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會,瞧着老爺的臉色好一些,高升也想到了主意。
他想到每隔幾個月,京裡就會送一些金銀和各種貴重物品,就壓低聲音勸着薛博,“老爺,要不你把京裡送來的銀子先墊上一些,咱再把能賣的東西都賣了,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聽到高升的話,薛博無神的眼睛閃了閃,瞬間又恢復了黯然,他長嘆口氣,“哎,高升,那些東西是更加動不得的。”
“可是這也不行,那也不能動,老爺咱哪裡還會有好法子呀,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老爺你就好好想想吧,那君樂坊的人可是兇殘無比的!”高升見自個說的法子,老爺都是不贊同,就沒了勁頭。
書房裡薛博愁的腦袋都快掉了,從外面回來的幾個姨娘卻不安分。
四姨娘氣沖沖的回到自個院子裡,她今兒在外面受了老爺的氣,那個蘇煙卻趁勢的湊到老爺面前落個好人。
她越想越惱恨,把自個屋子裡的東西,又摔又砸的,滿地都是破爛花瓶和茶盅。
聽着屋裡稀里嘩啦的聲音,嚇的婢女們連屋子也不敢進。
等四姨娘砸累了,想到午飯還沒吃,擡腳就要往外走,誰知腳拌上了一個破花瓶,又摔趴在地上。
“哎呦,我的娘呀,我的手!”手掌傳來的疼痛讓四姨娘呲牙咧嘴的,她從地上站起,瞧瞧手上的傷痕,就發怒了,“明煙,明玉,你們這些個賤丫頭,都死在外面了,還不進來收拾屋子!想瞧着我摔死呀!”
倆丫頭聽見主子的罵聲硬着頭皮進了屋子,明煙瞅眼四姨娘,見她柳眉倒豎,嚇得身子就是一陣哆嗦,怯生生的叫着,“四姨娘,你……你叫奴婢?”
“哼,都當我死了呀,哭喪着臉,快去找些布來,沒瞧見我手破了!”四姨娘瞪着明煙呵斥着,“我養你們這些個沒眼色的賤丫頭,有啥用!”
明玉偷偷瞄眼四姨娘,見她眼神陰惻惻的,急忙走到屋裡的小櫃子上翻尋着布條。
她找了一些白棉布和線頭,壯着膽子把主子的手包紮好。
“明煙瞧你那呆頭呆腦的樣子,瞧見你就膩味,你把屋子清掃一下,明玉,你和我一塊去吃午飯!”
薛博的小妾衆多原來都是在自個屋裡吃飯,自從出了薛希貴的事情以後,王素穎提出這樣太浪費東西,就把她們都打發在大飯廳吃飯。
去的晚了,就沒有可吃的東西,四姨娘帶着明玉快步往飯廳走去。
到了飯廳,早到的姨娘們已經開始吃飯。
四姨娘瞅見蘇煙這賤人竟然坐在她常坐的那個位置,而且和別人大聲的說笑着。
她心裡的火就冒出來,用陰冷的眼神掃視了所有人的臉,就陰陽怪氣的說着,“十三姨娘,你今兒是喝了迷藥了,還是咋滴?自個有地方不坐,偏要坐我的地方!”
蘇煙把手中的筷子放下,擡頭盯着四姨娘,挑釁的說着,“呦,四姨娘,你說是你的地方,我咋沒瞧見這裡刻有你柳青蘭的名字啊?你們大家都瞧見了嗎?”
大夥聽到這倆人要掐起來,都唯恐躲避不及,哪裡還敢張嘴說話。
“你……蘇煙你個賤人,自從夫人不讓回自個屋裡吃飯,你就開始在這裡挑唆大夥,拉幫結派的,你當我眼瞎呀?”四姨娘恨恨的罵着。
蘇煙平素不愛惹事非,她又仗着自個年紀輕,會些裝扮技巧,所以有好幾個姨娘總是和她走的很近,這讓脾氣暴躁的四姨娘恨之入骨。
“呸!你個老婆娘,你罵誰是賤人,你自個名聲臭,人緣不好,就來詆譭別人!”蘇煙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身子,和四姨娘對罵,“還說人家當你眼瞎,今兒你不是眼瞎咋滴,攛掇着我們跑到外面,讓一羣老婆子把大夥糟蹋一頓,你滿意了!”
