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拍賣會,雲烈就躬身抱起安然,身形展開,風馳電掣的便出了城門,一路向西疾馳。
他動用禁法刺激體內潛力,修爲直接增輻了三十倍以上,甚至超過了元天一重,徹底放開速度後,快得就有如一陣風,瞬間就奔出了十幾裡。
安然要給雲烈釋放治癒之光,被後者制止:“現在沒用。”
禁法霸道,這個時候釋放治癒之光,只會使得時效過後的後遺症更嚴重。
待到一刻鐘過後,兩人已經停在距天風城二百餘里的一處密林裡。
安然剛剛被放下來,就聽見“咚”的一聲悶響,她一下轉過身,就見雲烈直挺挺的,向後仰倒在了地上。
“雲烈!”她低叫了一聲,剛要蹲下去扶,一陣極度虛弱的感覺卻在這時從靈魂深處騰起。頓時身體一軟,不由自主的就向前一跌,壓在了雲烈身上。
暈眩的感覺一陣一陣的襲來,安然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忍着靈魂深處的不適感,給雲烈釋放了一個治癒。
好在那陣虛弱感來得快也去得快,幾息的時間,安然就緩過來了。
她爬起身,將昏迷的雲烈扶到陰涼的樹蔭下。
她坐在他身邊,側首看着雲烈俊美蒼白,隱隱透着虛弱的臉,一時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這次是我欠你。”抿着脣,她喃喃的自言自語,“第一次見面算是我救你,第二次再見兩邊抵消,你還欠我一次,第三次你救我母親,讓我承諾幫你,可我都沒做什麼,這次,又是你幫了我!”
“你原本可以袖手旁觀的。”她低聲道,“契約只是牽制你不能對我出手,真是自討苦吃。”
嘴上雖這麼說着,心裡卻奇異的溫暖。
“這份人情,我記下了。日後,你的仇,就是我的仇。”她一字一句,說得認真,雖然她訴說的對象,正在昏迷,也無損她話中的堅定。
雲烈這些日子的所做所爲,讓安然不能再將他純粹看作一個交易對象,一個暗中提防的對手。
她開始接受他,就如同接受程家的衆人。
前世,她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今生,或許可以慢慢的改變。她有了家人,也應該有朋友,不是嗎?
仰面盯着頭頂蔥鬱的樹冠,她這般想着,慢慢的也合上雙眼。
此刻的林中很是靜謐,只有微風輕輕吹拂,樹葉的沙沙聲。
安然的袍袖在這時動了動,她一下睜開眼,低頭看去。
一個小小的尖腦袋一拱一拱的冒了頭。“嘶~~”,長信舔了舔她的手心,似在撒嬌。
安然笑了笑,撫摸了一下它滑溜冰涼的身體,輕聲問道:“餓了?自己去找東西吃吧,別跑遠了。”
像是聽通了她的話,小蛇點了點小腦袋,滴溜溜的爬到地上,圍着她轉一圈後便爬走了。
安然重新閉上了雙眼。
沒過多久,她就聽見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她警惕的睜開眼睛,便看見草叢裡,紫色的小蛇嘴裡咬着一隻白絨絨的兔子,拖行向這邊過來。
它這是吃飽了還順道也給自己帶了?
見它將兔子拖到自己面前,而後用小腦袋頂着東西往自己腳邊送,安然眼中染上了笑意。“謝謝。”
斑斑的光點從樹葉的間隙落下,落在她帶着笑意的眼中,金燦燦的,比天邊的霞光還要炫燦幾分。
紫色的小蛇像是看呆了一般,愣愣的昂起身子,瞳仁都眯成了一線。
隨即一下扭開了身體,嘶嘶的一邊叫一邊繞着安然四下游走,彷彿很開心的樣子。
“以後,就叫你小紫吧?”看它遊累了盤上自己的手腕,安然想了想,給它取了個名字。
似乎對這個新出爐的名字沒有意見,小紫輕輕的蹭了蹭她的手腕,打了個小小的呵欠,倒頭就睡了。
安然卻沒有閤眼了,她坐了一會,拿出了聖光之嘆息,細細的看了起來。
聖光之嘆息破損的程度比她預想的要嚴重的多,原來傳奇聖裝的級別一下跌到了白銀階,堪堪相當於滄瀾大陸的地階下品,靴身磨損得最嚴重,魔紋幾乎都被磨平了。
安然怎麼也沒有想到,聖光之嘆息竟然會出現在這個世界!她不是死後附魂在安然身上嗎?那聖光之嘆息又是怎麼來到這裡的?還有,聖光套裝的其部件呢?又在哪裡?
