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他沒與我提過……”果然說謊是要付出代價的,差點落處破綻。她趕緊乾笑一聲。
兩人正說着,忽聞晚晴娘娘嘆了一口氣:“如今宮裡都是老人了,皇上也是時候該大選了,是該挑些年輕女子進宮伺候着,好延續皇家血脈。”她是個明事理的女子,性格乖巧,溫柔婉約,得到皇上的寵愛多年,如今也是風華漸逝,想想不免也悲上心頭。
“此事交給了謝宰相去辦了,皇上器重他。”赫寒景笑道。
“光說宮裡的事了,你的事呢?黛夏死了也有三年了,你也該另娶了。”晚晴娘娘憂心道。
黛夏,黛夏?喚歌疑惑了,這個名字聽起來爲何那麼熟悉,在謝君鏵那裡聽過,在這裡也聽過,她到底是誰?
喚歌看得出來,謝君鏵很喜歡那個名喚黛夏的女子,但是爲什麼就連小王爺赫寒景也……
“兒子尚不考慮這個。”赫寒景淡淡一笑,隨後扯開了話題:“怎麼不見十皇子?”
晚晴娘娘剛剛想要開口,十皇子立刻從屏風後跑出來,嘻嘻哈哈的撲進他懷中:“景哥哥好久不來了呢。”
“這不是來了嗎?”他看着十皇子那張可愛至極的臉,笑得溫和無比。
“是不是你和阿餘姐姐鬧得不開心,知道阿餘姐姐在這就不來了。”
喚歌一陣頭大,這個十皇子分明就是故意的,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恐怕再多呆就要被發現了,四處看下,她連忙從內殿的窗戶爬了出去。
“阿魚姐姐?”赫寒景不明真相的嘀咕一聲,把餘聽成了魚。
“對啊,她就在後面,走,我帶你看去。”說罷不顧疑惑的赫寒景,一把拉起他的手就往屏風後面跑去,到那一看,那裡早已經空無一人。
“小子,你又騙我。”赫寒景寵溺的捏了捏他的小臉。
“我真的沒有騙你,剛剛還在這的。”十皇子不開心的回道,夫子居然跑了!看來真是喜歡景哥哥,不然爲什麼會怕呢?
“娘娘,這是從外面傳進來的。”一侍女匆匆從宮外跑進來,手裡拿着一封書信,晚晴娘娘打開一看,會意的點點頭:“吩咐下去,阿餘這兩日身子不好,暫且不用過來授棋了。”
原來是喚歌擅自跑出了瓊羽殿,又怕晚晴娘娘怪罪,這纔想了這樣一個法子。
阿魚姐姐?到底是誰?赫寒景疑惑了。
這個叫阿魚的,分明是在躲着他。
喚歌一路回到謝府,簡單了收拾了些東西,第二日清晨十分,本打算去告知謝君鏵她要離開了,恰巧他不在府內,與洛兒寒暄了幾句之後,她正想出門,正好迎上了外面歸來的謝君鏵,“今天要走?”
“打攪數日,實在很不好意思,如今我已經找到住的地方,就不再打攪了。”她微微一笑,見他輕輕點頭了。
喚歌這才上了馬車,忽然又想起了什麼:“還請謝大人替我保密到底。”所指之事,兩人都明白。
“阿餘姑娘如今在瓊羽殿給十皇子授棋,謝某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說?”謝君鏵還是忍不住想提點一番。
“多謝謝大人關心,我會步步小心。”說罷就放下了車簾,馬車緩緩朝東門而去。
她來到了天籟的家,看着破爛的小屋子此刻已經變得整齊簡單,這是幾日來她花了價錢請人過來修葺的,喚歌滿意的笑了笑,正打算走進裡屋,裡頭去傳來一陣爭吵聲,白離氣憤的聲音傳來:“我堂堂一個男子怎麼能夠接受這種施捨!”
