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總的一席話,已經給王健指明瞭一個出人頭地的方向。老闆指定要他做公司的企業文化讀本,他就一下子從一名普通的工作員工到了公司核心機構辦公室了,且齊偉已經管不了他,就是辦公室主任李彬也管不了他
這升高有點類似在遊樂園裡坐過的太空棱,兩秒之內一下子升到60多米的高空。不過,升高後也會落下,落下時整個人的沒有重心感,纔是最爲恐懼的。
王健開始告誡自己一定要平穩心態。忽然的升空,也會成爲一個靶子,被衆人盯着,自己更不能出錯。
王健睡着了,窗外,城市的夜生活纔剛剛開始。
小坎街這一帶的夜市,燈火通明,火鍋店裡男的脫得上身赤裸,一些女的也不甘示弱把衣袖捋得老高,喝酒划拳。整條街上人聲鼎沸,雙向的機動車道被停着的車輛佔了近一半。
齊偉在這裡,站在這條街上有最檔次的‘天鵝火鍋店’裡靠窗的位置。
‘天鵝火鍋店’的裝修頗講究,每堵窗、都有精雕細琢的山水、花草圖案。齊偉一邊着着這些這雕刻,一邊在心裡在盤算着一會面對X局陳副局長要說的話。
齊偉再次看着窗外的鼎沸的夜市人羣,喝酒的、打牌的,吆五喝六地嚷着不停。這讓他的心裡煩躁,王矮子被姨父重視、楊維爲了王矮子拒絕做自己的女朋友、更邪門的是,王矮子居然被姨父調到了經理辦公室做企業文化……這一切,讓他充滿仇恨。
於是,齊偉要行動。他電話告知X局張局,說有關於他們當初王健逼他們簽下團購‘空中藝墅’合同,那些‘光屁股玉照’有內部消息要透露時,張局派出陳副局來與他會面。
‘天鵝火鍋店’就是陳副局定的。陳副局的意思:“吃飯地方亂,不引人注意。”
正想着,齊偉看見陳副局從斜對面的匯景苑小區門口向小天鵝這裡走來。
陳副局到了店裡,服務員忙不迭地拉大門,然後殷勤地帶着他上樓。
齊偉迎上前去,和陳副局握手,然後打上“驕子”,點上火,寒暄幾句,把他領到靠窗的那包間裡面去。
坐定,服務員也跟了過來問他們點什麼菜。齊偉把茶單遞給陳副局,陳副局努着嘴說:“你來你來。”
齊偉就對着陳副局說着:“陳局,來微辣的,你看行不?”
“好嘛好嘛,吃到不重要,你到要把那事給我好好說一說呀!”
“陳局,那事,就是王健那矮雜種……”
“噓……”
陳副局趕緊作了一個手式。
齊偉一下子悶不作聲,只是指着菜單上的幾個菜,服務員記下,轉身去上菜。
陳副局把煙叼在嘴裡,眯着眼看着齊偉。
齊偉也點上一支菸,和陳副局對望着,深吸了一口煙,然後朝各自的右邊都扭了一下頭,幾乎兩人同時從嘴裡噴出一大團煙霧,煙霧散開,兩個人立即開始談了起來。
齊偉開門見山就直接說:“陳局,我敢用人格打包票,那次王健逼你們籤合同,丟下的‘玉照’百分之百是假的,他整你們的……”
“真的?”陳副局盯着齊偉說。
這時,服務員擡着火鍋上來了,然後各種配菜也送了上來。
齊偉招着手,讓服務員們下去。
服務員再次退下後,齊偉用一種嚴肅的姿態,很認真地解釋着:“陳局,這件事,我心裡特別彆扭,明明我們是好好正二八經地作生意,王矮子卻要玩手腳,像個小賊樣,我最看不起這種人。王矮子爲了逼你們籤那份合同,簡單就不像是一個人……”齊偉義憤填膺,不停地說着,好像吃虧的是他。
陳副局眯着眼晴,看着他:“我當時看照片比較模糊,就有些懷疑是不是假的,但是張局急了!唉,無毒不用,騙人不倦,不正是你們策劃的基本素質嗎?”
