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兼程,風雨奔波。
經過七天七夜馬不停蹄地趕路,司徒墨終於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到了安陽王府。
安陽王府中,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沒有改變,除了燒成焦炭卻已經被人清理乾淨的挽月閣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其他的都還是原來的模樣。
當司徒墨風塵僕僕地趕到挽月閣的時候,挽月閣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奼紫嫣紅的鮮花。
那些花像是從別處移植過來的,土壤鬆鬆的,有些萎蔫。看起來,移植的時間並不是很長。
偌大的挽月閣,就這麼被夷爲平地,若不是他確確實實來過這裡,肯定不會覺得這地方曾經有過一個叫做挽月閣地方,挽月閣裡還有一個名字叫做柳梅殊的女主人。
司徒墨呆愣愣地看着挽月閣的方向,再也沒有了那個人的存在,也沒有了青梅煮酒的味道,沒有了淡然如同梅花的女子,也沒有了那些魂牽夢縈的羈絆。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夢中一般,只是,這夢太過真實,真實的有些疼。
“王爺。”冷遷和冷夜站在司徒墨身後,臉色嚴肅。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司徒墨渾身戰慄,他原本以爲這不過是一場夢境罷了,但是,親眼看到挽月閣徹徹底底消失在眼前,那種難以名狀的痛苦從頭到腳,徹徹底底侵蝕着他的身體。
“對不起……王爺……”
冷夜雙眼泛紅,他實在沒想到,不過才幾日不見,他和她便已經陰陽相隔。
那個人,是他無論如何都要守護的人啊。
即便是遠遠地望着,遠遠地保護着她,他便已足矣。
但是……“她是屍體找到了嗎?”司徒墨聲音顫抖地問道。
“王爺,這裡的一切都變成了灰燼,別說屍體,就連青銅和黃金飾品等東西都沒有留下。王妃娘娘,怕是……”冷遷嘆了一口氣說道。
“是嗎?”司徒墨狠狠地攥着拳頭,看着挽月閣地下的土地雖然經過翻動,還是有些燒焦的痕跡,這裡,所有的一切都化爲灰燼了。
想到那個人被活生生地燒死在這裡,他捂住胸口,胸口撕裂的疼痛鋪天蓋地而來,席捲全身。
想到洞房花燭夜裡,她憨態可掬地引誘着他,他無比厭惡,雖然那夜是在洞房裡度過,但他卻根本沒有碰她。
想起她用盡了所有的手段,甚至用了一些下三濫的手段來勾引他,他對她的厭惡更升一層,最後便鮮少出現在挽月
閣中。
那日,他聽聞柳梅殊將水姨娘推下水,被關入柴房之中,對於這個消息,他原本不想理會的。但是……但是,從那之後,柳梅殊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不禁言辭犀利,更是對他極爲厭惡。
那日,他陰錯陽差地走到挽月閣,看着穿着水藍色衣衫的她正在青梅煮酒,第一次,他想要佔有她。當他提出侍寢時,本以爲她會歡天喜地的接受,但是她給的答案卻是,本妃今夜不侍寢。
當他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時,柳梅殊那清冷淡然如同梅花的香氣一直縈繞在腦海。愛上她,是在不經意之間的事情。
她在書房裡與他爭論君君臣臣之道,爲了那個林婉柔吃醋的模樣,在他身下婉轉承歡的嬌媚……
所有的一切,似乎就在那麼一瞬間變成了虛無。
心,如同被人撕裂了一般,那種絕望的疼痛,蔓延到全身,爾後在心裡面腐蝕,一點點浸沒意識和思想。
心,像是生生被人挖走了一般。
不敢置信,不願相信,不想相信。
他實在不能想象,原本活生生的人,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便已經天人永隔。
那個清淡如同梅花的女子,就這麼……
就這麼在大火中香消玉殞。
“柳梅殊,你答應過我的啊。”司徒墨仰天大吼一聲,跪在挽月閣的遺址前面,“在密室之中,你可是與我有過生死契約的。你說你會以餘生來陪伴我,永遠都不會逃離,永遠也不會背叛,永遠做我的女人……柳梅殊……”
“沒有我的允許,你怎麼可以就這麼死去?”
“阿殊……我是冬郎啊……”
“求求你,求求你回來吧……”
司徒墨仰天大喊,狀若瘋癲。
天,在不知不覺間陰沉了起來,盞茶功夫,一場大雨瓢潑。
春天,即將結束。一個漫長的夏季在這場苦澀的雨水中如約而至。
大雨迷濛了所有人的雙眼,挽月閣中,所有的一切都被衝散,連同最後的,那些殘存的痕跡,也在雨水的洗刷中消失徹底。
屍骨無存,灰飛煙滅。
消失的,不僅僅是柳梅殊的身體,還有他的心。
司徒墨看着那瓢潑的雨水,眼角不自主地留下幾滴苦澀的淚水。
那淚水伴着雨水,像是祭奠曾經清淡而無奈的靈魂,散落在雨水中央,溼透了淅淅瀝瀝趟着鮮血的心。
絕望,失落,痛苦。
司徒墨不
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那些過往歷歷在目,高興的,幸福的,憤怒的,無奈的,苦澀的……
關於柳梅殊的一切,一一在腦海之中閃過。
司徒墨捂住胸口,淚水肆虐。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失去了,他知道自己有多麼愛她。
原本,他以爲自己眷戀她,只是因爲她與母親有着極爲相似的容顏。
原本,他以爲只是將她牽絆在身邊,這已經足夠了。
原本,他以爲他害怕柳梅殊離去,只是如同年幼時害怕母親一去不返……
原本,他以爲……
他,早已經愛上了她。
與母親的容顏無關,與母親的眷戀無關。
他只是單純地愛上了柳梅殊,愛上了那個人而已。
無論她是醜,是老,亦或者顛覆了性別,都無所謂。即便是她變成了白髮蒼蒼的老太婆,即便是她變成了醜八怪,即便是,她變得不是她,他也會義無反顧的愛上她。
他只是愛上了那個人啊。
司徒墨跪在地上,狠狠地敲打着自己的胸口。
爲什麼?
爲什麼他要到現在才明白。
他早已經愛上了柳梅殊,而不是因爲她與母親有着相似的容顏。
爲什麼他到現在才明白,真正愛上一個人,是有多麼的肝腸寸斷?
爲什麼……
爲什麼他現在才明白以前的行爲有多麼愚蠢?
爲什麼他現在才知道失去一個人有多麼痛苦?
爲什麼,他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這就是真正的愛情!
他,還沒有來得及和她好好享受一番。
那個孩子沒了,沒關係,他們還可以有很多很多小孩。
柳梅殊不原諒他,也沒關係,他可以等。
等到天荒地老,他也會一直等下去,等到她原諒他爲止。
柳梅殊中了那種毒,沒關係。
他可以傾盡安陽王府所有的錢財爲她尋找解藥。
即便是她再也不能懷孕,也沒關係。愛情中,只要兩個人心心相印,這就已經夠了。
但是……柳梅殊……
司徒墨跪在挽月閣遺址的前面,柳梅殊的音容笑貌從眼前閃過,他捂住胸口,狠狠地吐出一口鮮血。
千萬恨。
恨極在天涯。
山月不知心底事。
雨滴空落眼前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