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天劍境界嗎？”
徹底放開後，石小樂感到一陣由衷的暢快。
他的心意，劍勢，彷彿都與天地形成了緊密的聯繫，一舉手，一投足，便能形成劍法攻擊，簡單得好像呼吸，成了他的本能。
石小樂敢肯定，此刻他施展相同的劍法，威力定然遠勝先前，至於具體的差距，還要試過才知道。
百劍齊鳴，鏗鏗作響，無數劍氣交織之下，導致四周船舶和琉璃仙台所形成的空間，都變得無比鋒利。江面的風颳過臉頰，也好似尖刀割面，讓人肌膚陣陣抽痛。
嘈雜聲，議論聲，不知何時已消失不見，唯一剩下的，僅是粗重的喘息聲。
“劍融天地，氣劍合一，這，這，這難道是……”
名宿們齊齊站起，有人瞪大眼睛，有人用力抓着鬍子，還有人倒翻了桌上的美酒，卻渾然不覺。
他們見慣了風雨，見識了不知多少人物，很少有事能讓他們動容。而像今日這般失態，可知心中受到了多大的衝擊。
“不可能的，這絕不可能！”
梁書豪大叫起來，臉色瞬息萬變。
他不是劍客，卻也知道，此刻的景象代表着什麼，可正是如此，才讓他無法接受。
這可是傳說中的天劍境界，百萬劍客中無一人能夠領悟。
哪怕是號稱順天都三大劍客之首的龍陽劍尊，也是在三十九歲才邁入此境，而這已經破了順天都劍客的記錄。
石小樂纔多大，看模樣頂多十六七歲，排除修爲對容貌的影響，對方至多也就二十五歲上下。
一個二十五歲的年輕人，領悟了天劍境界，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砍掉梁書豪的腦袋他也不會相信。
“我以爲李子楓是順天都第一劍客，原來錯了，大錯特錯。”
艾文茜目綻奇芒，呼吸微亂。
她從不自詡爲劍道奇才，但在內心裡，難免也會因爲過去的成就而得意，現在，這些得意被無情碾碎，擊散。
有這樣一個同輩在前，順天都年輕劍客，何人有資格得意？
李子楓握住了劍柄，用了幾分力氣，方纔將出鞘的長劍插回鞘中，他的嘴脣動了動，握劍的指節隱隱發白。
這一刻，仙人峽內，所有目光都像是被磁石吸引，牢牢粘住了仙台上那道修長挺拔的青衫身影，連素來霸氣無雙，睥睨同輩的宇文蒼都被忽略了。
“天生劍客！”
“百年一遇，不，這是千年一遇的劍道天才。他如三年前的三大天才一般，橫空出世，註定會震動江湖，名揚四海！”
“石小樂一出，恐怕世上再無人談論李子楓，他纔是名副其實的順天都第一年輕劍客，資質如此，實力亦如此。”
沒有暴露天劍境界的石小樂，戰力幾乎僅遜色李子楓半籌，一旦催動天劍境界，衆人簡直無法想象，石小樂的實力會達到什麼層次。
宇文蒼如鷹般的眼眸，驟然收縮，整張臉的肌肉都在抽搐個不停。他以爲自己穩操勝券，卻想不到，對方竟藏着一張比他還驚人的底牌。
“天劍境界又如何，我倒要試試，你的劍有多鋒利。”
從懷中拿出一副黑色絲質拳套戴上，宇文蒼渾身煞氣十足，冷意逼人。
這是陸子雄發動天元會的力量，爲宇文蒼找來的下品靈兵，名爲煞神手套，戴上之後，能增幅兩到三成的攻擊力。
臨江仙會，並不限制武器，畢竟武器也是實力的一部分。比如石小樂的藏鋒劍，同樣也是一柄下品靈劍。
“六陽撩天！”
暴吼一聲，許多見過宇文蒼的人，從未見他如此瘋狂過，雙臂暴漲一圈有餘，表面青筋直冒，相互交錯下，猶如樹幹的粗大根鬚。
在他衝起的瞬間，青筋連同手臂肌肉猛地一顫，兩臂便各有三顆尺長的金色橢圓光球爆衝而出，在空中劃出了六道扭曲的金光大道。
嗖！嗖！嗖！
六顆橢圓形光球，竟如同螺旋階梯一般，繞着最中心的點相互旋轉，於剎那間形成了一顆直徑長達三丈的金色巨球，猛地壓向石小樂。
嗙！
金色光芒普照四方，將琉璃仙台洞穿出一個個或大或小的洞口。
口子內的江水朝上擠入，又立刻炸成扇形水霧，極速擴散，噗噗作響，每一絲都能洞穿常人的身體，卻又絢麗得如同無數舞臺照明燈。
光看這一擊，宇文蒼的實力已超越了李子楓和艾文茜，堪稱仙會開始以來的第一高手。
身體在扇形水霧中穿梭，右手握劍，石小樂高舉向天，輕輕一劍掃出。
同樣是清風十三式，青色的劍芒，被壓縮成了一條極細的天蠶絲線，倏然劃過半空中的金色光球。
鏗！