“她是我姐姐,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白離,我只有姐姐和你了,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是天籟的聲音。
喚歌一聽就知道,想必是因爲修葺這屋子惹來了白離的憤怒。
“白公子要是真的介意的話,他日掙了大錢就把着修房子的錢還給小女子吧。”喚歌笑了笑,心想着白離還真是有骨氣。
“姑娘是?”白離頓覺得有些窘迫,看着房門前站立的曼妙女子。
“我是天籟的姐姐,喚歌。”她說着,便走到牀邊坐了下來。
白離看着眼前這清理脫俗的女子,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想必天籟也和你說過我的事了,說實話小女子真的很感激你多年來照顧天籟。”說着,喚歌盈盈一拜,白離趕緊上前將她扶起,“我與天籟相依爲命多年,餘姑娘不要說這樣的話”。
“只是白公子也看到了,天籟身患頑疾,想必每日的藥錢肯定很多,小女子雖沒有家產,但是照顧妹妹是應該的,所以今日喚歌相求一求白公子,請讓我和你一起照顧天籟。”
白離看了看牀上的女子,她的臉上滿是期待。
“也好。”他輕輕吐出了兩個字。
“白離,真好,以後有姐姐在我身邊,你就可以安心念書了,對了對了,你要去一鳴書院唸書,一定要去。”天籟一口氣說了好多話,今天她的身子好了不少
,病沒有再犯,氣色也好了些。
“去一鳴書院,可是要花好多錢的。”白離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搖搖頭。
“公子不必擔心,你替我照顧天籟,我本當感謝你,錢的事就交給我,就當是你借急用的,還有着修葺房子的錢,以後也要一份不落的還與我。”怕他不肯接受,喚歌一口氣將所有的話說完了,她是在保護這個男人的尊嚴。
“這不行。”白離直截了當的拒絕。
“你要是不拿,我在這裡住的也不安心,那就只能帶着天籟離開。”她佯裝失望道,隨後就要去收拾天籟的東西。
“白離,拿着吧,以後你當了官,可是要全部還給我姐姐的。”天籟趕緊說好話,只要能讓白離去全楚定最有名的一鳴書院唸書,她就很開心!
“那……好吧,今日姑娘的恩情,來日白離定當報答。”白離說着,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既然餘姑娘要住在這裡,那我出去買些好吃的回來。”此刻他還是覺得難爲情得很,只要找了個藉口就出門去了。
喚歌坐到天籟身邊,輕輕的握住妹妹的手小聲問道:“大夫可說你是什麼病?”
“是肺癆。”天籟的語氣平靜得很,多年來,她早就看淡了。
“看了幾個大夫?”喚歌不是不知道這種病,聽着妹妹的話,她不由得也難過了。
“好多個呢,就連城裡最好的大夫都來,都說……”天籟說着說着,就說不下去了。
“姐姐會治好你,別怕。”她安慰着妹妹,心裡卻在想着辦法。
這會,屋外傳來了一陣叫喚聲:“白公子在家嗎?有人嗎?”
“是張大夫。”天籟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張大夫來了。
“我出去瞧瞧。”喚歌起身趕緊走了出去,只見院中站着個東張西望的老頭子,手裡還提着幾包藥。
“是張大夫?”喚歌迎了上去。
“是我是我,咦?姑娘是?”張大夫打量着眼前這女子,再看看本是破舊的小巫變得整齊大方,似乎還寬了不少,前些天聽村裡人說有個看起來很有錢的姑娘來找天籟,莫不是就是眼前這姑娘吧?
