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寶兒一把甩開她的手指,怒道:“還管那些做什麼!我若是不快些,沉公子就要被母親給暗害了!屆時我同沉公子躲到他處,待到個三年五載有了孩兒後,害怕父親母親能不接受他嗎?”便是在剛纔的一晃神,她忽然想到母親爲何硬是要拆散兩人。她是縣令家的千金,而沉公子只是一名賣酒的商人,兩廂一對比,她的身份自然是要高貴一些。但愛情是不分貴賤的,饒是那人是她的母親,也不可以破壞她的愛情!
“還愣着幹什麼!”她冷冷看着小桃,警告道:“你若是敢偷偷去告訴母親的話,我就將你隨便配給府中的小廝!”
小桃一愣,隨即便連忙跪下磕頭說:“奴婢不敢,求小姐千萬不要將奴婢給配人!”她才十四歲,模樣又生得好,怎能配給府中的下人呢!大少爺一直對她不錯,若她稍加手段,興許能混個姨太太噹噹呢!可是,若真的跟了小姐出去,怕是日後都難以見到大少爺了。爲今之計只能先穩住小姐,不然可沒有她的好下場。此刻,她不禁憎恨起了錢寶兒。平素裡對她那般好,她不過稍稍動了動心思,竟然要如此對她!
錢寶兒倒沒有覺察到小桃的異樣,只說:“還不快些!”
如同往常一樣,錢寶兒再同父親母親吃過午膳後,便回到房中休息。正是夏日,中午天氣炎熱,大多人都選擇在屋內小睡乘涼。因爲錢寶兒的行爲也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
就在整座府裡都陷入了一片安靜中,錢府的後門被偷偷打開,兩名年輕女子匆匆的從門中走出。
正午好生炎熱,錢寶兒坐在簡陋的馬車裡,整個人都要蒸熟了。不時取出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又擔憂自己的妝容花掉,真是好不煩惱。
小桃看着鎮江城漸漸遠去,拳頭也悄悄握緊。
沉醉正坐在櫃檯裡,他這酒肆挨着響水河,因此並未感到有任何熱氣,反而有着一種別處沒有的涼爽。小布安靜的坐在一旁,手上玩耍着前日裡從臨安城買到的一隻小木馬。
沉醉不時看看他,嘴角始終帶着一抹溫和的笑容。夏日裡並不是釀酒的日子,因此他倒也輕鬆了不少。只是待到秋收直至春景,他都有好一番忙碌。若說起來,一年中怕是這個最炎熱的季節反而是他最輕鬆的日子了。雖天氣儼然,但沉醉卻分外喜歡這樣的日子。不僅穿着輕薄的夏衫,連景色也美麗多了。
“小布,等過些時候給你做酸梅湯可好?”
小布一聽,耳朵一豎,眼兒都笑做了一條月牙。
他那酒窖中有不少的冰塊,可以刨成冰沙同水果食用。或者煮上一大鍋酸梅湯,只消在酒窖中擱上一日,第二天中午拿來喝,可是清清爽爽冰涼透心呢!前些日子未到天氣最熱時,沉醉因此並未打算,就怕食多了涼氣,讓身子不舒服。
可是眼看着越來越熱,他也愈發的惦記上了這美味消暑的酸梅湯。
他想着,今晨看到有人在市集上販賣瓜果,不如明日買來擱在酒窖中,不僅能多放些時日,味道也會更好。正聽到一陣匆忙慌亂的腳步,沉醉擡頭去看,就見兩名年輕女子‘闖’進了他的鋪子裡。說是‘闖’也不爲過,因爲這兩個人分明就是奔跑進來的。不知道的,還以爲遇上了賊人呢!
沉醉想了想,便溫柔道:“不知兩位姑娘可來買酒?”
那名穿着紅色紗裙的女子甫一擡眸,便看到了一名面如冠玉,目光溫和的秀美男子正笑吟吟的望着自己。剎那間,心中編派好的言語一下子就消失了個乾乾淨淨。錢寶兒乾巴巴的眨了眨眼,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小桃看到錢寶兒如此,自然也不會輕易開口。若她們真的被抓了回去,夫人必定會審問一番。她直說是被小姐強逼來此,料想是不會有事。但她若強出頭,則就有蠱惑主人之嫌,除非她嫌命長,不然可不會如此。
“兩位姑娘所身體不適,可在門前的石凳上休息片刻。”沉醉微笑着說。看着兩名女子,年紀輕輕,一名嬌俏可人,一名美麗嬌怯料想是好人家的女兒。那名穿着水綠衣裙的女子像是一名丫鬟,而這紅色紗裙的則定是小姐。紅花配綠葉嗎?看起來果真如此。
在聽到這話後,錢寶兒忽然就鎮定了下來。她溫柔道:“公子和還記得數日前,有人從你這裡買過一把紅色油紙傘?”她說着,從小桃手中拿過一個物件。那是一個被包裹在層層布帛下的一個長條形物體,打開後赫然是一把紅色油紙傘。
沉醉稍稍一愣,便說道:“正是有的。可是這油紙傘出來什麼問題?”不知爲何,他忽然有了一種不妙的感覺。
錢寶兒微笑着搖了搖頭,“當然沒有。公子這傘自然是極好的,只是小女子卻有件事一定要同公子說說。”
“但說無妨。”沉醉回道。
錢寶兒便說:“不知公子覺得小女子容貌如何?”
