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風雲漸起(二)

“夢琪,這邊!”剛走到徐府的花園,夢琪就聽到了一陣微弱的呼喚聲。她朝聲音的來源看過去,果然是那個她一直印象都不太好的夥伴,徐府的大管家。

雖然不情願,環顧四周確定沒人發現後夢琪還是朝那個中年男人藏身的假山走了過去。那個身材有些發福的中年男子,長着一雙精明的吊眼,在徐家做了這麼多年,深得徐家的信任。只是,徐家的人萬萬想不到,這個人是吳豔的下屬,早就被吳豔安排在徐家作爲眼線,監視着徐家的一舉一動。

剛從塞外來到天靈城的時候,夢琪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吳豔,然後吳豔給夢琪介紹了這個男人,讓她以後有事的話可以跟他商量。但是夢琪卻不喜歡這個男人,現在看着他賊眉鼠眼的樣子,心中不免升起一種嫌惡的情緒。

“什麼事?徐老爺還叫我過來的,你長話短說,不然會讓人懷疑的。”來到中年男人的面前,夢琪毫無感情的陳述着。

“老爺沒有找你,他今天沒有用到你的地方。”那男人又謹慎的留意了一下四周,小聲的對夢琪說道。

“什麼?可是家丁是這樣說的”夢琪有點緊張,現在時非常時期,萬事都要小心,萬一漏了什麼馬腳,吳豔會讓她生不如死的。

“不要緊張,”男管家解釋道,“是我讓家丁去通知你過來的,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夢琪皺了皺眉頭,上次抄襲劍譜的事情已經讓她覺得沒臉面對沈風了,這次又是什麼任務呢?“是什麼事?”無奈之下,夢琪還是問了下去。

“情況有變,夫人要你立刻離開徐府!”中年男人貼近夢琪的耳邊,小聲卻不容置疑的說出了這次的任務。

“什麼?”夢琪有些不可思議。“爲什麼?”

“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夫人決定的事情不容反抗。”看着夢琪有些不服從的態度,中年男子的語氣也強硬了起來,“還有,既然五劍訣已經到手,你也不必再住在打鐵鋪了,夫人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給你去辦。”

離開徐府對夢琪來說不算什麼大事,但是當她聽到後面要離開打鐵鋪的時候,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下來。如果離開那裡,就不能跟沈風朝夕相處,就不能守在他的身邊了不是嗎?莫名的悲傷從夢琪的心中涌起,很快,眼裡便蓄滿了淚水。她強抑着不讓眼淚流出來,因爲,身不由己,吳豔的命令是絕對的。

“我要用什麼理由離開徐府和打鐵鋪呢?”冷靜下來後,夢琪用一種冰冷的語氣問眼前的人。

“我自有辦法,你就做好心理準備就可以了。”中年男子朝她狡黠的一笑,讓夢琪覺得有些反胃。

結束會話後,中年男子率先離開假山後面,然後過了好大一會兒,夢琪才現身,邁着沉重的步子走出了徐府,朝着張家走去。

爲什麼?爲什麼這麼突然的就要離開沈風?將近兩年的時間,早已讓自己的心裡對沈風產生了不一樣的感情,每次看到他,就莫名的開心。看着他認真的讀書,看着他勤奮的練劍,看着他熟練的處理着交代下來的任務,看着他耐心的給老張頭捶背捏腿,彷彿是隻要看着他,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而現在,自己就要離開他了,也不知道自己下個歸宿會是哪裡,會不會一輩子再也見不到沈風了呢?想到這裡,剛纔咽回去的淚水,再也忍耐不住,像斷了線的珠子從夢琪的眼睛裡滑落出來,一滴滴的打落在乾燥的地面上。

傷心的事情,往往越在意它,便越是傷心。現在的夢琪,便是這個樣子,她蹲在地上,不住的抽泣着,因爲不能哭的太大聲,她只能將無盡的悲傷強壓住,所以肩膀也劇烈的顫抖着,看着讓人心疼。

有的時候夢琪也會恨吳豔,爲什麼擅自讓她來到沈風的身邊,現在又擅自安排她離開,難道人是可以這樣主宰別人的命運的嗎?雖然想反抗,且不說自己的靈力被師父封印着,就算是解開了,也恐怕對抗不了吳豔的。現在的夢琪,只能按照吳豔的計劃來,只是希望,以後還能見到沈風,這便是夢琪最大的滿足了。

中年男子千叮萬囑過,要離開的這件事,一定不能事先讓沈風知道,以防止傳到徐寒耳朵裡,讓他起疑心,壞了夫人的計劃就嚴重了。所以,夢琪花了大量的時間平復自己的情緒。哭完了之後,她擦乾淚水,不想讓沈風看出來爲她擔心。起碼,走的時候,她要留給沈風的記憶,是美好的。同時,在夢琪的心裡,也暗暗的做出了一個決定。

