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西樑最爲陰暗和神秘的地方,現在莫小川對這裡,卻已經十分的瞭解。這些日子,他與白長青也算是十分的熟悉了,同時,也從白長青的口中得知了許多齊心堂當年的隱秘之事。
不過,即便是白長青似乎對齊山也不甚瞭解。只是知曉幾個當初從總堂被選拔而去的長老而已。
與白長青相處的日子,讓莫小川瞭解最深的一點,應該便是確定了白長青這個人,的確是有些不正常的,因爲,他會時不時的便瘋癲起來。然後大罵莫智淵是個“渾球。”再甚者將整個天下之人,也大罵一遍。罵人似乎已經成了他的必備良藥,罵過之後,再靜一段時間,他便能夠正常一些。
“小子,沒想到,你這麼年輕,便要死了。”白長青這兩日,似乎話少了一些。有的時候,也沒有那般狂傲,甚至有些惆悵起來。
莫小川攤了攤手,道:“但願上刑場的時候,也能夠有酒喝!”
“憑你的武功,應該想逃離,也不是什麼難事。爲何不走?他們又沒有像老夫這般,鎖你的骨頭。”白長青說道。
莫小川翹着二郎腿,微微晃悠着腳尖,道:“他們鎖你的骨頭,是因爲,你這人沒有牽掛,你想走,很容易,而我不同。我有家人,有妻子,有女兒,還有許多許多的牽掛。若是我走了,他們怎麼辦?”
“哦!”白長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老子終於明白當年爲何齊王不走了。”
莫小川無所謂地擡了一下眉毛,道:“你真的懂了嗎?”
“不知道。”白長青回答的,倒是十分乾脆。
“呵呵!”莫小川輕聲一笑。
“對了,照你所言,你想,你現在要被砍頭了。你的那些部下,會不會造反?”白長青問道。
“當年,父王死後。他的部下造反了嗎?”莫小川問道。
“有一些。”白長青想了想說道。
“這不就結了。我不認爲,我能夠比的上當年的齊王。”莫小川說道。
白長青想了想,道:“不過,你現在與當年的形勢略有不同。當年,齊王的死訊,我們並非是第一時間知曉。等到後來,知道的時候,齊王的部下,已經被莫智淵那渾球殺的殺,收買的收買。已經難成氣候了。”
“既然,當年他都有如此手段。現在對付我,難道便沒有這樣的手段嗎?”莫小川說道。
“小子,你之前說你有牽掛。那你死了,這些牽掛,對你來說,又意味着什麼?”白長青突然問道。
莫小川一愣,想了想,隨即說道:“我只是想,讓他們平平靜靜的生活而已。”
“你覺得可能嗎?齊王當年死後,你平靜了嗎?王府中的上千人平靜了嗎?還有當年與我們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哪個一個平靜了?”白長青說道。
莫小川略感詫異,頓了片刻,面色又平緩了下來,微微一笑,道:“花旗衝好似很平靜。”
“那個渾球,不提他,老子和他從來都不是兄弟,當年老子便看他不順眼。現在,看他更不是一個東西,上次是你,若是老子,要揍他,豈能讓他活着離開。”白長青似乎對莫小川沒有殺掉花旗衝,異常的不滿意。
莫小川輕輕地敲擊着桌面,道:“那又如何,我不是你。”
“你這小子,怎麼便說不明白呢。老子告訴你,如果你死了,你在乎的人,一個都活不成,如果你活着,或許,還有機會。”白長青怒道。
“好像有幾分道理。”莫小川點頭。
“屁!什麼好像。本來就有道理。”白長青道。
莫小川不言語。
白長青又道:“你現在還覺得,自己死了比較好嗎?”
“也許吧。”莫小川回道。
“孃的,齊王怎麼會生出你這麼一個渾球。”白長青異常憤怒地嚎叫着。
莫小川卻對他擠了擠眼睛,白長青一扭頭,只聽從牆角傳來了腳步之聲,他猛地一瞪眼,突然,一個人影一閃而過,順勢將剛剛走來送飯的獄卒丟到了自己的身前。白長青瞪過去的眼神,卻盯在了那獄卒身上,只聽那獄卒慘叫一聲,渾身陡然從內部燃燒起來,最後,喊叫之聲卻已經傳不出來了,一張口,卻是滿嘴的火焰……
那人影卻以極快的速度朝外面躥了出去,同時,口中說道:“白前輩的武功,果然見所未見,今日,在下算是開眼了……”
白長青怒罵了幾聲,這才收聲,轉頭又望向了莫小川,道:“你方纔說的那些話,是給他聽的?”
莫小川沒有吱聲。
白長青又道:“如此,纔對嘛。”
莫小川輕輕搖頭,道:“我是說給他聽的,同時也是說給你聽的。”
“我……孃的,老子懶得與你說了……”隨後,白長青扭頭便走,只傳來了一陣鐵鏈拖地的清脆之聲。
新軍大營。
司徒琳兒怎麼也沒想到,在確定消息的時候,居然會收到莫小川要被問斬的情報。當顧明面色凝重地將這一切告知他的時候,司徒琳兒整個人都傻了。
她呆呆地站立在大帳之中,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顧明站在一旁,有些擔心,道:“琳兒姑娘,您也莫要激動,我們現在正在想法辦聯絡王爺,一旦聯絡上王爺,一定會有辦法的。”
司徒琳兒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時,突然帳外傳來一陣吵雜之聲,緊接着,章立氣沖沖地走了進來,一旁,還跟着帳門前的護衛。章立扭頭怒罵,道:“別惹老子,若是惹惱了老子,將你們都砍了……”
護衛們一個個面面相覷,卻是說不出話來。
司徒琳兒見狀,輕輕地擺了擺手,道:“你們先下去吧。”說罷,看着護衛離開,又對章立,道:“章將軍莫要動怒,是我讓他們攔着不讓任何人進來的。”
章立黑着臉,看着司徒琳兒,道:“琳兒姑娘,我章立一向對你很是敬重,此次,你如此做是什麼意思?”