齊偉的臉漲得緋紅,情緒有些激動地說:“陳局啊,再毒也得有個底線吧!王矮子那算什麼?你們是國家幹部,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能讓那個矮子想玩就玩了呢?你說對不對?”
陳副局拿起筷子,指着剛纔放進鍋裡的魚片,對齊偉說着:“熟了,熟了,來吃點。”自己夾起一片,放在嘴裡咂着。
齊偉的眼晴睜得大大的,手裡拿起篩子,卻沒有往鍋裡夾,繼續說道:“陳局,王矮子那次恐嚇你們,還如此造謠你們,現在這事在我們金灣房開都散佈開了!”
“造謠!”陳副局眯着的眼晴轉過來看了看齊偉。
齊偉雞啄米般點着頭。
陳副局沉吟了片刻,說:“你和王健不是一個公司的嗎?你們之前做那事不可能一點氣都沒有通過吧?”
齊偉趕緊立直身子,說:“真沒有,王矮子就是自己玩火。陳局,那王矮子玩火玩得太過份了,欺負到您和張局的頭上了,想起來,我都爲你們感到不值!他算什麼,那個矮子,算個求啊,怎麼能讓他這麼欺負啊!”
“你今天找我談的內部消息就是這個?”
“陳局,王矮子已經對你們犯了造謠罪,你能忍受他這樣逍遙法外呀?我恨這個王矮子使的毒計,騙了你們,把我們金灣房開公司的臉都丟盡了,金灣房開的詹總是我姨父,我們整個公司都看不慣他。”
“那你的意思?”
“只要你們同意,我作證人,還有我姐夫李彬,他是我們金灣房開的辦公室主任,我們都能證明王矮子造謠。”
“這事……”
“陳局,王矮子是該抓起來啊,要不,他再次造謠你們,把那些假“玉照”四處散播,是不是會抵毀您和張局的名譽呀!”
“照片還底片他不是已經交給我們了嗎?”
“陳局,那些假照片,他哪裡要是感覺你們還有油水撈,又再來詐你們一回,你說,誰受得了?這事不能遲宜,必須得給他點顏色看看才行呀!”
“看你,也不是什麼好鳥!”陳副局丟下篩子白了齊偉一眼笑道。
“陳局,你放心,只要把王矮子弄進局裡了,我做鳥做狗都成,都是您門下的!”
“哼,這事,我得和張局商量一下。”
“好的,陳局,只要您和張局點頭,去局裡舉報立案作證一切都是我的事!”
……
出事那天,王健正在電腦前操作。操作的時間久了,他擡頭活動了一個發硬的脖頸,望了望窗外這個城市的車水馬龍,心裡充滿走向成功的喜悅。
他又揉了揉疲勞的眼晴,突然看見兩個警察,在保安的帶領下,正朝他走來,有股凌厲的風勢。
警察走到他面前,出示了證件,說:“王健,你有造謠他人的嫌疑,請協助到警局接受調查。”
王健一驚,站起來,一下子退後着說:“我沒犯法,你們搞錯對象了吧!”
兩個警察卻不由分說,大步跨到他面前,用手銬把他銬了起來。
王健還想說什麼,他的嘴脣大大地張開。兩個警察緊緊地,有力地挾持着,讓他幾乎不能動彈。
其中一個警察說:“你造謠他人,證據確鑿,證人明確!”說着,民警出示了一“建公(宣)決字(2006)第0676號”行政拘留決定書。
王健對警察說:“我一直在公司上班,下班就回家,回家就睡覺,第二天又上班呀,我沒有造謠他人!”
