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軍星好奇問道:“‘媽姆教’……爲何從未聽人說起?”
孫諧看了看他和蕭羽,輕聲道:“因爲初始傳教,尚在凡俗,不久之後,卻顯現許多古怪術法,被凡人習得,如同修士……”
“如此異類,終於驚動東川、中玄兩域音修,聯合過來剿滅,幾乎任何顯露異術之人,不論何族,只要在兩域出現,便都被一一殺絕。”
“自此之後,‘媽姆教’便成爲修行界禁忌。音修仙長們,似乎暗中達成共識,決不允許弟子,多加宣揚和接觸——但對凡俗教徒,並不如此嚴苛……”
孫諧嘆氣說道:“我也是入教之後,機緣巧合,纔是得知此等經歷……”
蕭羽聽後,輕輕皺眉。
他多方涉獵古籍遊記,但幾乎均是出自人族。描繪異族的文字之中,似乎真有一點蛛絲馬跡,隱約提及古老教派,但俱是語焉不詳。
孫諧繼續說道:“除此以外,中玄修行界,畢竟超脫人間,制約不廣,加上邊疆異族活躍,恭信教義,使得中玄域內,暗地傳播極廣。也是‘媽姆教’門檻不高,出入無阻,但在異族之中,影響頗大——甚至只要加入該教,不違教義,與異族交往,都能容易許多。”
“如今幾個叛軍首領,黃脖子、黃汗水、穆波,這些都是‘媽姆教’教徒,昔日均是同蒲州有名之士,依照教義行事,多少百姓受其恩惠,民間根基不淺……”
孫諧轉頭,看着狼軍星道:“在那時期,我們衆多出身邊疆之人,爲了與他們相交,均是加入‘媽姆教’,互稱教友。”
狼軍星怔了一下。
孫諧轉口問道:“昔日宋大將軍帶軍平叛,抗旨不前,除了外面傳聞,其中內情如何,你可知曉?”
“聽錢大人提過幾句——除了政敵陷害,似乎還有宋大將軍本身,與陛下意見相左,不同意清剿絕戶之策……”狼軍星迴憶說道。
“確實如此。”孫諧點頭說道,“宋大將軍爲龍源第一武將,用兵如神,卻在西南邊境,不求全功,只願徐徐而進——乃至鬧到最後,被陛下一撤到底,這才換上展大將軍……”
他露出苦笑說道:“然而展大將軍接手,更加悽慘,竟是連戰連敗,還險些讓叛軍攻殺入內地……展大將軍再是軍謀不成,不如宋大將軍,但手下人才濟濟,總也不至於此吧?”
狼軍星忍不住看看身側蕭羽,見他也是臉色凝重,不由脫口說道:“難道,宋大將軍也是‘媽姆教’……”
“中郎大人果然聰敏!”孫諧微笑說道,“宋大將軍入教很早,與如今叛軍首領黃汗水,曾同爲本地教徒中顯赫之輩。算是大荒與人族,兩方團體中流砥柱,影響極大。”
蕭羽忽然出言問道:“孟日食將軍呢?”
孫諧答道:“他與異族關係甚密,早便是‘媽姆教’中,舉足輕重人物。而且在教中人脈極廣,可說異族與人族,兩方通吃。”
狼軍星皺眉問道:“那麼,此回與我等同往的嶽司馬……”
孫諧嘆氣說道:“嶽司馬本爲仙門弟子,後來出山參軍
,很大原因,便是他被查出身份,乃是‘媽姆教’教衆一員……”
狼軍星與蕭羽互相對視,都是看出彼此擔憂。
“‘媽姆教’在南蠻域、西沙域等異族之中,雖無顯跡,但其地位根深蒂固,彷彿血脈滲透……到了中玄域內,也是影響大批混居人族。”
孫諧目光,複雜莫名:“雖說異族叛亂,從未打出教中旗號——這是教義不許……但同爲教友,很多事情,都有底限……”
蕭羽再度出言問道:“大人,你的意思是,西南兵將,幾乎全不可信?”
“如此說有些絕對……”孫諧沉默片刻,緩緩說道,“但展大將軍麾下,十萬兵將,超過八成,均是西南本地人士——其中幾乎個個,都是‘媽姆教’誠信教徒……”
“大概,”蕭羽沉吟說道,“這便是展大將軍如此急迫,將我們北方軍兵,徵調西南戰場緣故……”
孫諧點頭說道:“身在虎狼之地,大將軍也是無奈,麾下兵卒,除了跟隨的審將軍部下,其餘均不可信。此事又是隱秘,無法宣揚,步步都需小心謹慎。陛下也是知曉此事,因此對大將軍行動舉措,多有包容。”
蕭羽望着大哥,眼神之意,狼軍星也是明白。
如今狼軍在此,可說纔是陷入羣狼環伺之中,不但要對抗敵軍,還要小心背後黑手。
“我軍兵力不過五萬,又是遠道而來,”狼軍星沉聲說道,“若想不依靠本地輔助,孤軍迎擊,想不戰敗,都是艱難。”
看到孫諧默然不語,狼軍星又是問道:“如此來看,恐怕大將軍幾番佈局,早會有人通風報信,全無隱秘。那麼孟將軍之前計劃,難道也是弄虛作假不成?”
