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聶府。
聶常昊在正廳裡驚異的瞅着兒子從花溪帶回來的稀罕糧食,他壓下心裡的激動,頓了頓,就張口詢問,“源兒,這玉米和芝麻真的是那個葉姑娘種出來的?”
聶清源見爹還是有些懷疑,原本還有一些得意的臉就沉了下來,“爹,當然是真的,要不然我從哪裡能弄回這些東西!”
見兒子有些不高興,聶常昊有些尷尬的笑笑,“我不是覺得有些意外嗎,這糧食咋會是那個小丫頭種出來的,我平素從外面帶回來恁多的新奇糧食咱都沒種出來過,沒想到這丫頭的能耐還不一般!”
“爹,這有啥,你是沒見那丫頭有多會折騰,咱家這些日子吃的那素油都是她自個弄出來的,還有好多的稀罕東西,連你也沒瞧見過!”聶清源不自覺的就誇起了葉婉馨。
“是呀,這就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聶常昊不禁感慨着說着,“源兒,你爹我已經老了,咱家往後就靠你來支撐了!”
想到爹總是要把這家裡的擔子交給他,聶清源就頭皮發麻,他趕緊滿臉堆笑,“爹,誰說你老了,要是祖母聽見又該說你!”
“好了,源兒,既然這糧食的產量想你說的那樣好,咱到了明年開春就多種些!”聶常昊樂呵呵的和兒子說着。
這時趙平急匆匆的從外面進來,“老爺,我剛瞅見薛大人來了,你要不要出去迎接呀?”
見這個狗官這時候竟然追到府裡,聶常昊的臉色陰沉下來,“他來就來了,我就在這廳裡候着,源兒,你去你祖母那而瞧瞧吧!”
聶清源不知爹爲啥變了臉,不過暫時不用聽爹再叨叨讓他接擔子,他倒樂的個清閒,就恭順的和爹打個招呼就轉身出了正廳。
薛博帶着隨從進了聶府,見沒人搭理他,心裡冷笑着,不怕你聶常昊的骨頭硬,本大人這會也要讓你脫層皮。
他進了正廳,瞧見聶常昊穩穩的坐在那裡喝茶,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裡,心裡更加的氣憤,不過他向來是個見風使舵的人。
薛博強忍着心裡的怨憤,笑呵呵的往前走了一步,“聶老爺好雅興啊,大清早的就在這裡品香茗啊?”
“哎呀,瞧我的眼神,竟然沒瞧出是薛大人來了,還真是失敬!沒想到薛大人也有一早就來人家府裡湊熱鬧的癖好!”聶常昊出言譏諷着,然後緩緩的站起身子,冷冷的吩咐着,“趙平去給薛大人端杯茶來!”
薛博暗自罵着聶常昊的不開眼,面上還是帶着一絲諂媚的笑容,“聶老爺,你太客氣了,不用那麼麻煩。”
“哦,慢着,趙平回來,薛大人嫌棄咱府裡的茶難以入口,就不要讓人家作難了!”聶常昊又把剛要出門的趙平叫了回來。
瞅着聶常昊的舉動,薛博原本帶着笑容的臉瞬間就僵硬了,“這……聶老爺還真是愛開玩笑,下官哪裡敢嫌棄你府裡的茶,誰不知你聶家的實力和麪子,恐怕連京城裡的高門大戶也比不得!”
“嗨,薛大人可千萬不敢這樣說,要是被有心的人聽去,還不定咋嚼舌根子呢,我不過是個到處跑腿掙個養家餬口的錢罷了!”聶常昊面色平淡全然沒有他話裡的那種緊張和擔憂。
薛博沒想到這聶常昊的嘴皮子功夫也這樣厲害,只好訕訕的應着,“聶老爺說的對,是下官失言了。”
趙平見自家老爺把知府大人戲弄了,心裡想笑又不敢,只好死勁的憋着。
聶常昊掃了薛博一眼,見他正鬼祟的打量着自家廳堂,不知這狗官心裡又在憋啥壞主意,就淡淡的說着,“薛大人,你今兒親自來寒舍,不知有何指使呀?”
薛博仔細打量着正廳裡擺放的各式名貴古董,心裡不住的暗歎,自家貴爲一州知府還沒一個小小的鄉間士紳有實力,這裡的古董,隨手拿起一件恐怕都能值個兩三千兩的銀子。
聽到聶常昊問他,薛博瞬間從那些古玩上收回癡迷的眼神,有些卑微的說着,“哎,還真是有些事情纏住了頭,就想這來求聶老爺給下官指點迷津。”
見這狗官的姿態放的如此低,就知道他沒按好心,聶常昊卻瞧不慣他的這些做法,隨即就挖苦道,“薛大人,誰不知你府裡的師爺和謀士成羣,你竟然捨近求遠的來找我,恐怕會讓你失望了。”
“不會的,聶老爺,你也知道,這些日子,朝廷派了平敦善大人來徵兵,眼瞅着已經接近尾聲,他們不日就要趕往京城。”薛博心想,我就是要把朝廷搬出來,瞧你還能穩坐不動。
“聶老爺,我就尋思,人家都知道咱淮安府盛產糧食,就想着這要打仗了,這糧草輜重的事情,來和你通個氣,想把咱淮安府的那份提前整理出來,好讓他們帶回京城去!”