“我打死你個不要臉的賤人!”被揭了短的四姨娘,猛的端起身旁桌子上的一盆熱湯,衝蘇煙砸過去。
蘇煙瞧見勢頭不對,就閃開身子,她旁邊坐着的一個姨娘被湯潑了一頭一身。
她想到自個沒言語,也遭了殃,就高聲叫罵着站起身子,“你個瞎眼賤婆子,我沒招惹你,你卻砸我一身的熱湯,老孃和你拼了!”
四姨娘瞧到砸到了別人,有一瞬的愣神,見這個姨娘也和她鬥起來,就怒火填胸,“好呀,你們都合起夥來欺負人,拼就拼,哪個會怕就是孬種!”
她嘴裡罵着就捲起衣袖,準備大幹一場,好出了心裡的怨氣。
蘇煙瞧到四姨娘有恃無恐的樣子,把身旁的桌子推開,“來呀,瞎眼賤婆子,瞧今兒誰收拾誰!”
這下仨人打成一團,吃飯的和沒吃飯的,想到那次十六姨娘和十九姨娘因爲打架被老爺發賣的事情。
她們怕殃及自身,也落的那樣悽慘的下場,嚇得連熱鬧也不敢瞧了,都從飯廳溜了出來。
明玉瞧着自家主子那樣兇悍也吃了虧,怕一會捱打罵,也偷偷的溜出來,心想,能躲一會是一會。
大飯廳裡做飯的奴才們,目瞪口呆的瞧着幾個打的熱火朝天的主子們,也不敢過去拉架。
好一會子,有個燒火的伶俐丫頭,才如夢初醒,瞧着大飯廳裡的東西都被她們砸壞,就想起要趕緊去報個夫人,這要是讓老爺知道,她們的腦袋可是不保。
王素穎正在慶幸薛博去了書房,她也能落個清閒,剛和玉貴吃罷午飯,打發他去睡午覺,自個也躺在貴妃榻上歇息會子。
就聽見外間紫玉和人說話,她只好無奈的爬起來。
王素穎的鞋子還沒穿上,紫玉就闖了進來,“夫人,不好了,剛剛從大飯廳過來了個小丫頭說,四姨娘和幾個姨娘在那裡打架,已經鬧的不像樣子了,你快去瞧瞧吧!”
王素穎就不耐煩紫玉的慌張脾氣,沉下臉呵斥她,“你慌啥?天還沒塌呢!”
她來到外間,瞅見地上跪着一個小丫頭,就把聲音放緩一些,“到底咋回事,你慢些說。”
那小丫頭,腦袋耷拉着,輕聲說着,“夫人,今兒午飯時,四姨娘來的晚了,瞧見十三姨娘坐在她常坐的那個位置上,就不樂意。”
見夫人沒有發火,小丫頭緩口氣接着往下說,“四姨娘狠罵了十三姨娘,還端起湯盆要砸人,沒砸到十三姨娘,卻砸了別的姨娘,就是因爲這事,她們仨人就打了起來,如今那大飯廳都進去不人了。”
見這丫頭幾句話就把事情說明白了,王素穎不由的喜歡這個小丫頭,“丫頭,你叫個啥名啊?”
“啊,奴婢……”聽到夫人問她名字,王二丫有些意外,瞬間又趕緊回話,“夫人,奴婢叫王二丫。”
王素穎忽然起了心思,想要把這丫頭收到身旁用,就仔細的問着,“王二丫,你姓王,你爹是不是也在府裡,他是幹啥的?”
