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他的要求沉醉都一一應下,叮囑他好好看着鋪子,便拿着錢袋出門去了。
而小布則是站在門口,目送他漸漸遠去,一雙深褐色的眼眸中竟隱隱有着一絲散不去的溫柔。
各家熟肉鋪子的老闆同沉醉已經熟識,每次他來買東西,都會給些添頭。一開始,他還不習慣,但久了也就任由去了。這江城的大夥兒們都是熱情的很,你若是拒絕了大家的好意,怕是會讓他們心中難過的。
途中,經過了鎮上的點心鋪子。沉醉想了想,還是走了進去。“老闆,要一盒紅豆糕,一盒桂花糕,再來一盒小酥餅。”
點心鋪子的老闆也是沉醉的老主顧了,因此便笑着說:“沉老闆可是咱們見過的最喜歡吃點心的男兒了。”
沉醉微微一笑,道:“是老闆家的點心好吃。”
得了誇獎哪能不開心的,因此這點心鋪子的老闆索性便送了一盒芝麻酥給他。
於是乎,這一日沉醉又是大包小包的滿載而歸。
這一日,沉醉正展開店門。迎面而來的河水的氣息,伴隨着清晨芬芳的草香襲來。他深深的吸了口氣,開始打掃起了店面。
擦完了櫃檯,沉醉將盆中的髒水倒掉,回到屋子裡時,卻並未看到小布的身影,不禁有些奇怪。到各個屋子找了找,也沒有。“難道是出去玩兒了?”趙寧來後,小布便不常常在店裡面了,整日裡東奔西跑的。也許是習慣了,自己出去玩兒了吧!
沉醉便也沒在意,正巧外面有人喊他的名字,便丟下盆子快步走了出去。正是夏日,田地需要澆水需要鋤草,這忙碌起來了,中午晚上便買些小酒回家,也能解解乏。
一上午的時間,便在同人閒聊,給人打酒的過程中渡過了。等到他得以休息一會兒,看看外頭的日頭都升的老高了,天氣熱得很,早已經過了午時。他伸了個懶腰,習慣性朝身後喚道:“小布,中午想吃什麼?”等了半天,都不見回答。他楞了一下,回頭去看,桌旁哪裡有人影。
竟是一上午都沒有回來嗎?沉醉皺了皺眉,覺得應該和小布說說了。這樣隨隨便便跑出去,若是出了事該怎麼辦?可是這大中午的,他會去哪裡呢!無奈中,沉醉只得關好店門,出去找。
外面的太陽實在太大,正是正午,火辣辣的都要將人給烤焦了。沉醉從山上下來,已經是汗流浹背,熱的不成樣子。買了碗綠豆湯喝了,他擦了擦汗,詢問起附近的店家有沒有看到小布。明明吃早飯的時候,他還是在的,怎麼一轉眼就沒影了呢!
“小沉啊!”劉大爺喚住沉醉離去的腳步,對他說:“我看到小布那孩子往城門那邊兒走了。”
“謝謝您!”沉醉道謝後,趕快就是朝城門走去。那裡車來人往的,小布可別恍恍惚惚的就跑出城去。跑到了城門後,過往的行人稀少的很。因爲是中午的緣故,大多數人都選擇回家吃飯,而且天氣這般炎熱,中午行走可是要中暑的!
可找遍了城門內外,都見不到小布的蹤影,沉醉真是着急了。“這孩子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已經準備好,等他回來一定好好教育他一通。沉醉想了想,決定先回鋪子裡去。也許小布玩累了,肚子餓就回去了。
推開門,並沒有人回來過的蹤影。沉醉又擔憂又害怕,他雖懷疑小布是被家人給丟棄的,但也不乏自己走丟的可能。若這一次,他真的是走丟了,他一個孩子,能怎麼辦呢!腦海中頓時閃過無數個不好的想法,沉醉打了個冷顫,眼圈都急紅了。
顧不得飢腸轆轆,他朝着縣衙飛奔而去。
守門的又是王山,他遠遠的就看着沉醉大步跑來,滿面焦急之色,同那名溫和的男子相去甚遠。這是發生什麼事了,竟然讓沉老闆這般焦急?王山眉頭皺緊,快步上前,問道:“沉老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沉醉雙手撐着膝蓋,重重喘息了幾下,抹了把都要糊住眼睛的汗水,着急的說:“小布不見了!”
“小布?”王山一愣,隨即想起那名只有孩童智慧的少年來。因爲,就在不久前,沉醉還曾經來過衙門裡,拜託他給張貼一張尋人的告示。“他不見了?會不會是出去玩兒,所以沒有回來。”
沉醉搖了搖頭,焦急道:“我找遍了各個地方,都沒有看到他的蹤跡!”