“別裝糊塗,到了警局再說。”
警察們拉着他就往走。
“我被人誣陷了!”王健再次叫起來,但是沒有用處。
“警察大哥,我還在工作沒做完了,這樣,讓我把資料理好了,工作作個交接再去吧?”王健被兩個警察推着走,又不停地要求着。
“都什麼時候了,還等你工作!”一個警察憤然地說。
“你們不要錯抓了好人啊,我真的沒有造謠他人。”他滿臉通紅,呼吸不均勻地說着。
王健相信,是警察搞錯了。
這時公司裡開始亂了,許多同事已經跑過來,詹總也過來了。
看見詹總,王健像看見了救星,不停地喊着:“詹總,詹總。”
詹總大步地走到那兩個警察的面前,陪了笑臉,問着怎麼回事。
詹總的後面跟着公司的張律師,對着那兩個警察嘀咕什麼。
那兩個警察點着頭說:“當然,你方也可以申訴。”
詹總走到他面前說:“小王,不要急,什麼問題,公司會處理的,張律師會想辦法的。”
“如果你們有問題,請到局裡按程序進行。”警察一邊說着,一邊把王健拉走了。
王健被拉上了警車,車開起來,外面的風穿進來,他感覺非常的緊促和壓抑。
他忽然想起一句成語,用來描述此時的心情再恰當不過了,那句話是:“飛來橫禍。”
王健就這樣被拉到了警察局。
到了警察局,警察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對他進行審訊。
警察坐在他對面,手裡拿着一些文件,嘩嘩地翻看着,不說話。
王健也沒有開口,但表情及態度很好。他終究還是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的,態度不好,這裡隨便找個藉口都能打他一頓。
那個警察過了好一會,把文件放在桌子上,然後問他:“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給X局的張某和陳某進行公開造謠的,且給他們捏造了假照片呢?”
“我沒有造謠,如果沒有這回事,既然都知道照片是假的,捏造出來的東西他們怎麼會認呢?”
“這些東西是你弄出來的?”警察指着那一堆照片。
“我只是知道X局的張某和陳某確實是做那樣的事。”
“做了那事,有誰可以證明?”警察緊逼着問。
“‘天上人間’開在那裡,那裡的媽媽桑或小姐們都還認識張局和陳副局吧!”王健給自己辨解着,又覺得自己的回答十分的愚蠢。
“你認爲夜總會的媽媽桑或你所謂的‘小姐’會給你作證嗎?”那個警察笑着問。
如果‘天上人間’的媽媽桑或‘小姐’證明張局或陳副局去他們那裡做這種事,那不代表‘天上人間’公開說就是做的皮肉生意嗎?想到這裡,王健自己也苦笑了一下,笑自己的愚蠢。
“我們只相信證據!”警察白了他一眼,說完就出去了。
這會,審訊室裡只有他一個人。王健忽然覺得這個空間很空曠,他的手機早已被他們沒收了,手上依然戴着手銬,這冰冷的玩意兒叫他緊張。
他盡力讓自己穩定下來,他對自己說:沒事,沒事,我是冤枉的。
可是他依然緊張,這種恐懼的感覺非常真實,就好像他自己確實也真的犯了造謠罪一樣。
過了會兒,又進來一個警察,帶他出去。
他被安排進了一間隔着玻璃窗的會客室,頭頂是一盞幾百瓦的亮光大燈泡,白得耀眼,晃晃的直射得人心慌。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王健等了很久,纔看見對面的詹總。
“小王,把你和X局簽約的細節再給我說一遍。”對面詹總的每一句話,包括字裡的停頓都完整地傳到他耳朵裡。
王健深深地平息了一下氣息,用盡量平和的口吻說:“詹總,那次籤合同,當時,有齊偉和我在場,我們簽完合同後,那些‘玉照’全部給了張局長,而且沒有告訴過任何第三者,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
他頓了頓,在這個特殊環境裡沒有說出‘爲了公司’四個字。
詹總然後“哦”了一聲。
過了幾秒鐘,詹總咕噥着:“警局裡盯着這事不放?”
“詹總,是有人陷害我!”
