,真正殺敵,還是其他隊伍兄弟,我們不過是查缺補漏,防止敵人突圍,切斷退路,算是跟着混混經驗。”
武帥有些激動說道:“叛軍遇到我們狼軍,必敗無疑!如此戰功,事後朝廷定有封賞……”
計飛看他兩眼放光,沉浸功名利祿的模樣,悠悠一嘆,暗自忖道:怨不得,中玄域的音修不顯,弟子如此,丟臉啊……
大路在山下延展,直到天際一線,與藍天白雲相接,顯得寬闊蒼茫。
蕭羽和狼軍星,正結伴在山頭眺望。
忽然,一隊兵將快馬尋了上來。
“大人!”
當中的正是狼覆白,他一身血跡斑斑,極是狼狽。
知道音修耳聰超人,狼覆白遠遠便高聲喊
叫:“大人,後方疇昔城大營,被官軍查抄,兄弟們都被關押了起來……”
在他後面,也有兩三將領跟隨扶持,此刻都是激動,一直口中喝罵,均是嚷嚷不要再打,轉頭殺回,找官府質問。
“嗯?”
狼軍星凝眉沉面,沒有說話,只是先轉頭看看蕭羽。蕭羽早知他意,輕輕一步,便踏到了狼覆白身前。
此刻的狼覆白,已是被人攙扶下馬,半跪地面。大略看去,他身上傷口不多,但受創顯然不輕,仍是流血。
“還好,都不是要害。”蕭羽柔聲說着,掏出隨身帶着的幾方創藥,以音法鎮護其身,迅速止血。
“萬幸。”狼軍星鬆了口氣,用力揮手,對着周圍人羣沉聲說道,“都不要吵。覆白,你來仔細說說,究竟發生何事?”
覆白經由蕭羽醫治,臉色舒緩許多,喘了口氣,肅聲道來。
“昨日,刺史府忽然來人,帶着一千騎兵,衝進我軍大營之中,說是奉大將軍之命,查抄營中私吞財物。我們留守軍卒不過百人,措手不及,被對方包圍於大帳之內,看押捆綁……”
狼軍星聽他細細講訴,周身寒意漸生。周圍兵將均是熱血涌動,咬牙切齒,難以按捺。
“你等可看到了大將軍的書令?”蕭羽沉穩問道。
狼覆白搖頭,恨聲說道:“直到我等被關押,都沒有看到任何憑據。我向爲首官吏,一個叫邱稱之的索要,反而被捆綁起來,羞辱一番……不過,聽他們言語之中,口口聲聲,都稱乃是降將穆波,暗中告發……”
旁邊有兵將忍不住低聲咒罵:“穆波?這個蠻木敗類,骯髒小人!”
“若不是大人恩慈,留他一條性命,他能活到今日?”
“真真可惡!恩將仇報,誣陷我軍!”
“該殺!”
“該殺!殺!”
“……”
狼覆白喘了幾口氣,繼續說道:“聽那些官兵意思,此事已經驚動龍源皇帝,下旨讓大將軍追查,若是查到我軍私藏贓物,便會將大人押解,送去平靖受審……”
“刺史府的人,竟敢擾我大營,傷我部下?”
狼軍星語聲如冰,令人聞之顫慄:“即便真是大將軍下令,也無此權……”
蕭羽在旁,輕聲出言,語聲和煦,將周圍氣氛緩和下來:“覆白,你是如何逃脫,身上傷勢,又是從何而來?”
狼覆白頓了頓,緩聲說道:“我有幾個生死兄弟,都是當初同鄉起事之人……半夜之時,冒死救我衝出關押所在,奪了戰馬出逃——一路之上,這些兄弟,一個接一個,都被追兵砍殺,唯剩我孤身一人,逃到這裡……”
說到此處,想及那些慘死好友,他悲從中來,泣不成聲。
“沒想到,兄弟們沒有戰死沙場,竟是亡於己方的刀下……”
狼軍星閉目默立,懷中長刀卻不斷震動。
“是誰人的騎兵?”蕭羽感受周圍情緒,慢慢問道,“刺史府內,恐怕沒有如此精兵。”
“是嶽戈爾的部下。”狼覆白擦擦淚水,
啞聲說道。
“你確定?”蕭羽直視他的眼睛問道。
狼覆白頓了一下,回憶說道:“未見其人,但那些兵卒均是如此自稱,還不斷嘲笑我狼軍……說我軍都是異族賊匪叛黨拼湊——當世騎兵,還是他們岳家軍爲首……”
旁邊兵將聞言,又是騷亂。
“大人,氣死人也!”
“大人,不用等了,我們殺回去吧!”
“殺回去!這戰繼續打,還有什麼意思?”
“對,我們爲了他們遠征而來,卻被這幫忘恩負義的傢伙如此對待……”
“不打了,不打了!”
“……”
燕風在旁,仍有鎮定,輕聲出言說道:“大人,此事還需暫時封鎖。若讓軍中知曉,恐怕此戰難以爲繼。不說士氣低迷,恐怕還會因爲憤怨,生出大亂……”
狼軍星忽然睜開雙目,懷中同時發出驚耳長吟。
“燕風!”
“在!”燕風連忙上前。
狼軍星語氣平靜,但其中殺意,滿盈可感:“你帶上所領部下,全副武裝,備齊弓弩,現在便是回去,等到明日凌晨,給我強襲軍營,所有外來兵將,一律格殺勿論。”
燕風境界不低,仍能自持,他看了一眼狼軍星,輕聲說道:“大人,此事蹊蹺。在西南軍中,除了大將軍親至,否則無人有此膽量。大人……”
“不是大將軍所爲,更不會在此時。”狼軍星看着燕風,慢慢說道,“你把那些人抓住,嚴刑拷問——可以使些修行手段,務必叫其開口。我倒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膽,竟在如此關鍵時刻,擾亂軍心……”
蕭羽忽然招手,淡淡說道:“我有兩人,與你相助,伺機行事……”
燕風帶着自己騎軍,呼嘯而去。
叮囑衆將,暫時不可傳播此事之後,狼軍星仍是留下蕭羽,讓衆人散去。
兩人在山頭,遠瞧風雲變幻。
“這便是凡塵。”蕭羽悠悠說道,“人心不足,慾念叢生。各種陰謀伎倆,數不勝數。”
狼軍星緩緩搖頭:“修行界,又能好到哪裡?只是沒有人間界這般露骨,這般令人煩擾心寒罷了。”
他看着遠方,低沉說道:“我軍平叛,確實打下不少錢財,也並未全數上繳。你我兄弟均非貪戀紅塵享樂,但不論爲修行計,還是爲苦苦跟隨的軍卒,總歸要多加賞賜——根本積攢不下多少。”
“凡塵混跡,錢物不可或缺。”蕭羽點頭說道,“對待部下,也要情理不虧。傷兵撫卹,醫療伙食,改善處置,軍備更替……都是用度。我幼年在家,族中也有不少夥計下人,管理賞罰,薄厚分明,道理都是一致,缺之不可。”
“我們大軍攻伐至今,從朝廷和官府之中,幾乎沒有獲得多少獎賞。”狼軍星已是收斂了殺氣,慢慢說道,“依照慣例,軍中自截財物,也非罪過。即便皇帝追責,又如何會這般大動干戈?”
蕭羽說道:“如今有人藉口此事,公然查抄大營,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乃是別具用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