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由先帝開創,他於園林一道,頗有涉獵,在原先凝碧園的底子上,又加以拓展,才成今日規模。
此處的命名也頗多怪異,傳說先帝曾提筆寫下一個斗大的“天”字,隨即擲筆,竟是悲慟不能自已。宮中皆是愕然,後來,便只得統稱它爲御花園。
御花園中奼紫嫣紅,爭奇鬥豔,自不必說。尤其是那碧波清池,嶙峋怪石以及黑瓦白牆的水榭長廊,都是照着江南園林的樣子,由能工巧匠精心佈置,和京城的北地風景,殊有不同。
御花園的宮人分作兩班,一班負責修築,一班負責花木。小太監領她到時,總管正在歇息,他吸着玉製嵌金的煙桿,閉目品茶。
半晌,他才睜開眼,略微掃了掃晨露,問了問名字來歷。
他想了下,道:“你長得這樣瘦小,修築班你是幹不了的,去花木班吧。”
花木班管事是個四十出頭的姑姑,瘦高瘦高,臉色蠟黃陰沉,問了問來歷,冷笑道:“我這裡竟成了蠻荒流放的地兒,什麼主子不要的,老的少的,做不動事兒的,都往這裡扔!”
小太監賠笑道:“姑姑仁心慈厚,這丫頭也只有您才調教得出來,要是放修築班,怕是石頭磚頭就要墜斷她的腰!”
姑姑也不理他,轉頭問晨露:“你會侍弄花木嗎?”
“略懂一二,以前在雲慶宮,那邪子也汕我們照料的。”
姑姑的臉色這才和緩些,“我姓何,你叫我何姑姑就好。你在我花木班,就要勤懇做事,那些虛情小意、奸刁懶饞的勾當,只要讓我看到,定是攆了出去。”
她讓晨露跟着一位老宮女做事,平時主要是除草澆灌,若是看到名貴花木有了枯凋,就要稟告她定奪。
晨露一一受教,正要下去,何姑姑招手讓她回來,道:“我班裡二十個人,都住得滿滿的,你的住處可怎麼好……這樣,最東邊有一間房舍,平日裡堆放雜物,我讓小太監把它清出來,你就住進去吧。”
她看了看晨露纖瘦的身形,有些遲疑,“你一個人住,又是那麼荒涼的地兒……要不,我讓一個人搬來陪你?”
晨露一聽單獨一間,想起練功等等不可告人的秘密,心中一寬,聽她這一說,連忙道:“多謝姑姑好意,我家中偏遠,從小住慣了也不害怕。我初來乍到的,若要驚擾別人搬家,心裡總是不安。”
何姑姑點頭,“倒是個體貼的丫頭……既如此,你便去吧。”
晨露盤膝打坐,功行三十六週天后,睜開了眼睛。
這具身體的底子實在太差,先天就是孱弱,後天又失之調養。晨露本是小戶人家出身,父母早早過世,靠宗族賙濟,能混個溫飽已然不錯,哪裡談得上什麼養生?
她極爲失望地嘆了口氣,內力增長非常緩慢,和前世那一日千里的進程,不可同日而語。雖然招式的領悟通徹透明,可要是沒有強勁內力,根本無從施展。
她走到窗邊,微涼的夜風從窗紙的縫隙中吹來,讓人頭腦一清。
這間是她的寢居,自那日何姑姑派下差事,她就住到了這裡。轉眼間,十數日過去了。
這十幾天可說是異常平靜。白日裡差事不重,就是除草澆灌等等,那些修剪花藝、花草培育,幾個老太監做起來就綽綽有餘了。不過何姑姑說,他們的手藝雖然看得過,就是歲數太大了,眼看着年老體衰,卻連個徒弟也沒傳下,真要是沒了,可找不着誰來替。
這裡不是什麼吃香的地方,平日裡對着泥土石塊,主子娘娘們來玩賞時,卻有規矩要避在一旁,是以一般人想的遇見貴人,純屬妄想奇談。
晨露卻是自得其樂,不見這些貴人,也傘了嘛煩。這間單獨的寢居,更是讓她如魚得水。
就是這身子骨實在太差……她無聲地嘆息着,想起前世裡驚才絕豔,又得遇名師,然後,就是……
微弱的燭火在微風拂動下飄搖不定,映着窗前的少女,孤單蕭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