“哦?”詹總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怪怪的。
王健繼續說:“那次,‘空中藝墅’的團購X局在我們低價的基礎每平方米還要降100套,公司要損失60.多萬啊,我纔想出那個辦法的。所以,現在,我懷疑是X局的報復,但證人是……是……”他懷疑是齊偉,但是他沒有說出來。
他停下來,想看看詹總的反應。他等着,過了一會兒,詹總才甕聲甕氣地說:“我知道了,這事並不複雜。”
詹總的話讓他一下子寬了心,馬上接着:“詹總,謝謝你!”
這次詹總很快便回答了:“徐律師會處理的,X局那邊我也會去走一走。”
這時,他看見詹總站了起來,他趕緊和詹總道了再見。
詹總走了,甩開大步,很快走出房子的拐角,離開他的視線。
會見結束,一個民警又把他帶到一個房間,照了像,拿一塊牌子舉在胸前,寫着自己的名字照正面。接着帶他朝拘留室裡走去。
王健便跟着民警上到樓上到一個拘留室門口,民警停下來,問裡面有幾個人,裡面有人回答5個。
“還有空位,你就進去吧!”民警說,指明他要呆之地。
王健進去的時候,感覺對面有幾個人影,他還沒有看清這裡有幾個人,幾個唾沫就吐到了他的臉上。
王健知道,進拘留室的都要受到教訓的,他便忍了忍,用衣袖把臉上的唾沫擦掉,沒說什麼。
裡面一排板牀,他走過去,在最靠邊的一張牀上,坐了下去。想着上午還在公司編寫着企業文化的文案,現在就身在拘留室,像做夢一樣。
“你坐那個牀鋪?給我滾遠點。”他背後一個朝着他大吼道。他嚇了一跳,轉身看了那人一眼,那個人腹部和左腿上也各有一條二十多公分長的傷疤,左臉也有一條。
“我……”王健趕緊站了起來,不敢再坐到板牀上。
“我說矮子,是犯什麼事進來的?”吼他的人問道。
王健真不知道犯的什麼罪,如果他回答自己造謠他人,那不就代表自己真正有罪了?所以他沒回答。
有幾個人扭過頭看着他說:“矮子,嗨,還真的矮,居然不回大哥的話,你經不過哥們幾拳腳吧!哈哈!”
其它人叫吼他的刀疤臉爲大哥,看來是個小頭目。
“別打岔!我問他話還沒完。”小頭目看了對他笑的幾個人一眼。
“矮子,剛纔問你犯的什麼事進來的?”
“我?哦,我是被冤枉的,我進兩天就會出去的!”
小頭目一聽,嘖嘖了好幾聲,說:“聽聽,矮子說他是冤枉的,還真聰明瞭呢!”
“是呀!聰明人來這裡都說自己是被冤枉的!”周圍的人再次大笑不止。
小頭目說道:“我過幾天就要被起訴了,我這回可能要被‘判’幾年,現在,這裡就歸我管。所以呢,你得聽我的,明白嗎?”
王健輕輕地‘嗯’了一聲。
‘我們進局子的老規矩,倒杯‘水’來。”小頭目對他旁邊的男人說。
那個男人嘿嘿笑了兩聲就在牆角撒起尿來。很快,他轉過身,手裡端着一個杯子,小心翼翼地走過來,說:“還熱着呢,趕緊。”
小頭目捏着鼻子看了看那杯東西,然後對王健說:“把這‘水’喝下去,你這裡呆幾天,我就罩着你幾天。”
“你們要我喝這個東西?”王健不敢相信地問道。
“是呀!這是進局子裡的規矩呀!你不知道?進來的,出去的,都喝過呀!”小頭目得意地指了指那些旁邊那幾個人,那幾個人紛紛點頭回應。
小頭目將袖子捋了起來,露出了青色龍紋文身,說:“矮子,你可別以爲你能逃得過去,總之,這個是非喝不可的,看你這矮子,要是捱打能經打嗎?”
“上面還有警察呢,上面管事的多得很,他們就在門口盯着的!”
對於拘留室,監獄,王健說這話就像是一個剛剛進入社會的孩子,充滿正義的幻想。
“哈哈”小頭目陰笑着,說:“兄弟們,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