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聽說這蕪帝寵妃的種種傳聞,本來聽到這些傳奇也頗爲心折,但上次安平二王謀逆之時,孫銘被她全程壓制,他雖然心胸開闊,帝姬心中卻不免生出芥蒂來。
這般跋扈狠絕的女子,親近帝側,並不是什脗っ事啊!
她心中想着,面上卻絲毫不露,吩咐從人停轎,由轎中款款起身,矜持笑道:“娘娘有什麼事?”
“倒也沒什麼事,只是帝姬深夜回府,有些不太安全,爲免萬一,不如在我宮中宿下可好?”
晨露雖然是問詢,卻帶着不容否決的意味,帝姬素來脾汽驕矜,聞言乾笑一聲,yao頭道:“多謝好意,一天子腳下,帝京之中,哪來那麼多宵小不軌之徒,我這就告辭了。”
“帝姬請留步。”
晨露第二次說道,澗青眼明手快,已經命人將轎伕帶下,半強制的請帝姬‘留步。’
儀馨帝姬勃然變色,正要發作,晨露靠近她身畔,低聲道:“今夜有變,皇上恐怕你歸家途中遇險,所以讓我把你留下。”
帝姬一聽,楞在了當場,她生於宮闈,亦是天分極高,聽這一句,再聯想起丈夫近日心事刎重,她不襟打了個寒戰,“到底出了什麼事?!”
“謀逆。”
晨露簡短回道,她望了一眼慈寧宮方向,又添了一句:“恐怕,接下來還有宮變。”
“宮變?!”
帝姬順着方向望去,悚然,接着便是驚悟。
“是她?!”
她有些不信道:“虎讀還不食子呢,怎麼會?”
“宮中婦人要想鳳臨天下,哪個不是認得一個媚字,識得一個狠字,林中猛虎可比她們遜色多了!”
帝姬第一次聽到有人敢在宮中如此諷刺,饒是她性格剛強,也聽傻了眼,一時不知該如何對答。
“總之,現在一旦,您恐怕會成爲要挾駙馬的利器,爲免被亂讜所趁,您還是洶雲慶宮中暫歇吧,我會派人通知駙馬的。”
晨露的話,有些意味深長,帝姬想起孫銘,一時又是擔心不已。
幾百支弩箭破空而至,帶着銳利的呼嘯,瞬間奪走了人的性命。
毫無心理準備的城衛軍被這股突如其來死亡巨浪嚇懵了,許多人來不及取下城頭的鐵盾遮擋,直接被射成了刺蝟,他們洶倒地前發出的淒厲慘叫聲,震撼着鄰近同伴的心神,有幾個甚至被皮rou撕裂地釘在山壁之上,手腳還兀自抽搐着,夜色中響起一陣沉鈍的噗噗聲,那是箭頭破rou入骨的可怕聲音。還沒等受襲者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第二陣密集的射擊接踵而至,然後是第仨陣、第四陣……
瘋狂的弩箭攻勢宛如雪崩,人命在其中轉瞬熄滅,微渺有如一片片雪花。
“快下城樓。”城衛隊長的話音未落,便被一隻箭矢刺穿在地,血霧暴撒之下,一命隕天。
剩餘人等正想避其鋒芒撤下城樓,卻聽城樓下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沉重拖曳聲。
“城門被打開了,有姧細!”
隨着這一道聲嘶力竭的喊聲,局勢徹底陷入無法控制的深淵之中。
住在城門近側的百姓從睡夢中醒來,卻只得瑟瑟發抖,不敢伸頭去看,他們心中嘀咕:難道安王或者別的什麼人又造反了?!
孫銘接到稟報,劍眉怒挑,卻沒有任何動靜。“將軍!”
侍從在旁耐不住,焦急崔促道。“傳我的命令:全營嚴密戒備,不準擅自行動。”
孫銘目光閃動,心中千百念頭流過,卻只剩下恩師殷切的一句話“銘兒,一切,全看你的了!”
“將軍,難道我們不動救援城門嗎?!”侍衛不解的驚叫中,幾乎帶上了憤怒。
孫銘擡起頭,目光犀利,穩如磐石。“我自有分寸,執行命令吧!”侍從還想說什麼,卻被他目中神光所攝,於是領命而退。
“老師,您真的,要我走那一步險棋嗎?”孫銘喃喃道。
漫天的箭雨,遮蔽了月亮的光輝,那一侖血紅的月兒彷彿不忍目睹這場景,隱沒在雲中。
隨着城門從內打開,無數的士兵從缺口衝入,如浪潮一般連續不斷。甲冑的寒光在幽夜中閃爍,他們有如魔鬼一般長驅直入。
街道上空曠無人,百姓們閉了門窗,戰戰兢兢地躲在被窩裡,只是聆聽着鐵蹄肆虐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