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軍嗎……這是雁行陣勢?”
之前,早有教中內應,私下溝通,將狼軍大略兵力配置,傳達到穆波帳內衆將耳中。
總數不及兩萬的狼軍騎兵,如今自對面夜襲而至,卻不成突破錐形,反而構築寬長雁陣——這既出乎穆波意料,也同樣讓他長舒口氣。
以穆波推測,如此一來,人數所限的敵方陣型,厚度必然不足,可說後發無力。因此,只要穆波保證己方兵將,能夠在狼軍攻勢下支撐阻截一段時候,便定有機會可以反擊狼軍。
身後,不斷有將領出言,勸說我軍夜中驚亂,準備不足,不如先是撤退……卻被穆波一口回絕。
以數量、勇武、陣型對比,穆波都對自己判斷,擁有極大信心。
他面無表情的掃視左右,說道:“此處山區複雜,即便撤退,也難以提到極速,反而失去士氣,丟掉防禦之力。本來便有不少膽小廢物在亂跑,恐怕撤退號令一下,越加會造成混亂!狼軍若是趁機追襲,我們全軍性命,都將斷喪此地!”
穆波昂着頭,灰色眼神,彷彿跨越兩軍距離,直視那陣前大漢:“我倒要看看,那個擊敗過寒人的傢伙,究竟有什麼厲害……”
“幻:浪!”
蕭羽忽然站立牛娃背上,紅髮隨風飄搖,如流星拖尾,熾燃赤火。
高亢笛聲,激昂而起。夜空風雲,隨之變化。
只見黑色雲頭,如有靈觸,自發伸出尖長一縷,一上一下,隨着蕭羽奔行而進,似乎也在空中效仿衝刺一般。
音法奧妙,雖被大軍銳氣阻隔沖淡,但對面蠻木族人,也無寒人那般天生免疫,稍有幻惑影響,當是可能。
“衝——殺——”
前鋒狼軍將士,聽得耳中笛聲百轉,心頭熱血更是沸騰,紛紛於馬上挺起胸膛,高聲狂吼。
“狼軍無敵!”
狼軍星舉刀震喝,聲衝雲霄。
那股豪邁與殺意,被笛音融入,傳達每個勇士神魂。
“狼軍無敵!”
上萬狼軍兵將,高叫吶喊,聲嘶力竭。
馬蹄轟鳴,喊殺如雷,巨大軍音匯聚,在笛聲糾集指引下,直向對面叛軍大營而去。
“嗚呼——”
前方蠻木叛軍,駭然驚動。
在他們眼中,似乎一股漫天海嘯,血色濃郁,正遮蔽大地,狂卷傾覆而來,似乎此處營地,頃刻間便會化成廢墟。
那短短片刻,天地彷彿也被震懾,失去其他所有音動。
心跳,脈搏,呼吸,如同一團混亂雜音,籠住叛軍耳邊,排擠一切外部聲響。
“轟——”
直到一聲巨震,一切纔是恢復。
是營外柵欄,被狼軍前鋒戰馬,狠狠撞裂崩碎……
臨近前線的蠻木叛軍,幾乎毫無反應中,已是橫飛而起,血肉噴濺。轉眼落地,不過剎那間,再經踐踏,紛紛成爲殘破斷骨。
慘叫、悲鳴、痛呼、喊殺……聲聲尖利,音音如刀。
狼軍如決堤洪水,勢如破竹般衝殺而入。大營尚未集結完畢的散兵遊勇,紛紛被掃蕩清理,如同狂風席捲黃沙,除了漫天塵
煙,再無其他殘留。
蠻木軍營之內,到處都是混亂,一片人仰馬翻,潰不成軍。
而首領穆波,正是站立中軍,不斷下達命令,指揮集結。
然而,直到狼軍騎兵,衝入營內肆意殺戮破壞,也還有極多的叛軍兵卒,尚在四下亂跑,根本難以從命。
沒有足夠兵力,來集結成阻擊陣勢,狼軍便會更加勇猛,氣勢澎湃;而越是見到敵軍勢大,不可阻擋,叛軍便越是驚懼,心寒膽戰,最終選擇掉頭便逃,哪管首領急促號令……
如此周而復始,情況只會越加惡劣。
咆哮半天,卻發現自己兵將,一個個只是惶恐不安,抱頭鼠竄,穆波真真氣得暴跳如雷,連聲吼道:“你們這幫廢物!這樣亂逃,如何集結,如何殺敵?”
在他身邊,有部下急匆匆說道:“首領,我軍訓練日短,夜中列陣,平平常常也要不少工夫,但當下哪有這樣的空暇……”
“一羣窩囊廢!”穆波雙目圓睜,眼神如古潭,暴起驚波,“這樣混亂下去,不用等到集結,人便全被殺光了!”
“首領,我們還是暫時退避吧!”
“是啊,首領,如此情況,想要穩定軍心,根本全無可能……”
“……”
身邊將領,七嘴八舌,紛紛勸說起來。
穆波聽着耳邊聒噪;望着前方狼軍騎兵,縱橫捭闔,不斷接近;再看着自己的部下兵卒,處處被殺得鬼哭神嚎……
他的怒氣,乍然爆發。
“都給我閉嘴!”