嘎吱！
怪異的切割聲中，金色光球被切開了三分之一，去勢稍阻，但又立刻彌合，以更狂猛的攻勢往下襲來。
清風十三式的品級畢竟太低了，能稍稍阻擋陽極拳，足以說明天劍境界的可怕。
“哈哈哈，什麼天劍境界，給我敗！”
人拳合一，宇文蒼居高臨下，鷹目炯炯，臉上帶着清晰的狂戾與猙獰之色。三年來的臥薪嚐膽，苦心孤詣，他絕不容許自己再敗給任何同輩人！
“沒那麼簡單。”
面色沉凝不變，石小樂在心中搖頭。
下一刻，無數風劍從無到有，突然出現在金色光球四周，一陣激烈攢射，將金球表面刺出了無數漣漪。每一道風劍的威力或許不強，但數量實在太多了，不到一次眨眼時間裡，就攻擊了成百上千次。
“不愧是傳說中的天劍境界，劍可激發劍氣，風亦能激發劍氣，一舉一動皆是劍氣。此時此刻的石小樂，你永遠不知道他會何時出劍，因爲一個擡眉，一個揮手，都可能是劍法攻擊！”
一名年輕劍客雙手發顫，臉上相繼閃過羨慕，佩服，乃至驚歎的神情，最後是深深的憧憬。
身爲劍客，誰又不希望成就此境，令萬物爲驅使，皆成手中之劍，這是何等的快意瀟灑，乾脆利落？
然而大多數人，終其一生，也只能在夢中實現。
在無數劍氣的刺擊下，等金色光球衝到石小樂所站的位置，威力只剩下四成不到，被他用力一劍劈開。
對面的宇文蒼剛想趁機攻擊，結果面前又出現了無數道劍氣，阻擋着他的去路，令他錯失良機。
“該死！”
宇文蒼勃然大怒，額頭青筋暴跳。
他總算知道了天劍境界的難纏，面對這種境界的劍客，除非是絕對的碾壓，否則想擊敗他們，千難萬難，因爲你抓不住任何破綻。
反倒是自己，一旦出現破綻，立刻會被利用，落於下風。
果然，接下來的時間裡，戰況開始呈現一面倒的趨勢。
在石小樂無時無刻，無孔不入的攻擊下，宇文蒼再厲害也難免暴露破綻，連續幾次後，衣衫被刺出多個破洞，身上更是鮮血流溢，氣息漸弱。
“石小樂，這是你逼我的。”
眼睛赤紅一片，宇文蒼又羞又怒，殺到興起，在他全力鼓動下，右臂表面竟浮現出絲絲血紅之色，仔細看去，這分明是透出毛孔的血點。
陽極拳共有九招，不過到目前爲止，宇文蒼只練到了第七招，且這一招威力太足，他在一天內只能施展兩次。
久攻不下，宇文蒼決定不顧一切，動用這最終極的底牌。
“七陽耀空！”
六輪金色光球，環繞着宇文蒼魁偉的身體，而他自身亦發出燦烈金芒，貫通仙台上空，成了第七顆最大的烈日。
轟隆隆！
一片金芒鋪展，前後各自延伸下，竟衝出了仙人峽的南北兩個方位，彷彿臨江上空的一條千米光橋，神異而恢弘。
哪怕是觀仙塔內的衆人，此刻都齊齊噤聲，爲宇文蒼所爆發的強勢而懾服。
金光威壓鋪蓋而下，令石小樂渾身毛孔緊繃，體表的劍氣抵抗着威壓，發出怪異的噗嗤聲。而他腳下的琉璃仙台，早已承受不住這股力量，開始寸寸崩裂。
天劍境界，的確能夠隨心所欲，不過代價就是，每發出一次劍氣攻勢，石小樂體內的罡氣便會減少一部分，到了現在，只剩下一半的罡氣。
石小樂深知，戰局來到了最關鍵時刻。他左手快速擡起，在一瞬間點出了數十下。
同一時間，仙人峽內，觀仙塔內，無數江湖人物震驚地發現，一團數十米高，由無數道青色劍氣組成的龍捲風，以山呼海嘯之勢衝向了金色光橋。
雙方甫一接觸，立刻響起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琉璃仙台徹底崩散，炸成了漫天石塊。
底部的臨江之水亦如海嘯狂瀾，猛地衝起近百米高，又被劍氣切割成數十上百份，嗙嗙的聲音中，恍如瓢潑大雨，洶涌地遍及四面八方，令整個江面動盪不停，翻滾出無數白色泡沫。
仙人峽內的船隻劇烈搖晃着，好像隨時都會被水傾覆。
就在這漫天雨霧中，一道輝煌至極的劍光，順着劍氣劈開的縫隙，從金色光橋的薄弱處衝入，宛如雷神從天而降的震怒一擊。
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嗤的一聲。
石小樂收劍入鞘，雙腳立於江面。
在他身後，烈日金芒將臨江水面炸得凹陷一片，一蓬鮮血伴着一道人影，同時墜入滔滔江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