沉醉皺眉,她這麼一說未免有些太大膽失禮了些。一名未成婚的年輕女子,且看起來是個好家世的,怎麼出門不僅不戴帷帽面紗,出口還極爲粗鄙。一時間,對錢寶兒的印象直接下降。“小姐莫怪,只是……這事在下卻無法回答。在下並非小姐父兄,豈敢枉論小姐容貌。小姐,你此言未免欠妥了。”
“公子……”錢寶兒俏臉微紅,道是沉醉與她猜測的反應不同。卻也知曉是自己太過激進,失了分寸。“那一日,自從小女子見到公子後,便對公子一見傾心……”
沉醉心中隱隱升起幾絲不妙之感,果然聽這女子又說:“夜不成寐,只願公子還能憐惜……”
“小姐,請慎言!”他急急道,阻攔了錢寶兒未出口的話。“還請小姐立即走出這門去,在下便當作從未見過小姐!”
小桃在旁邊看着聽着,此刻不禁道:“公子,我家小姐一顆芳心,你怎能這般輕賤!”
豈料,沉醉卻怒道:“你身爲你家小姐的貼身丫鬟,自當好好扶持你家小姐而不是助紂爲虐。若今日這話傳了出去,豈不是害了小姐的名聲!”
兩女同時一怔,尤其以錢寶兒更甚。這沉醉的反應還是言語都與自己想象中所差頗多,簡直與話本子中所寫就是兩個極端,一時間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沉醉怒不可遏,本以爲是個好人家的女子,豈料竟如此不守婦道。不過只是見過一面,就不知羞恥,找上門來!
“公子,你莫要拒絕小女子了。你還是快些同小女子離開吧!不然可要晚了,小女子的孃親已經派人過來加害公子,不走可就要出大事了!”
這竟然要攛掇他去私奔了?古人言:奔爲妾,莫非她連這些都不懂!沉醉登時便怒道:“小姐莫要在口出瘋語了!在下不想承受小姐喜愛,還望小姐自重!”他已然知曉這女子便是誰人,定是那日派人上門警告的人家。真是可惡!他從未與她有過任何交集,憑何她的喜歡卻讓他的性命遭受威脅!
“小姐!還請速速離去,不然休怪在下不客氣了!”他再次警告說。
女子一怔,未料到竟是被沉醉義正嚴詞給拒絕了。她豐滿的紅脣微微顫抖着,吐出來的聲音更是充滿着不可置信。“你竟然……拒絕我?”
沉醉挑眉,淡淡地說:“還望小姐警醒。在下今日身體不適,就不招待小姐了。小布,送客!”
其實不用小布上前,女子已經無法忍受。她狂奔出門,淚水揮灑成一道炫目的光暈。在她身後,小丫鬟連忙跟了上去。沉醉嘆了口氣,“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小布怔怔走來,歪着頭看着他。“小醉,什麼是送客?”
沉醉無奈,站起來摸了摸他的發頂,溫柔道:“乖,只是隨便說說。小布繼續去玩兒吧!”
錢寶兒一路哭跑着出去,小桃跟着她身後,手上還牢牢抱着一隻妝奩。等錢寶兒回過神來後,她已經沒頭沒腦的跑到了一個小樹林裡。看着四周陌生的環境,寂靜無聲的空氣忽然讓她有些冷意。她緊緊環住自己,喚着自家丫鬟的名字。“小桃……你在哪裡?”
“小桃!”她一聲聲,急促而焦急的尋找着。
“小姐,我在這兒。”水綠色衣裙的丫鬟從樹後走了出來,微笑的走向她。
錢寶兒鬆了口氣,道:“我還以爲你哪裡去了呢!好了,小桃咱們回去吧!”
“這可不行呢!”
突然傳來的男音讓錢寶兒一愣。她看向一襲灰藍衣袍的男子,奇道:“小六子你怎麼在這裡?”
小六子緩緩走了過來,似笑非笑的盯着錢寶兒。“小姐打算回到錢府去?”
錢寶兒利多當然的點了點頭,說:“自然是要回去的。”錢府是她的家,她無論如何都要回去的。
“可是,小姐似乎忘記了,您是私奔出來的。這樣的您,錢府還會接納嗎?”
“你胡說什麼?”錢寶兒大聲呵斥,“本小姐纔沒有和人私奔,本小姐不過是出來走走!”她強自辯解道,臉色隱隱有些發白。就在剛纔,她被心心念着的郎君毫不留情的拒絕了。顏面無存的境地威脅這她,此刻她只得儘早回去錢府,不然這件事若叫人知道了去,她以後可是怎麼嫁人啊!
此刻,錢寶兒不在糾結於話本子上寫得故事。那些都是騙人的,什麼才子佳人,通通都是假的!她的母親會爲她尋一名如意郎君,比那個叫沉醉的強上一百倍!總有一天,她會回到他面前,讓他看看,她錢寶兒可不是非他不可!
“原來如此啊!”小六子點了點頭,微笑着說:“既然如此,小姐就快過來吧!小的去給小姐租上一輛馬車,這樣也方便些。”
“哼!”錢寶兒大步走了過去,在經過小桃身邊時,狠狠瞪了她一眼,道:“剛纔在酒肆裡你怎麼就不懂得幫我一下!傻乎乎的,竟害我被人家嫌棄了!”
“是小桃的錯,小姐不要生氣。”
錢寶兒擡了擡下顎,正要說話居然覺得後腦傳來一陣劇痛,緊接着一陣天旋地轉,她只看到了一張淫邪的目光,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突然看到她倒下,可把小桃給嚇了一跳。“啊!殺人了!”
“你瞎叫什麼?”小六子瞪了她一眼,警告說:“還沒死呢!”
見狀,小桃忙蹲下身去,摸了摸錢寶兒的鼻端,才鬆了口氣。“真是嚇死我了。”她說道,擡頭看向小六子,“你怎麼就不同我說上一聲,唔!”
小六子冷冷看着男人鬆開捂着她口鼻的帕子,不屑道:“一對傻的。”
那名男子穿着一襲深藍色衣袍,身形高大,目光陰狠。“這兩個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