穆波拔出長刀,嘶聲狂吼:“有膽子的,都跟我上前迎敵,殺啊——”
“首領!”
“首領!不要……”
有兵將猛然撲上前來,死死拉住穆波,叫道:“首領,大軍還需你來指揮,不要衝動啊……”
“啊——”穆波大吼一聲,猛然將他甩下,“那般窩囊廢,我便指揮又有何用?你們既然還有膽子攔我,就都給我死死守在這裡。只要中軍不亂,右軍一旦集結,定然可以逆轉形勢!”
“首領……”
“這是命令!”穆波催馬向前,“親衛們,也隨我上去,爲後面右軍集結,爭取足夠時間!”
“……是!”
穆波帶着親衛兵卒,向着前方策馬飛馳。
一邊跑,他還一邊對着兩旁逃兵怒斥。
那些無心迎敵,只想後撤逃命退避的部下,讓他肝火熾烈燃燒,越加旺盛。
“你們逃什麼?!給我回來,衝上去,衝上去,殺,殺,殺……”
可惜,那些蠻木叛軍仍是抱頭鼠竄,越是被罵,跑得越歡。
“廢物,哼——”到了後來,穆波面色鐵青,也是乾脆住口,不再白費力氣。
對面軍馬奔騰,刀光槍影,血肉橫飛。
穆波到了近處,眼瞧得敵方聲勢,正要高聲喝喊,耳邊忽然涌入一陣笛音,心跳陡然大亂,莫名生出駭然而逃之念。
“又是音修搗亂?”
穆波一咬舌尖,吐出一口鮮血,厲聲高呼:“軍陣煞氣,燃心鍛意,不超天腔,能奈我何?兄弟們,給我殺——”
他帶着兩千左右追隨騎兵,迎着呼嘯如潮的狼軍,瘋狂撞了上去。
“小娃娃,你也來找死!”
穆波見到的第一個狼軍將領,正是麪粉白嫩的燕風。冷笑聲中,穆波揮舞戰刀,兇猛撲上。
燕風長槍攜帶風雷之音,連殺面前之敵,剛有空檔,耳中便聽得破空之聲。
聽聲辨位,不過音修最爲基礎技藝,何況他這修行軍音,沙場加持之士?
不慌不忙,燕風雙臂巧扭,手中長槍“嗚”地變了方向,彷彿自生眼目,精準之極的擋住了來襲一刀。
“當——”
穆波策馬相錯,虎口巨震,心頭也隨之驚撼。
這個年輕人族娃娃,竟是個沙場高手!不但技藝非凡,力氣也是超乎常人,難道……之前音法干擾,便是他之所爲?
穆波心頭閃念如電時,兩人已是交錯背對。
彷彿遇見普通騎兵,燕風俊臉如常,面不改色。
忽然間,燕風身形不動,雙臂再舒,長槍驚顫一聲,陡然化作蛇形,由前向後,回馬一槍,對着穆波後背,便是狠狠咬去。
“砰——”
穆波發覺不妙,想要出招應對,已然不及,被一槍捅在後心。若非蠻木族軀體強健,恐怕登時,便會被破開大洞。
即便如此,穆波也是忍受不住,一個前撲,伏在馬脖之上,“哇”地吐出大口鮮血。
身在戰場,騎兵個人對決,不過片刻機會。轉眼,兩人戰馬背道而馳,已是相距不近。
吐血之後稍微有些舒緩的穆波,不由恨恨大叫,然而面前刀光如網,正有同樣蠻木兵卒,卻份屬敵方陣營,嘿嘿冷笑着,輪番而至。
被之前陌生小將一招打擊,穆波不得不收起以往狂妄,小心應對。
“噹噹噹當……”
他左支右擋,手中戰刀不閒,勉勉強強,頂住這一陣恍如暴風般的攻擊。
內腑震動,穆波忍不住連連吐出鮮血,傷勢顯然不斷加重。
好容易衝出這隊狼軍圍攻,他的身上,再添多處傷口,流血不止,煞是狼狽悽慘。
穆波剛剛緩上口氣,左右四顧,眼前幕幕,卻讓他氣息不勻,再度吐出口血。
地上黑乎乎一片,俱是殘肢斷臂,血骨處處,悽慘恐怖;再回頭望去,除了自己僥倖殺出敵陣,那些所有跟隨部下,早已被狼軍淹沒,黑暗之中,竟無多少痕跡存留。
“嗚——嗚——”
笛聲忽然飄遊入耳,穆波不由一顫,立刻擡眼望去。
遠處,那一團醒目紅髮,彷彿跨越混亂戰場,直映眼前。
心房異動,隨着笛音起伏,竟是開始不斷抽搐,穆波悶哼一聲,再抑制不住傷勢,眼前一黑,栽倒馬下……
“放箭!”
一直遵從穆波號令,拼命固守中軍的將領們,指揮所有弓箭兵卒,射出漫天箭雨。
被寒光籠罩,正是眼瞧突入近前,狼軍星所在的前軍隊伍。
面對箭雲籠罩,狼軍星毫無懼色,手中長刀化作光團,一邊護住全身,一邊鏖戰不休,披荊斬棘,勢不可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