回到家,老張頭還是在打鐵,而沈風卻不在。想起放學那會兒沈風跟自己說的話,夢琪便知道了沈風大概還在山洞中練劍,便暫時放下了心。

“伯伯,我回來了,我還帶回來

了您最喜歡的好酒!”老張頭也算是對夢琪仁至義盡,臨走的時候,哄哄他開心,也算是一種報答了。

“哎喲小琪,還是你最瞭解老頭子我的心思啊,你怎麼知道我今天饞酒了啊?”看着夢琪,和她手中的酒壺,老張頭眉開眼笑的迎了上來。

“伯伯,今天我不僅給您帶回了好酒,還要給您燒一桌好菜,讓您跟風哥哥好好的喝一杯呢。”夢琪假裝開心的說着。

“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嗎?你買這些東西花了不少錢吧,可不能老讓你一個小姑娘花錢的。”老張頭高興之餘,看着夢琪帶回來的菜,有些擔憂的說道。

“啊,我今天表現不錯,徐老爺很滿意,給了我一個金幣呢。”夢琪不忍看到老張頭爲錢操心,急中生智編出了一個謊話。

“即使是賞錢,小琪你也不能亂花在這種地方啊,你得爲你自己攢着,出嫁的時候也好有個嫁妝。”老張頭爲夢琪想的很長遠。

聽到這樣比家人還親的話,夢琪很感動。她輕輕的擁抱住老張頭,在他耳邊說,“我知道了伯伯,謝謝。”然後直起身子,滿面笑容的看着老張頭,爽朗的說道,“今天是特例,您就等着品嚐我做的菜吧。”

老張頭看着夢琪開心的樣子,便沒有再說下去,笑眯眯的繼續他的工作去了。

夢琪站在自己平時團團轉的竈臺邊,第一次心平氣和的舒了口氣,既然註定要離開,那就好好的爲他們父子做好最後一頓飯吧。她把帶回來的雞和魚仔細的洗好,也把蔬菜都整理乾淨,然後便開始了最後一餐的準備。

太陽下山的時候,沈風回來了。看着幾乎擺滿了整張桌子的菜餚,他有些摸不清頭腦。問老張頭也只是得到個要想知道原因去問夢琪的眼神,於是揣着滿肚子的狐疑來到了廚房。此時,夢琪正在準備最後一道菜。

“小琪,今天怎麼這麼多菜啊,是什麼節日嗎?”沈風走進廚房,向背朝着他的夢琪詢問道。

冷不丁的被人從背後問話,讓正在專心做菜的夢琪下了一跳,差點就把手中的勺子掉到地上。她整理好慌亂的情緒,不敢看沈風的眼睛,只是背對着他回答:“沒有啊,對我來說今天比較特別罷了,所以想給你和張伯伯做點兒好吃的。”看沈風不明所以的還站在那裡,夢琪實在忍不住了。原本就悲傷的情緒,讓她受不了被沈風這樣注視着。放下手中的勺子,夢琪來到沈風的跟前,伸出雙手,將沈風轉了個圈,一邊往廚房外推一邊像哄孩子似的說着:“好啦,快出去吧,飯一會兒就好了,風哥哥你跟張伯伯就等着吃飯吧。”

沒了沈風的廚房終於讓夢琪舒了一口氣,她平復下剛纔翻涌的心情,繼續投入到做菜的工作當中去,不一會兒,最後一道菜便擺到了桌子上,一家三口也圍坐在了桌子的四周。

這麼豐盛的飯菜,總得有點兒樂子,老張頭便提議讓夢琪說點兒什麼,畢竟這是她一手準備的。夢琪沒有推辭,正巧,她也準備了一些話想要說給老張頭和沈風聽。

“張伯伯,風哥哥,住在這裡這麼長時間,你們待我就像親人一樣,我真的很開心。”夢琪破天荒的拿起了老張頭給她倒得一杯酒,眼神真摯的看着對面的兩個人,“今天這頓飯,是爲了表達我的小小的心意和感謝,希望張伯伯和風哥哥喜歡。”說着,在老張頭的示意下,三個人將各自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小琪啊,聽着你這話,老頭子我怎麼覺得你要離開的樣子啊?”砸吧着嘴裡的酒,活了更多年的老張頭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讓夢琪不禁驚訝。

“沒有啊,張伯伯,我沒有這個意思啊。”爲了不露出破綻,夢琪只好慌張的解釋着。“您想哪兒去了,我怎麼會離開您和風哥哥呢?”

“那就好,那就好,老頭子我可捨不得啊。”老張頭又自顧自的倒上酒,有些像對沈風和夢琪說,也有些像自言自語的呢喃,“人老了啊,喝了一杯就有些醉了呢。”

老張頭的這些話,讓沈風無言以對,讓夢琪更加沒法接話。不過,還好沈風馬上轉移了話題,所以這頓最後的晚飯,還是在其樂融融的環境下結束了。

最後,老張頭還是喝醉了,沈風將他扶到了牀上,老張頭便倒頭呼呼大睡了。

安頓好了老張頭,沈風拍了拍自己的頭,他今天喝的也不少,現在頭有些發暈,本來打算收拾收拾便去睡覺,此時,夢琪卻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夢琪,怎麼了?你今天做飯很累吧,趕緊去休息吧。”沈風看着夢琪,她似乎有些心事。

