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皇陵,埋葬着燕國曆代皇帝。隊伍緩緩地行到此處,卻見皇陵門前的石柱上站着一個人,正是葉展雲,他一身白衣,隨風而舞,站立在那裡,整個人面無表情,鬍鬚隨着寒風輕輕飄揚。
衆人看到他,均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
葉展雲論輩份是皇帝的叔叔,而且,作爲葉門門主,整個燕國,也唯有他,見到皇帝是可以不跪的。現在,更是連孝都沒有戴,或者說,葉門這白色的長衫,便和孝衣的顏色相同。也省去了這些東西,不過,葉展雲的衣袖上繫了一條黑帶,便算是戴過孝了吧。
其實,不管葉展雲戴沒有戴孝,燕國人卻是無人敢指責他的。
只是,今日如此場合,他站這麼高,也不知爲了什麼。在無數雙眼睛注視下,葉展雲緩緩地開了口。
衆人急忙凝神靜聽,大氣也不敢出,只聽葉展雲,道:“國不可一日無主,現在皇上歸天,太子生死不明,便由三皇子即位吧。”葉展雲說罷,也不見如何動作,身子從石柱上飄落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之外。
所有人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葉門主是想要做什麼?說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葉逸也是眉頭微蹙,低聲在穆光身旁說道:“這個時候,他站了出來,還如此無力,莫不是父皇死了,他便是皇帝了。”
穆光搖了搖頭,道:“王爺莫要生氣。其實,依我看,葉門主也是好意。現在燕國正值動盪,他本想支持的太子,也已經不在了。即位之人,唯有王爺一人可以。所以,他現在也算是順水推舟,幫了王爺一把。有了他這句話,王爺即位便基本沒有阻力了。便是那些心中蠢蠢欲動之人,怕也是不敢再有妄動了。”
葉逸面有不滿,道:“即便他不說話,難道這皇位還能跑了不成。他如此一鬧,以後天下不都只知道有葉展雲葉門主,誰還知道燕國有皇帝?”
穆光苦笑,道:“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不過,事情卻也沒有這般嚴重,葉門主一直都不過問朝政。只要王爺勤政,必然會天下歸心的。王爺現在切莫如此多思,一切以安穩爲重。”
葉逸面色雖然不好看,卻也點了點頭,認同了穆光的說法。
隨後,方信便組織人開始擡着棺木朝皇陵中行去,隊伍又開動了起來,葉逸便閉上了嘴,來到下葬的地方,道士和道姑們先行了過去,搭起高臺,做法揮舞。模樣倒是像那麼一回事,其他衆人都對着棺木跪了下來。
穆光的身份本來是不能跪在葉逸身邊的,不過,葉逸堅持讓他跪在身旁,別人也不好說什麼。便只能如此了。
看着擡高上道士們的模樣,葉逸低聲說道:“若我本王登基,第一件事,便是將這些神棍全部都殺掉。父皇太信他們了,讓他們煉什麼長生不死藥,實在是糊塗。”
“王爺不可。”穆光看到葉逸還爲登基便已經有些浮躁。心中不僅微微一嘆,低聲道:“王爺登基之後,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籠絡人心,切不可亂殺,嗜殺。不然的話,根基未穩,便讓人心生怨恨的話,對王爺沒有好處的。”
葉逸扭頭看了穆光一眼,微微點頭,道:“穆先生實乃我之、姜子牙,張子房。穆先生說的是。其實,本王也只是心中不快,發一發牢騷而已。至於該如何做事,自然不會魯莽。”
兩人說着話,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那些道士道姑們做法完畢。下了高臺,不過,他們下來之後第一件事,便是要從新擺放皇帝的屍身。說什麼皇穴口對準之處出現了南煞星,需要北斗真身放可破解,纔會對燕國以後的國運有好處。
如此,又是按照各種禮數,教條忙乎了半晌,這纔將皇帝的屍身從新擺放好了位置。只是,擺放出來的效果,卻是有些讓人啼笑皆非,皇帝此刻身體已是變硬,從新挪動的時候,關節發出的響聲,似乎的斷裂了一般。讓擺放之人驚出一陣陣冷汗,好在,也無人追究這些事,只是讓他們虛驚一場。
最後,葉逸上去看自己父親之後一眼的時候,差點沒笑出來,還好他的城府不錯,這才能依舊保持住哭喪臉。只見皇帝整個人按照北斗七星的方式擺放。整個人捲曲着,便如同是一柄勺子一般。腦袋還用手肘盯着,將那瘦的只剩下皮包骨頭的臉都被擠變形了,而且鬍子上翹,好似在做鬼臉一般。
猛地看到,的確是滑稽的厲害。
葉逸對自己的父親倒是沒有太深的感情,也懶得理會這些。跪了這麼久,他的膝蓋都有些受不了了。便吩咐人開始下葬。葬禮一直持續了三天,纔算是完全地進行完。
葉逸這三日也累的和狗似的。回到自己的王府之後,倒頭便睡了,睡了沒多久,便聽人稟報,皇后喚他入宮。葉逸無奈起來,與穆光簡單交代了幾句之後,便匆匆去了皇宮。
王府之中只剩下了穆光一人。穆光卻是有些百感交集。按理來說,現在的他,已經算是實現了自己的抱負,終於扶持了一位主子做了皇帝。雖說,還未登基,不過,葉逸登基也已經沒有什麼變數了。葉展雲都放出了話,別人還能說什麼呢?
只不過,這位主子,卻只是名義上的主子。真正的主子,現在卻還不知道到在哪裡。莫小川已經許久沒有與他聯絡了,上一次,莫小川離開的時候,便派人告訴了他,爲了他的安全,以後若無不要,不會再聯絡他。
雖說穆光對此也很是認同,可是,這般一來,卻讓他心中不免生出幾分孤獨之意來。輕輕嘆息一聲之後,穆光竟是略微有些後悔,若是自己跟着莫小川離開燕國的話,現在可能活得要輕鬆許多吧。
但是,這隻能是一個夢想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又如何有翻轉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