“夫人,奴婢一家都是從京城跟着你過來的,奴婢的爹就叫王木,在莊子上做活的。”王二丫不知夫人咋會問起自個的爹,反正爹也像他名字一樣老實,總不會惹是非,也就老實的說了出來。
“哦,我知道了,從明兒開始你就不用去伙房打雜了,就留在我屋裡吧。”王素穎想起了王木,一個老實憨厚的漢子,就更是下了決心要把王二丫留下。
她想了會子,覺得這二丫的名字有些土氣,“二丫,我給你換個名字,你家小姐的丫頭叫聽雨,你往後就叫王聽雪吧!”
饒是王二丫聰明伶俐,她也想不到來了夫人院裡一回,就得了夫人的青眼。
讓自個交了好運,一下子從伙房人人欺負的燒火丫頭變成了夫人身旁的大丫頭。
她揚起臉,傻呆呆的望着夫人明媚的笑臉,不知自個該說啥話。
紫玉心裡酸的不是滋味,這丫頭一下子從草雞變鳳凰,還這樣一副傻樣子。
“怎麼,二丫,你不樂意來我的屋子裡?”王素穎笑盈盈的望着有些呆傻的王二丫。
“夫人,奴婢願意,願意!”王二丫被夫人的話驚醒,她趕緊給夫人連磕了幾個響頭。
然後擡起有些溼潤的眼睛,“奴婢謝夫人了,往後一定盡力服侍好夫人!”
王素穎收了臉上的笑意,涼涼的說着,“好了,起來吧,咱去老爺書房瞅瞅,那些賤人願意鬧騰就讓她們可這勁的鬧騰!自有老爺去收拾她們!”
薛博和高升腦袋想破,也沒個好主意,他也餓了,就吩咐高升去給他弄些吃的。
王素穎帶着倆丫頭,來到書房。
正碰到高升正滿臉憤然的和薛博告狀。
薛博的臉又氣的黑紅不分,“高升,這些賤婆娘是一個個想要過好日子去了,你帶倆人過去,立即把鬧騰的那幾個給老子捆了都賣到怡紅樓去,讓她們去和藍媚兒那賤貨作伴!”
“這……老爺,這不大好吧,一下子賣這麼多人,會讓人笑話的。”高升聽到老爺的話不由得有些躊躇。
王素穎在門外聽了好一會子,這當頭就掀開簾子進了書房,厲聲喝道,“怕笑話,這些賤人們,哪一日不弄出事來,讓人笑話,高升,你聽老爺,趕快把這些不消停的賤人發賣了!”
“對,夫人說的沒錯,老爺我花費銀子養着這羣廢物有啥用,不如換些銀子也好補窟窿!”薛博要緊牙根,恨恨的說着,“夫人,給後院的那些賤人們打聲招呼,如今是非常時期,哪個不開眼的膽敢再生是非,一律都是這個下場,園子裡的枯井也不用填了,都給老爺換銀子吧!”
“這……這……”高升愕然的望着自家老爺,驚的說不出話來,瞧着老爺這回真是急紅了眼。
“高升,別再囉嗦了,快些去吧,老爺的物件都是花銀子買回來的,讓這些賤婆娘砸完了,上哪弄銀子去買!”薛博這回學精了,用左手衝高升揮着,催促他。
“是,小的這就去!”高升衝薛博躬下身子,又給夫人行了禮,就出了書房。
等高升離開,薛博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悲涼的說着,“夫人,我給你說個實話,咱的好日子到頭了,你要早做打算,把玉貴帶到京城吧。”
“啊,老爺,你咋能說這話,你我是夫妻,理應同甘共苦,我怎能獨自去京城。”王素穎沒想到薛博竟然說出這話,也許是試探她的,她當即表白心跡。
“不,夫人,我知道這些年你的日子不好熬,如今爲了給我這支留下一些香火,你就帶着玉貴趕快走吧,再晚就來不及了。”薛博說罷這話,陰鬱的臉色越發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