“哦,薛大人,你難道忘了,我聶常昊每年往皇宮裡進貢的御用米糧還不好湊呢,你就別再打我的主意了,這打仗用的糧草你還是另想其他法子吧!”聶常昊冷冷的說着,一點也沒顧及知府大人的面子。
薛博見聶常昊如此的不識擡舉,虧他還伏低做小了這麼久,心裡積壓的火氣蹭蹭的往上竄,索性就不在裝了。
他梗着脖子說出了狠話,“聶老爺,你就別在推辭了,你們聶家的田產在淮安府是第一大戶,這爲朝廷募捐糧草是你的義務,你膽敢違逆!”
聶常昊卻沒畏懼他的淫威,依然一副默然的神情,他把手裡的茶盅輕輕放在桌子上,“薛大人是惱羞成怒了?我說的是實情,你如不信自可去仔細詢問府裡下面的管事們!”
“或者,你大可進京去查看我每年進貢的糧米到底有多少!”
被聶常昊的話壓的喘不過氣來,薛博心裡苦澀難言。
他哪裡有那膽子,明知自個是打着爲軍營籌劃糧草,實際上是爲了給君樂坊抵債。
聶常昊卻不給他反擊的機會,他輕輕的站起身子,用輕蔑和鄙夷的語氣說着,“薛大人如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就不陪你了,待會還要去田裡瞅瞅今年的收成如何!”
臉色難看的薛博,也只好站起身子,“下官告辭!”
“那薛大人走好,我就不送了!”聶常昊連身子都沒動,還是那副冷漠的樣子,冷冷的說着,“下次薛大人來寒舍,最好是提前約好,免得招待不週怠慢了大人你!”
趙平瞧着薛博最後又回頭望了自家老爺一眼,那惡毒的目光讓他生生的打個寒顫。
他小心翼翼的問着,“老爺,你這樣公然和他對抗,恐怕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那又怎樣,難道讓我去和他卑躬屈膝,美的他!”聶常昊心裡也是憤憤然,“一個知府把咱好好的淮安府折騰成啥樣子!逼着種糧的人日子一個個都過不下去。你瞧着吧,他的壞下場不遠了!”
“老爺,那咱咋辦?這眼瞅着就要開始收糧了。”趙平也知道這些日子有好多的人都來找自家老爺商議強行購糧的事情,他就擔憂的想到府裡的那些馬上就要成熟的稻米和粟谷。
“趙平,你不用擔心,一切有我呢,咱還和往年一樣,你後晌就趕快去招人來,先把城外的這些田地裡的莊稼收了,然後再去莊子裡收!”聶常昊見趙平有些擔心就讓他定下心。
聶常昊雖然這樣說了,可是如今形勢緊張,趙平還是滿腹心事的出去了。
聶常昊坐在椅子上,愁意也浮上心頭,這事情不像他說的那樣簡單,這狗官已經把手伸了過來,肯定不會就此作罷,還不知會有啥陰謀詭計來對付他們,真的要好好的想個法子來對抗了。
聶清源卻比他老爹要輕鬆自在了,他和祖母說會子話,想起這好些日子在安順待着,就趁着今兒沒事,要出府溜溜。
平敦善來到淮安府已經有倆月了,徵兵也到了尾聲,經過他自個的努力,這次也超員完成了上面定的任務,自家閨女和幕大哥的雅兒混在一起,心眼也沒從前那樣小了。
他這些日子心情不錯,就約了還待在淮安府的徐敬守出來小聚。
他二人正在酒樓裡喝着小酒,閒聊着。
平敦善不經意的把眼光瞟向窗外,瞧着下面的街市,竟然瞧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他對心情有些沉悶的徐敬守說着,“徐大哥,你先喝着,我瞅見了一個熟人,我去叫他上來,人多咱也能樂呵一些!”
“嗯,你去吧。”徐敬守苦悶的應了一聲,繼續想着心事。
自從來到淮安府,夫人的病已經犯了幾回了,曲修凌那老頭子也不知躲到哪裡去了,虧是還有小徐瀅陪着他們,要不然真不知這些日子要咋熬。
平敦善出了酒樓的大門,疾步追上正信步走在街上的聶清源。
“聶公子,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