司徒琳兒不用想,便知曉,章立必然已經得知了莫小川要被問斬的消息,臉上掛着無奈,道:“章將軍,此事,我做的的確是有些欠妥。不過,我也只是想讓大家先冷靜一下。若是貿然行事,怕是,非但救不了王爺,還會把事情弄得沒有迴轉的餘地。”
“王爺都要被問斬了,還怎麼冷靜?”章立的臉色極爲難看。
這個時候,寇一郎也走了進來,看了章立一眼,道:“章立,你小聲一些,難道想讓全軍將士都聽見嗎?”
“呸!”章立唾了一口唾沫,道:“都已經這個時候了,老子還有什麼顧忌?寇一郎,你是孝子,你愛國,你忠於朝廷,你可以不管王爺的死活。老子卻不怕,老子即便是牽連了家父,也在所不惜。你不想救王爺,趁早滾蛋。別到時候動起手來,被老子捅幾個窟窿出來……”
“章立,你的嘴巴給我放乾淨點!”寇一郎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老子便不乾淨了,你要怎地?”章立怒視着寇一郎。
“好了,兩位都別吵了。”司徒琳兒猛地擡高了聲音。
章立本來扭過頭來,還想說幾句什麼,但看到司徒琳兒已經眼圈發紅,緊握着粉拳,咬了咬牙,作罷了。
司徒琳兒放緩了聲音,道:“我知道,二位的心中,都是對王爺十分擔心的。但是,我們眼下,不能自亂陣腳。或許,皇上只是在氣頭上,纔會下此命令。現在,朝中的崔老侯爺寇大人和許多大人,都在上書,事情,還沒有到了不可宛轉的地步。若是,我們現在貿然公開與朝廷對抗。怕是,便會堅定了皇上的決心,到時候,非但不是在救王爺,而是在害王爺了。之前,顧先生也說了,齊心堂的兄弟們正在極力地聯絡王爺,相信他們很快便會有成果的,一旦聯絡上王爺,該怎麼做,但聽王爺吩咐便是。”
章立握了握拳頭,轉頭對寇一郎,道:“寇一郎,你今日便將話說清楚,如若王爺有難,你救還是不救?”
寇一郎面露難色,看着章立,他明白章立問這句話的意思,這並非是救不救莫小川的問題,而是造不造反的問題了。對於這件事,他從未想過,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面對這種抉擇。
章立看着寇一郎不說話,等了半晌,輕笑了一聲,面帶輕蔑之色,道:“老子知道了,你不用說了。”說罷,轉身朝着外面行去。
寇一郎看着章立離開,也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對着司徒琳兒深施一禮,道:“王爺若是有命,寇一郎定當聽從。”說罷,寇一郎也扭頭就走。
只是他的面上,卻露出了一絲痛色,做出這個決定,對他來說,絕對沒有章立那般容易。
司徒琳兒有些發愣,章立的反應,其實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的,而寇一郎的反應,卻是大大地出乎了她的預料,她知曉,當寇一郎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已經表面,寇一郎心中做好了背上千古罵名的準備。
寇家一直都是忠於皇室的,而皇室無疑是皇帝,莫小川雖然也是皇室成員,可是,忠於莫小川的話,顯然已經是與他從小受到的教育背道而馳了。
因此,他要下次決心,卻是要比章立難得多。
司徒琳兒看着寇一郎的背影,甚至有些感動。同時也問莫小川慶幸,古往今來,能讓身邊的部下爲自己做到這一步的人,怕是極少的吧。
儘管他們現在並非是什麼舉世名將,也沒有那種驚才絕豔之感。不過,能有如此忠心,豈是能夠隨便求來的。
司徒琳兒握了握拳頭,緩緩地鬆開了手,擡起頭,望向顧明,深吸了一口氣,道:“顧先生,一切都靠你們了,請物必聯絡上王爺。琳兒在此先帶王爺謝過了。”
司徒琳兒說着彎腰一禮。
顧明大驚,想要相扶,卻又不敢,面上一時之間尷尬無比,隨即,乾脆單膝跪了下來,抱拳,道:“琳兒姑娘,你這便是折煞顧明瞭。我等齊心堂衆兄弟,本就是王爺的人。忠於王爺,爲王爺出力,此乃份內之事,豈敢受您如此大禮。”
司徒琳兒直起了身來,露出一絲笑容,抹了一把眼淚,道:“顧先生快快請起。看我,有些矯情了。顧先生,那此事便交給你們了。希望你們能夠儘快有消息傳來,這邊的兩位將軍,我會盡力穩住的。若是時日太長的話,怕是,我也沒有這樣的能力了。”
“琳兒姑娘放心,即便是豁出這條命去,我也必然將此事辦好。”顧明說罷,站起身來,又抱拳,道:“那顧某便告辭了。”
司徒琳兒輕輕點了點頭。
顧明轉身便走,一出帳門,直接躍上了馬背,朝着營門外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