“張大夫你怎麼了?”喚歌看着他發愣的樣子只覺得一陣好笑。
“沒,沒事,對了,我給白公子送藥來了。”說着就擡了擡手裡的藥。
“多謝。”喚歌接了過來,“天籟承蒙您的照顧,真是不勝感激。”
“大家都是鄰居嘛。”張大夫呵呵笑了起來,臉上神情隨即變得爲難:“只是這藥錢,白公子已經欠了好幾個月……”
喚歌聽明白了,隨後禮貌回道:“我這就進屋給你拿藥錢。”
張大夫看着她進去了,出來時手裡拿着銀子,喚歌盡數放到他手心笑道:“多出來的就不必找了,就算是我報答你們鄉親對我妹妹的照顧。”說着就把呆住的張大夫送了出去。
“原來天籟還有這樣一個有錢的姐姐。”張大夫嘀咕一聲,拿着滿意的銀子離開了。
轉眼間已將三個月,春季已到,天籟的氣色好了不少,如今也能下牀走路,只是病犯的時候就麻煩了,而今日正是一鳴書院招收學子的時候。
白離就背起了行囊趕往城裡,拿着天籟準好的東西站在一鳴書院時,他心裡抑制不住的激動,一鳴書院,莘莘學子們無不向往的地方,這裡的夫子是城裡最有名的,當今宰相謝君鏵當初就是從一鳴書院出來的學子,這無一是給了一鳴書院最大的榮譽。
白離站在大門外,如今想來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一樣。
“小姐,沒想到這一鳴書院這麼大呢!”身旁傳來一個小丫頭的聲音,他循聲看去,見旁邊不知何時站着個身着白衣的女子,她身旁正站着個矮她半截的小丫頭。白衣姑娘正微微擡着臉打量着門上的牌匾,絲毫沒有注意到白離在看她。
一鳴書院也收女子的嗎?他不禁疑惑。
“讓開讓開!”身後傳來一陣不耐煩的呵斥聲,只見一揹着行囊的公子直直撞了過來,剎那間就將他與身旁的姑娘撞到一旁,兩人的東西落了一地。
白離盯着那囂張的公子,見對方回頭就是得意一笑:“窮人家的就不要來這一鳴書院唸書了,反正學得再好,沒有銀子也做不了什麼。”
白離並不理會對方,徑自蹲下身子撿起自己的書,那囂張公子見他不作答,自覺沒趣兒,便大搖大擺的進去了。
“小姐,這個人太過分了,待我回去回了老爺,定好好整治他!敢這樣衝撞定國公家的小姐。”那女子身旁的小丫頭氣氛不已。
“不可聲張”白衣女子輕聲回着,剛剛想要撿起自己的東西,便看見一隻手伸了過來,她錯愕擡眼一看,白離正溫和笑着。
“謝謝。”她說着便接過了書,擡腳走了進去,剛走兩步又回過頭來朝他微微笑了:“我叫鄭凝,我們以後就是同窗了。”
“
在下白離。”他禮貌的欠了欠身,看着她低眉笑着消失在眼前。
只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定國公府上的小姐竟然也來到了一鳴書院。
如此身份顯赫的大小姐,即便以後她與他是同窗又如何,註定不會又任何關係,他一個窮苦書生到這來念書怕是會引來一場不必要的風波,這一鳴書院裡的人大多是均來自有錢人家或者官史之家的公子,他只希望能夠好好唸書,權貴之人,如今是能避就避了。
白離不知不覺就往遠處想去了,待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想多了,他不過是替那小姐撿起了書,又沒做何,怎麼自己就想遠了呢?搖搖頭就要進書院。
“白離,白離!等等。”他忽然聽見有人在喚他,回頭一看,天籟拿着傘正急急的跑過來,到他身邊時已經是氣喘吁吁。
她笑着將油紙傘交到他手裡:“你忘了這個,看着這怕是要下雨呢。”他擡眼看看天,陰沉沉的,聽着天籟的喘息聲,這一路跑過來真是累着她了。
“快回去吧。”他柔聲說着,天籟點點頭轉身離開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大步邁進書院。