這小布本就有走失過的經歷,若再說走丟一次,也不覺得奇怪。但現在最重要的事,得先穩定住沉醉的情緒。秀美的面容上大顆大顆的汗珠滾落,天氣雖熱,可他的面色卻是青白,直將人給嚇了一跳。
王山輕輕拉起沉醉的胳膊,輕聲說:“沉老闆,這種事再着急也沒有。你隨我進去,讓大人給想想辦法。”
沉醉微微頷首,跟着他一同去見了汪縣令。
聽完沉醉的陳訴,汪縣令眉頭皺緊,說:“聽你這麼說來,這小布極有可能是自己走丟,而非他人挾持。”
雖然覺得小布不過是個心智不全的少年,斷然沒有被人綁架的可能,但沉醉還是順着汪縣令的話說道:“是的,我在收拾好鋪子後,就發現他不見了。但當時也沒有在意,只以爲他是出去玩兒了。可是中午他還沒有回來,我就擔心了。因爲小布是最不經餓得,他肯定會回家裡吃飯的!”
“沉醉你也別擔心,等日頭不這麼毒辣了,我便派衙役們出去尋找。人多力量大,以小布的腳程,是走不了多遠的。”
沉醉雖然很想讓他們現在就去,但這大中午的,很容易中暑,況且大家鐵定都在吃飯,自己可不能不知道好歹。因此,心中早已亂作一團,卻還是說道:“汪大人,沉醉在此謝過了。請務必要將小布找到,他一個孩子在外面,真的很令人擔心啊!”
雖然早就知曉這沉醉是個好人,但見他對一個非親非故的少年都這般照顧,而且還接入家中照料,如今因爲他的走失又焦急萬分。汪大人還是有些訝異的,“沉醉果真良善啊!”
“哪裡的話。我想咱們江城的任何一名百姓在看到小布這樣的人後,一定會施以援手的。咱們這江城可是最有人情味的地方了!”沉醉笑笑,眼中還是一片憂色不減。
見狀,汪縣令也絕了繼續下去的心思,只問道:“你還未用過飯吧,不如同我一同用過午膳。省的你還未找到人,自己便餓到了。”
“不了,我的鋪子還未關好,我要先回去看看,沒準兒小布自己回來了呢!”
汪縣令知道他這是推諉之詞,卻也並未在意。想來這沉醉看起來雖然個溫和大氣之人,若讓他同自己這個相對算來陌生的縣令一起吃飯,總歸還是有些不自在的吧!“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留你了。你快些回酒肆中去吧,我一會兒就派人出去。”
沉醉點了點頭,再三謝過,才帶着一張擔憂不減的神情離去。
回到家中,小布還是沒有回來。沉醉也無心吃飯,就着冷掉的茶水食了幾塊點心便當吃過了。飯畢,他坐在酒肆門後的石凳上,翹首以盼,期待在轉角的石板路上出現一張熟悉的面容。
然而,他的這個期待並未實現。直到夜色即將降臨之前,汪縣令纔派人過來,告知他並未尋到小布的蹤影。沉醉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回神後將報信的衙役送走,便呆呆的坐在一旁,只覺心裡剎那間有什麼空掉了。
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他竟是習慣了小布在身邊的感覺。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天上星辰點點,周圍漆黑一片。沉醉才緩緩起身,拖着早已麻掉的雙腿,關好店門,一步一步挪回了自己的屋子裡。也未食飯洗漱,便和衣躺在了牀榻上。
一夜無眠,第二日清晨,他早早來到縣衙中,希望一同尋找。
衆人早已知曉了小布走失,因此不少人都幫着沉醉回想尋找小布的蹤跡。然而,又是一日過去了,小布卻依然毫無下落。
沉醉在送走衆人後,面無表情的回到酒肆中,簡單的吃了點東西,便上牀睡覺了。然而,卻是一夜紛雜,噩夢也是一個接着一個。總是夢到小布被人欺辱,或是出事了,讓沉醉雖睡下,卻無法安穩。
就這樣一連過去了四日,衆人對找到小布早已經不抱有任何期待。就連沉醉自己也有些放棄了,江城就這麼大個地方,甚至衙役們都去了緊鄰的幾個縣城去找尋,也毫無線索。大家這麼幫助自己,沉醉也不忍衆人繼續受累下去。
“罷了,不要找了。就隨他去吧,反正都是命。”沉醉有氣無力的說,面色蒼白毫無血色。不過是一個同自己毫無關聯的人,丟了走了,便隨意吧!一個過客而已,爲什麼要在意呢!這些年自己不都一直是一個人,身邊沒有家人沒有朋友,也早已經習慣了。
罷了罷了,沉醉長嘆一聲,重新拾起溫和的笑容。
他這酒肆在關了七日後,終於在衆人擔憂的目光中重新敞開大門做生意了。在沉醉走出來的那一刻,將衆人驚了一跳。沉醉本就瘦弱纖白,然而此刻他卻更瘦了,衣袍穿在他身上空蕩蕩的,兩頰都凹了下去,脣色更是雪白,一副大病初癒的模樣。
沉醉清減的厲害,可讓周圍的大爺大媽們擔憂不已,噓寒問暖的。沉醉在感動之餘,也解釋說是自己最近太勞累了,又沒有好好吃飯睡覺,才病了。如今病好了,大家也無需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