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沒有半句謊話!”獨孤儀嘟嘴說道。
“嘿嘿,這我當然知曉。”那青年眼神一轉,哄着說道,“你出去應付一天,總該累了,去,乖乖歇息吧。”
等獨孤儀帶着下人進去,那青年卻靜立院中,瞧着蕭府方向,輕聲說道:“既然有違常理,必有助你登天之寶!是什麼奇遇?”
“難道當年的奇物,竟是落到了你的手中?”
他看着天邊升起的圓月,眼角似乎射出寒芒。
“被我李子保看中的東西,誰,也別想奪走!”
陰雲輕遮,明月有瑕。
蕭府大宴散去,自回住所。
蕭羽給長輩請安完畢,回到自己宅院。
如今,昔日的家僕婢女,多已散入其他房中,本來藍清玉還要安排回來,卻被蕭羽勸阻。
修行清苦,也有自己隱秘所在。
那些同伴,便是住進了蕭羽宅院廂房,俱是習慣了互相照應。
關上房門,蕭羽到了臥榻之上,盤膝而坐。
“說吧。”蕭羽閉目開口,對着一旁竄上來,細長身影的小黑,柔聲說道,“能阻斷我音識,定然是不弱音修。”
小黑雙目晶瑩,在夜色中閃映如玉。
“主人……”
發覺她有些欲言又止,蕭羽睜眼,摸着她光滑鱗片,說道:“自我回來,便一直有心音蠢動,恐怕便着落在此事之上,你只管說來吧。”
“恐怕,主人將遇到的,便是那個殺身大仇……”
隔日,天色陰晦。
蕭羽一早,便將耳目派了出去。
除了小明特徵太過明顯,留於身邊伺奉,其餘跟隨三人,皆是陌生面孔,混在街巷之中,打探觀測,也是正常。
獨孤府自從得仙門青睞,雞犬升天,整個勢力,已是蓋過其餘家族。
幾年過去,無數聞風而至的奇人異士,更讓獨孤府上上下下,顯得氣派威武。
然而,蕭羽獨坐宅中,彙集所有得來情報,隱約之間,竟又捋出一絲詭異脈絡。
不知何時起,獨孤府便供養了無數江湖浪客,以及來歷不明的獵寶人。
原本這樣的門客,在當下世道,並無如何起眼,但念及前前後後,不斷有身懷修行者的來去,在特別注意者眼中,便不能不說,如何醒目。
獨孤府的聲威,是“雲天宗”的蔭庇,但“雲天宗”是東川域正修中,最是清心寡慾,慧斬紅塵的二流門派。
也便是說,獨孤家承載的威名,以修行者看來,便如泡沫上的光彩,可觀可嘆,但絕不堅實。
以理來講,老而彌堅的獨孤縱橫,作爲與蕭老爺子同輩的家族之長,該懂得韜光養晦之道,但近幾年來手下勢力膨脹,雖說沒有顯山露水,惹出爭議,終究有些落人口實。
四大家族,除了以往與獨孤家親近的蕭家,如今幾乎形同陌路,但還有一份井水不犯河水的矜持;趙家和孫家,本就處於弱勢,更被緩慢擴張的獨孤家,逐漸蠶食了城中生意。
不好與仙門作對的兩家,乾脆折算了大部
分店面,另去了外府之地,金延城中,更是不爭鋒芒,低調不顯……
閒閒雜雜的消息,不斷被送至蕭羽身邊,間或得訊的蕭老爺子,也會親自過來探討。
審時度勢,提高警覺的蕭萬山,自然有多年埋伏的後手,暗自啓動。他深深明白,爲了蕭羽這個明顯前途遠大的仙家子孫,多大的虧折,都是值得,因此更是在所不惜。
外表看來,蕭府依舊平靜,但內裡動作,卻非外人可知。當然,有些明顯變化,自然瞞不過蕭喆,他也是滿懷疑慮,尋過家主,只是被搪塞過去,不得真相。
這樣過去數日,蕭羽終於摸清了李子保的出行規律。
這位邪修高手,扮作普通散修之士,每天白晝窩在獨孤府中,或是飲酒彈琴,或是指點門客技藝,一派正常大族供奉的做派;然而一旦入夜,他的行蹤便是詭秘起來,經常於皓月當空時,出府行走,不知所蹤。
至於他與獨孤儀的交流,這幾日看來,卻並無傳聞中頻繁。有些值得玩味的,便是獨孤策,作爲獨孤儀的父親,他遇見李子保時,竟也自然隨意,彷彿根本不在乎女兒的清譽風評。
這一點,被計飛添油加醋回報之時,蕭羽不過微微搖頭,不置可否。
李子保是音修高人,以蕭羽如今見識,自然想通當年許多訊息,不會讓同伴過於接近冒險,即便知道了李子保夜半的詭秘出行,也阻止了他們跟隨。
雖說蕭羽肯定自己這些同伴修行特異,很難爲音修所查,但“聚寶齋”的手段莫測,不得不小心從事。