“天香帝國大皇子,夏霖。”安然知道,線索恐怕要從這人身上找了。
他就是聖光之嘆息的賣主,卻故意和自己喊價,顯然根本不是真心要賣出聖光之嘆息。
安然毫不懷疑,要不是雲烈突然暴發出氣勢壓制全場,聖光之嘆息現在絕對不會在自己手裡!
那麼他拍賣的目的是什麼?試探,確認?他在找什麼?
腦中隱隱有個想法,安然卻不敢確定。她眸光一冷,心想:看來,必須得找個時間,去帝都和對方會一會了!
聖光之嘆息的出現對她來說是一個驚喜,聖光套裝對她來說不僅意義非凡,還可增強實力,安然是一定要重新找到它們的。
至於夏霖……安然冷笑,她倒要看看,他在玩什麼把戲!
安然可不會忘記,這位大皇子和李家關係匪淺,李家和程家卻是死敵,明面上只維持着一層脆弱的皮沒捅破罷了!既然如此,她也就不需要顧忌什麼了。
雲烈一直到日暮西斜才醒來。
安然已經升好了火,將小紫拖回來的兔子料理好架在火堆上烘烤着。
睜開眼便看見一片紅彤彤的火光,雲烈眯了眯眼,微微側頭,看向火堆邊的安然。
她側身坐着,火焰照着她一邊臉頰,映在她那雙極美的,眸光水洗般清澈的雙眼上,像是鍍上了一層絕美的霞光。
雲烈看了一眼,便復又閉了閉眼。
“安然。”他低啞的叫道,聲音很輕。
安然一下就聽見了,丟下撥拉火堆的樹枝就過來了:“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關切的語氣總是溫暖人心的,雖然安然的面部表情很平淡,雲烈依然能聽出她話中的關心意味。
“嗯。”他啞着聲音應了一聲,“還好,你給我用了治癒?”
“用了,不過看來效果不大,你用的禁法,傷害不只是身體吧?”她問道。
雲烈被她的目光盯着,淡淡的回道:“對靈魂有些損傷,不過有你那個契約在,傷害小了很多。”
“哦。”安然應了一聲,拿過一邊的水壺,問道,“要喝水嗎?”
雲烈看着她,沒說話。
在選擇動用禁法之前,他對後果就已經有所猜想。現在果然一一應驗,有安然的治癒和那個契約在,他受的傷害降到了最低!若是以前,最輕他也要昏迷個十天半個月,還會折損根基,現在卻只昏迷了幾個時辰,身體卻只略微感覺有些脫力。
這代表着什麼,雲烈不會不知道。
“安然。”他低聲開口,“你到底,是什麼人?”
她是什麼人?她是來自異世大陸的一抹孤魂。
安然舉着水壺的手還在半空,“張嘴。”她說道,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雲烈盯着她,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交匯。
慢慢的,他張開嘴,安然餵了些水給他,將水壺擰緊後放在一邊,雲烈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她,看着她轉身走到火堆旁邊,撥動着架子上的兔肉,看她拔拉火心。
他最終沒有再追問。
枯枝在熊熊的火堆中燃燒,發出噼哩叭啦的聲音,兔肉終於烤好,金黃的,淌着油,安然將它遞給一邊的雲烈:“吃吧。”
後者這時已經恢復了行動能力,他沒有伸手去接,“我不吃,你吃吧。”
安然挑了挑眉:“怎麼,嫌髒?”
“不是,只是不喜歡。”雲烈皺着眉頭。沉默了一下,他最終還是解釋了,“我從小就是吃這個長大。”
從小?安然驚訝了,“以你的天賦,誰敢給你吃這樣的苦頭?”見到雲烈的第一眼,安然就能夠看出他的不簡單,那樣威煞的上位者氣勢,他身後的勢力一定不差,又怎麼可能讓他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雲烈沒有接話,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這一眼,蒼涼,淡漠,帶着深深的疲憊和嘲弄,還有另一種不知名的情緒。
安然一直以爲,如雲烈這樣的天之驕子,他的人生必定是繁花似錦,人人簇擁,爭相呼應,沒有一絲委屈和不順意的。
現在,她不確定了。
“你剛剛說的,都是真的?”遲疑了一下,她問道。
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雲烈回過頭,眺望着遠處的星空。
安然擰了擰眉,知道大概是自己的語氣傷了他了,她張了張嘴:“我……”不是故意的。
話還沒出口,就聽見雲烈的聲音清清冷冷的響起:“我兩歲就開始自己找吃食,三歲就自己洗裳,有的時候我會想,自己能夠一直活下來,不是因爲這具身體的天賦太強,而是因爲這條命夠賤!所以無論怎樣餿爛的食物,吃下去也就只是肚子疼一疼,病一病,而後依舊活蹦亂跳,怎麼折騰,都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