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砰然倒地,嘴角溢出黑血,在青色石板上無聲流淌。
林宸解開兩姐妹身上的纏鞭,拉起她們就走。
“他爲什麼會死?”好奇的雙胞胎妹妹問道。
“木樨香味濃烈,通過長鞭傳到他鼻端,和‘玉琥’混合,三步之內,致人死命。”
“那個‘玉琥’,是什麼時候到他身上的?”
“我把粉末撣在了你們腕間。”
林宸在黑巾掩飾下笑了,有些小小的得意。她自創的玉琥如此厲害,終於讓這等高手都中了招。
她笑容還未收斂,只聽得身後一陣低吼,淒厲如同獒犬一類的猛獸,回身去看。
本該當場死去的黑紗怪人,正在血泊中痙攣翻滾。
一陣青煙冉冉,那人渾身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好似在溶解縮水,他呵呵怪笑着,慢慢爬了起來。
“還不夠讓我死呢……”
他身上皮開肉綻,血肉淋漓,明顯比剛纔小了一截,顯然也受了不小的傷害。
“不要看!!”姐姐把妹妹的雙眼矇住,林宸當機立斷,說了聲走,拉過兩人就跑。
身後傳來恐怖的笑聲,“小丫頭,你慢慢跑,我要把你一截一截的……”
林宸帶着她們在暗夜中奔跑,養尊處優的兩姐妹已經氣喘吁吁。
這樣不是辦法,林宸冷靜思索着,看到路旁一戶人家古雅的宅門,突然間有了主意。
她帶兩人奔入拐角的這戶人家,一路急跑,來到廳中,只見一家老小雙手綁縛在後,倒在血泊中,屍體已經僵冷,顯然已死去好幾天了。
林宸點起燈燭,坐在榻上,俯身快速拾起散落的黑白子。
“這位老人是一位棋道國手,可惜在這亂世,生命如同螻蟻。”
林宸先前曾經到此手談,見到熟人屍首,有些欷歔。
“爲什麼要來這兒?”
林宸看了一眼兩姐妹,笑得詭譎精靈,“在等那個送死的人。”
她口中說着,手下不停,指點着兩姐妹把目之所及的重物,如屏風、几案、杌子等等都搬起,擺成詭異的片圈。
她剛剛用帶青鳶花刺繡的帷幕遮住唯一的缺口,就聽得宅門轟隆一聲,彷彿被什麼劈開,聲音令人牙酸。
血腥味飄入鼻端,粗重的呼吸聲,混合着恐怖笑聲,逐漸接近。
姐姐緊緊抱住抖成篩糠的妹妹,林宸的手心也有些冷汗。師父的諸葛八卦陣她只見過兩次,千萬別出了差錯纔好。
只聽見那人走進這廳堂之中,低低的吼叫中充滿了憤怒,他對着牆壁用力揮舞手臂,林宸知道他此時定是覺得四周都是屏障,迷眼障目。
他敲擊了一陣,除了把磚石弄出一個窟窿外,別無所獲,焦躁起來,居然掄起棋盤狂舞。
林宸從縫隙中一看,知道不好,只聽見一陣器物倒地聲,三人立刻無所遁形。
這血肉模糊的怪人,哈哈大笑着,撲了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林宸直挺着迎上,以左肩硬生生受了這一爪。
電光石火間,只聽得咔嚓一聲骨裂,大廳內氣流飛旋,勁風歸於一處——她所在的位置。
那人正要大笑,下一刻,他看到林宸笑了。
那是勝券在握的微笑,幾乎把他視作死人。
在昏暗燭光中,無數黑白點點如暴雨一般,從林宸袖中飛出,深深打入他胸膛。
這是宅子主人珍愛的古時圍棋,它們由白玉雕成,生於強盛繁華的唐時,殤於這亂世。
巨漢胸口嵌着點點棋子,倒下。
“可惜這唐時瑰寶,今日毀於我手。”
林宸露出歉疚表情,兩少女也黯然。
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
如同這古物,如同大廳裡悄然死去的棋道國手,更如同這瘡痍滿目的如畫江山、九州萬里。
輕輕的足音,從毀壞的前院傳來。
林宸疲倦地撫過額前亂髮,又吐出一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