孫諧立刻搖頭,肯定說道:“這絕不會。孟將軍或許會消極應戰,但如此主動,強襲之策必然是真。以他爲人,恐怕教義於他,全無約束。他的意圖也很明顯,一來爲了軍功,你的到來,刺激了他的虛榮;二來,便是被展大將軍逼急,不得不拿些戰果出來,免得大軍敗北之後,被當作頂罪之人……”
蕭羽接口出言說道:“那麼,如今問題便是:此番孟將軍獻策,意圖收穫戰果,究竟底限如何?襲擊強度,是要淺嘗輒止,還是要逢場作戲,又或是聲東擊西,掩人耳目?”
狼軍星沉吟片刻,瞧着孫諧問道:“大人,你與我們出來,恐怕不是單純告誡吧?”
孫諧再度掃視左右,低聲說道:“之前,大將軍確實私下囑咐,讓你等在大營之外,稍候片刻,自然另有密令傳達……”
黃昏時分,殘陽落幕,唯生紅豔彩雲,流連天際。
狼軍星與厲書川坐於馬上,遠遠望着對面騎兵大軍。
當頭將領,高大壯實,寬厚的身軀,便如同銅牆鐵壁,給人無比結實感受。他的面容硬朗,虎目生威,周身兵戈之音幽幽鳴響。
狼軍星也是類似的壯漢,不由對他暗自喝彩,出聲問道:“可是嶽大人?”
嶽戈爾連忙下馬,遠遠躬身施禮說道:“下官嶽戈爾,參見中郎大人。”
“哈哈,”
狼軍星下馬,幾步到了跟前,笑着說道:“嶽大人,來得果然及時!”
嶽戈爾低頭,平靜應道:“軍令既下,不敢耽誤,自然快馬加鞭。”
聽出語聲中的淡漠,早有所料的狼軍星不以爲意,轉頭叫道:“厲大人,你怎還在那邊,你們不是老相識?”
“哼,”嶽戈爾忽然橫眉立目,冷冷說道,“見過厲大人。”
聲如兵戈交擊,鏗鏘脆響,寒風隨之而起,低沉呼嘯,在暖陽之中,刮出凜凜冷意。
“嶽大人安好?”厲書川沒有上前,皮笑肉不笑般,短短回了一句。
狼軍星看出兩人之間,似有不小過節,暗中一哂,輕輕後退一步,自顧自瞧向他處。
“我早懷疑大將軍,如此突然變策,初衷爲何。”嶽戈爾濃眉擰結,大步走向厲書川,口中喝道,“厲大人可能說說,此番軍令,是否出自孟將軍,背後偷偷獻策?”
厲書川笑容散去,冷冷說道:“嶽大人,中郎大人便在身側,你這樣無禮,難道也藐視狼軍之威?”
嶽戈爾一滯,轉首望向狼軍星,卻發覺他正饒有興趣的打量自己部下,顯然不願參與兩人爭執。
“呵呵,”狼軍星感受兩人目光注視,這才轉身過來,淡淡說道,“厲大人,你且回去,我與嶽大人聊上幾句。”
厲書川也不掩飾怒意,一甩袖子,策馬揚長而去。
“下官失禮,還請大人見諒!”等他走後,嶽戈爾也是平靜許多,言辭開始客氣。
“哪裡哪裡,大人直爽性子,與我可正是對路。何況邪修與正修,本便難以共容,哈哈……”狼軍星隨意擺手,根本不當回事。
“原來大人知曉……”聽狼軍星如此說話,嶽戈爾暗中點頭,肅穆站立,雙目炯炯,“請大人放心!我軍勇士,必依照軍令,擔好前鋒之責……”
夜深,點點星辰,綴滿蒼穹。
飛馳的騎兵大軍,蹄聲轟鳴,震耳欲聾,濺起的滾滾塵煙,遮蔽了半空弦月。
當兩方聯合騎軍,抵達一處河水前時,已是夜半。
“什麼,河橋斷了?”
厲書川望着前方疾馳過來的傳令兵,不敢相信的叫道,臉色難堪之極。
狼軍星在旁,輕聲問道:“厲大人,此地只有一座河橋?”
厲書川咬牙說道:“確實僅有此橋……嶽戈爾,你好大的膽子……”
狼軍星未理他對此事的猜測,只是說道:“大人,河橋既斷,可有備用之策?若是我等不能及時與孟將軍會和,恐怕此番偷襲,便要孟將軍獨自負擔了。”
厲書川恨恨望着前方,揮鞭說道:“既然如此,我便即刻趕回細浪城,向將軍稟明狀況!”
之後,心煩氣躁的厲書川,也不再多言,與狼軍星匆匆告別之後,便是策馬而去。
蕭羽走上前來,指着消失夜色中的背影,微笑說道:“一切,如前所料。”
狼軍星冷冷瞧着那邊,一拍懷中長刀:“走,我們轉向,前往玉墊城,去打穆波大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