“風哥哥,你能不能等會兒睡覺,我,我有話想要跟你說。”夢琪現在比什麼時候都要緊張,她的聲音幾乎都

已經聽不到了。

“什麼事?”沈風問道。

“那個,”夢琪看了一眼正在呼呼大睡的老張頭,“我們能不能出去說,我不想打擾到張伯伯。”

“行,咱去出去吧。”裡面的空間並不大,基本上在屋子的這頭說話,那頭就能聽的清清楚楚,此時老張頭正鼾聲震天,沈風也覺得這裡不是談話的好地方。

兩人輕輕的爲老張頭帶上了門,便並肩朝不遠處的河畔走去。時值初夏,雖然白天有些炎熱,但此時是晚上,風吹在人的臉上,溫溫的很舒服。況且又是晴天,皎潔的月亮掛在天上,又倒映在水裡,實在是一處不可多得的良辰美景。

兩個人慢悠悠的沿着河畔走着,享受着這美好的夜晚。沈風因爲頭有些暈沒有說話,而夢琪則是因爲滿腹心事不知如何搭話,於是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一些微妙。

“小琪,你累不累,我們坐下來吧。”最終,還是沈風提出不要再走下去,乾脆席地而坐聊聊天的意見。

“恩。”夢琪只是簡單的應了一聲,便隨着沈風,做到了河畔的草叢上。

“今天的月亮真漂亮呢,好多天都沒看到過這麼皎潔的月亮了呢。”坐下後,夢琪還是沒有說話,沈風只好沒話找話的誇讚起事不關己的月亮。

“恩。”還是一個字,夢琪的回答不帶任何讓人能猜出她心思的信息。

“小琪啊,你今天做的菜真的很好吃,我肚子都有些撐得慌呢。”沈風見夢琪沒什麼反應,依然鍥而不捨的尋找着話題。

“恩。”一如既往的回答。

“說起來,你知道嗎小琪?今天我自己在山洞練劍,有些地方看不懂沒法繼續下去,還好大小姐出現,她竟然全部認得劍譜上面的古文字,幫了我好多。以後我們就不用那麼辛苦的去學習那些了,我們三個人可以一起鑽研啊,俗話說,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嘛。”沈風突然想起一件聽起來不那麼無聊的話題,迅速的拿出來跟夢琪分享。

聽到大小姐幾個字,夢琪的眼睛才稍稍的亮了一下,她擡起頭,看着沈風,“風哥哥,你今天跟徐大小姐一起看劍譜了嗎?”

“是啊,她認得上面的字啊,好厲害的。”沈風想起自己以後將會省去不少的麻煩,情緒也更加高興起來。

“是這樣啊,徐大小姐可以幫到風哥哥,而我······”說到這裡,夢琪不免的情緒低落。

“不是的,不是的,小琪你也幫了我很多啊,到時候我們三個可以一起練習啊。”沈風察覺到夢琪的低落,趕忙安慰道。

“恐怕沒有這樣的機會了······”想到自己馬上就要離開,夢琪情不自禁的呢喃道。

“你說什麼小琪,什麼沒有機會?”沈風因爲酒的原因,並沒有聽清夢琪的話。

“沒什麼,沒什麼。”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妙,夢琪收起低落的情緒,慌張的解釋。看到沈風安心下來的目光,夢琪的心裡,一直想問的話終於不能再隱藏下去,“風哥哥,你跟徐大小姐,是什麼樣的關係?”

沒想到夢琪會問這樣的問題,沈風有些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是看着夢琪閃爍的眼神,他之後撓撓後腦勺,竭力思索着詞語,“大小姐啊,怎麼說呢,我跟她是非常好的朋友,她就像我的哥們兒一樣,是非常重要的人。”

“那,我呢?”聽到沈風的話,夢琪的心裡,彷彿有些堵得慌。她垂下眼瞼,輕輕的問道。

“你?你是我很重要的親人啊,”沈風不假思索的回答,“從你如我家的那刻起,我就把你當成我的親妹妹一樣看待啊,你也是我很重要的人。”

沈風的回答,並不是夢琪想要得到的。她不想只做他的親人,他的妹妹。

“風哥哥,你知道我把你當成我的什麼人嗎?”夢琪擡起頭,看着沈風。她的臉色微紅,只是在夜晚的光線下,看不清楚而已。

“什麼······”最後一個人字還沒有說出口,就被堵了回去。沈風睜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朝夕相處的妹妹,此時,她的脣和自己的脣,正貼在一起,一種從沒有過的感覺,貫穿了沈風的全身。

“這就是我的答案。”離開沈風的臉,夢琪認真的看着他,認真的回答。

而沈風完全被剛纔夢琪的舉動嚇住了,即使聽到了夢琪的回答,他的腦海裡也因爲巨大的震撼來不及反應,只是怔怔的,看着夢琪。等到臉上的燥熱褪去,沈風想起剛纔兩人的動作,更加感到羞赧,根本無法正視旁邊的夢琪。而夢琪也因爲自己的大膽,此時幾乎要將頭埋進雙臂之中。

兩個年輕的少年,在寂靜的夜色中,相伴卻無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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