走進裡面才發現這書院真是很大,大家都穿着整齊統一的白色衣裳,有的正在練字,有的正在玩耍,總之好不熱鬧,他的心情也被這氣氛感染到了,臉上不由得也露出了笑意,不知是誰嚷了一聲,“喲,這不是咱們定國公府上的大小姐嗎?一鳴書院從不收女子,定國公的面子真夠大的。”
白離看了過去,見一羣人正圍着鄭凝東問西問,而她卻只是笑着不語,不知怎麼的,他總覺得她笑得很不真實,就像是在應付這羣人的話罷了。
被人羣包圍的鄭凝似乎發現了他的目光,她忽然朝這邊走了過來,他都還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聽見她說:“多謝白公子方纔的幫忙。”
他明白了,鄭凝這是找機會擺脫來了,於是他大大方方的笑着迴應她的話。
“夫子來了。”不知是誰嚷了一句。
衆人聽到後紛紛跑回屋子裡,端端正正的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鄭凝禮貌的朝他笑了笑便擡腳走了進去,纔剛進屋子,裡面的人便紛紛騰出身旁的位置,希望這個大小姐能夠坐到身邊。
但是鄭凝卻徑自走到了一個空無一人的位置上坐了下來,絲毫沒有理會別人的失望神色,白離抱着東西還沒來得及找位置坐下,一身子硬朗的老先生就從外頭走了進去,隨着大家的一聲:“夫子好”他才知道來者是夫子。
“夫子好。”他畢恭畢敬的行了個禮。
“哦,我想起來了,今天一鳴書院來了好幾個學子,你就是其中一個吧,快些找位置坐下吧。”夫子點點頭,白離看了大家一眼,本是兩人一個桌子的位置,有些地方甚至還是空的。
“我不喜歡和窮人家的學子坐在一起。”
“這個位置有人了!”
他一路走了下來,每當要坐下來時,就被別人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了,有的甚是將東西直接放到了空位置上,失念看得出來,這些富家子弟顯然對他心存不滿。
輾轉了一圈,已經快要走到屋子後頭,他仍然沒有找到合適的位置,這時耳邊傳來一男一女齊聲道:“白公子,就坐我這吧!”
說話的正是鄭凝以及一位他素未謀面的男子,看着分別爲上下的兩個位置,他一時顯得有些爲難,看了鄭凝一眼後,他拿着東西就坐到那陌生男子身旁,鄭凝尷尬一笑便不再言語,白離剛剛坐下就回頭看來身後的鄭凝一眼,見她不以爲然的翻開了書本。
“哇,居然拒絕了鄭小姐……”大夥細微的聲音傳入他耳裡,他握緊了拳頭,小心翼翼的翻開書本,沒想到身旁的陌生男子卻開口了:“這些富家子弟就是這樣,我剛剛來的時候也遇到像你這樣的情況,過些日子就好了。”對方安慰道。
白離不禁覺得有一絲寬慰,至少不是這裡的每個人都那樣待他,看着同桌的打扮,他小聲問道:“請問公子是?”
“我叫周越,不是什麼公子。”對方裂開嘴便笑了,白離正打算介紹自己,對方卻搶先了一步:“你是白離公子吧,我經常在城裡見到你賣字,沒想到還能在這碰上你了。”
白離溫和的笑了笑,經過一番小聲的談論,他才知道周越的父母均是打漁的,家裡在城裡開了一個小鋪子以賣魚爲生,怪不得在他身上沒有其他富家公子的戾氣。並且還主動接近他……
轉眼間便到了該回家的時候,外面已經下去了噼裡啪啦的大雨,白離收拾着自己的東西,便瞥見天籟送來的油紙傘,這天果然下起來雨了,其他人早就揹着行囊衝出了書院,更有甚者,那些公子哥們的馬車已經齊齊停在書院外頭了,不到半會功夫屋子裡就只剩他一人。
他仔細檢查着東西,確保沒有落下什麼的時候才背起了行囊拿着雨傘走了出來,卻在門外碰上一人,鄭凝,她似乎被雨困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