說起來,自從邁入修行界,蕭羽便一直暗暗追查,當年那場身故大變中,偶然旁聽得知的門派名諱。
這“聚寶齋”爲邪修一流,勢力遍佈人族所在,誰也不知其隱秘山門總舵,究竟何處。
有人傳言,是爲中玄域——那邊音修不出,凡俗昌盛之地,纔會隱遁如此;也有人傳言,音修禁地,北寒極地,纔是聚寶齋的真正發源……
傳聞不可信,但始終算是線索,蕭羽不會爲了前身深仇,令得矇蔽理智,莽撞尋山,那不過海底撈針,以卵擊石;但一邊積累修行,關注類似消息,不必說,也是存着相報的心思……
蕭府之事,已是預防妥當,該有的貴物珍稀,也俱是暗中轉移,蕭羽這才自閉關般狀態中出來,悠然踏出蕭府。
閒事籌謀完畢,正合恩仇快意。
當夜圓月,晴空無雲。
李子保隱入夜色,遁出城外。
“嗡——”
隨着懷中音器發出震鳴,李子保騰飛空中,向着遠處祁連山脈而去。
未免驚動地方,一直低速飛行的他,並未發現,地面不遠處,一道化作細線般的黑影,以完全不遜色他的奔行速度,悄悄跟隨。
數百里外,祁連山脈亙古而立。
“恭迎聚寶使!”一羣黑衣人,靜立山間,躬身迎接。
李子保落地之後,看也不看他們,直接向着眼前山峰行去。
“聚寶使,您之前委託追查,已有回報。”這時,一人出列,恭敬說道。
“哦……”李子保停步,淡淡一聲迴應。
那人頓了頓,低頭說道:“蕭羽,正是東川正修之中,‘漠北派’新晉弟子,於之前‘東川五鼎論法會’上,一鳴驚人,稱爲‘準十大新秀’……”
聽他徐徐道來,蕭羽之前表現,以及一些行蹤,李子保面無表情,眼神卻是越發閃亮。
最後,李子保淡淡問道:“……聽你所言,似乎他在歸家之前,還曾去北寒域攪風攪雨?”
“我們在寒人王、以及孟戰神身邊暗探,確實描述過此人,古怪的是,他在音元修爲被封之下,竟依然勇不可擋,在寒人中聲名大噪……”
“呵呵……”李子保冷笑着,“一個天生廢材,若無奇遇,怎會如此?當此間事了,我自會去找他……”
身邊的黑衣人,皆是低頭,不敢再答。
一行人來到無名山頭。
面前石巖,不知何時,被鑽下了數根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的黝黑柱子,規模不小,圍繞了整個山尖。
李子保拿出一隻銀白小叉,就近敲擊了一根,並無聲動傳出。然而,他卻閉上雙目,似在聆聽什麼。
“積蓄不錯……”他自言自語了一句,舉手招呼,“開始。”
後面人立刻散佈開來,除了李子保所在,每個柱子後面,都站立了或多或少的黑衣者。
李子保收起銀叉,又拿出一物,面無表情的閉目低吟。
隨着口音輕起,他的周身無風自動,華貴錦袍緩緩撐開,內部氣流鼓盪,此起彼伏,彷彿藏着無形勁力,交相騷動。
無聲幻音,蘊含天地奇力,隨着音法施展,灌注李子保手中那物。
那物外型如珠,幽幽微光亮起,映照他的面孔,神色陰沉可怖。
“血祭!”
隨着李子保喝令,每個黑衣人似乎都是一顫,只見貼近柱子一人,猛然掀開黑衣,露出赤條條身軀,在月光映照下,竟發出紅色的淡光。
看那光彩,似有紋路約束,光影成型,幾乎遍佈身軀,流淌成水狀,隱約發出叮咚清脆,正是“音紋”,展示玄妙。
“哈……”
所有音紋顯現的人,齊齊撲向面前黑柱,彷彿一瞬之間,水汽升騰,所有人如同被熾熱鐵棒黏住,劇烈顫抖,卻無法再有動作。
“噗噗噗……”
同一時間,音紋波光震盪,似有抵抗,卻根本護不住主人身軀,爆裂無數血口,血氣如霧,開始繞着柱子攀升。
此時,明月高掛,彷彿被不知名吸引,月光濛濛,投注而至。
“喝——”
李子保擡起手中物品,一聲暴喝,那物滴溜溜升起,映着月光而去,當飄至半空時,發出輕微悶響。
所有黑柱牽連,猛然發出震顫,看似無形,聽來無聲之力,霎時衝破了上面依附的衆人身軀。
“砰砰砰砰——”
隨着血光如注,赤紅水汽被無聲之力推舉,垂直升往天際,半空中那圓珠,陡然停止翻騰,似被拉扯,一邊吸引月光,一邊發出掙扎的低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