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羲緯掐了掐兒子的小鼻子,道:“還有你,不許惹孃親生氣了。太傅沒有教你要孝順母親嗎?”
劉憶奴道:“憶奴不要田俞作太傅!”
劉羲緯擡手輕輕地拍了他的小屁股一記,嘴裡罵道:“混小子!誰叫你對太傅直呼其名的?”
劉憶奴一點也不害怕,高聲地向父親叫道:“憶奴不管,憶奴就是不喜歡田太傅,就是不喜歡讀書。”
劉羲緯來了興趣,眉毛一挑,道:“哦?那你喜歡什麼?”
劉憶奴興奮地叫道:“憶奴喜歡劍術,憶奴要苗尉做太尉!”
劉羲緯甩袖道:“荒唐!苗尉他只不過精通醫藥,腹中半點墨水也沒有,憑什麼當太子太傅?”
劉憶奴眨巴着大眼睛。出謀劃策道:“那讓他多喝點墨水不就得了。”
劉羲緯哭笑不得,一把抱過兒子,狠狠地親了幾口他粉嘟嘟的可愛的小臉,拍拍他的小腦袋道:“乖兒子,聽父王的話,乖乖跟着田太傅。等父王打完江山回來,一定親自教你劍術。”
息雅聽得“打江山”幾字,心中一震,不由向劉羲緯看去,又迅速側過頭,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
劉羲緯早就已經把一切都盡收眼底。他把兒子劉憶奴放在地上,按按他的小腦袋,板起了臉,道:“好了,再胡鬧父王可就真生氣了。叫解語帶着你下去好好洗洗臉,換件衣服。你看看你,挺漂亮的小臉蛋都成了小花貓的臉了。”
劉憶奴畢竟還是害怕父親,乖乖地拉着解語的手下去了。
劉羲緯摒退了其他宮人,向息雅道:“寡人後天就要去前線了。你想不想同行?”
息雅猛然擡頭,觸及劉羲緯灼灼的目光,渾身一顫,手裡的茶壺險些脫手。
劉羲緯按住息雅的手,把她拉近自己面前,掏出一塊絹帕擦拭着她臉上的汗珠,淡淡地道:“你怎麼出了這麼多汗?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息雅勉強地賠笑道:“妾身體好得很。只不過是窗子沒開,屋裡太過悶熱。待妾去把它打開。”息雅快步走到窗前,伸手推開窗子,深深吸進了一口氣,試探讓清新的空氣冷卻已經發熱的腦子。
劉羲緯豈能看不出她內心的澎湃和激動?心中一片淒涼。
他使盡了渾身解數,施盡了萬千寵愛,卻依舊得不到息雅的真心。她也許不再像以前那樣痛恨自己,卻依然在時時提防戒備。他和她之間,依舊隔着一個項重華,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息雅扭回頭時,已經恢復了舒坦而嬌媚的微笑。她盈盈走到劉羲緯身邊,拿起茶壺,一面倒水,一面柔聲道:“前線有袁令尹,有秦司馬,天下最聰明的謀士和最勇猛的武士都在那裡,陛下何必親自去冒險?”
劉羲緯淡淡地道:“因爲項重華也去了。”
息雅的手猛然一抖,茶壺裡的水登時偏移了方向,灑在桌子上。
息雅連忙扔下茶壺,去找帕子擦拭桌面,手忙腳亂下又碰翻了茶杯,茶水灑得滿桌滿身都是,一片狼藉。
劉羲緯冷眼看着她,遲遲才道:“你想不想跟着過去看一看?”
息雅擡起花容失色的臉,又隨即低下,低聲道:“妾,妾不想。”
劉羲緯冷眼看着她驚慌失措的表情,冷笑着道:“你真的不想嗎?我們可是會途經息國的。息國那裡的宮殿樓閣,寡人都下令保存如初。去小住幾日也很不錯。”
息雅猛然想起亡國喪親之痛,想起昔日和項重華的耳鬢廝磨,一時更加心神交戰,迷亂不已。
劉羲緯不動聲色,淡淡地道:“莫非,息夫人有什麼難言之隱?”
息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拼命抑制住自己翻騰的情緒,故作淡定地道:“ 儲君和國君不能同時離都,妾若跟陛下去了,就得舍下憶奴。他還小,妾撇不下他。”
劉羲緯道:“憶奴平日所受寵溺過度,離開母親一段日子也好。堂堂祁國太子,哪能天天粘着母親不放?你和解語、知秋不在,也好讓田太傅好好管教管教他。”
息雅偷瞄了一眼劉羲緯,見他滿面陰雲,知他心中已經動怒,只得依着他道:“妾謹遵陛下旨意。”
劉羲緯安排好朝中事宜,點足兵將,帶了息雅便離了祁都。
秦非和袁柘聽聞劉羲緯御駕前來,忙穿着好朝服,出營五十里相迎。袁柘本來就不贊同劉羲緯親至,憋了一肚子氣。見到袁柘竟然還帶了息雅,更是怒火中燒,從接駕到擺接風宴都陰沉着臉,劉羲緯問一句才答一句,其餘的話一句也不說,弄得其餘將帥十分尷尬。
秦非雖依舊寡言,卻彬彬有禮,待人接物恰到好處,反而深得衆人好感。劉羲緯看出端倪,早早就結束了宴會,帶着息雅回到了營房裡。
接連幾日,袁柘都以身體不適爲由,躲在營帳裡,戰事安排全由秦非彙報安排。劉羲緯雖沒有說什麼,心中卻已經頗爲惱怒。息雅派知秋帶着點心前去拜訪袁柘,連東西帶人全都被拒之門外。劉羲緯知道了,氣得破口大罵。袁柘這纔出了營帳,但對息雅這邊的人依舊沒有好臉色。
在秦非的謀劃下,祁軍於黎明未破曉時,抄小路偷襲雍國糧草營。雍人及時回擊,將祁軍偷襲隊追至北面一處小丘處。
山丘後忽然發出震天的殺喊聲。祁國下將龐肖帶兵殺出,喝道:“兄弟們速速把雍兵撂倒,剝走他們的衣衫,裝成雍兵的樣子摸回雍營,將他們的糧草一把火燒光。”
祁軍偷襲隊調轉馬頭,和伏擊隊一起衝去,正欲大開殺戒,忽聞小丘上傳出一聲清嘯。
一個身着金甲,身形高大的俊朗男子騎着紅色長鬃馬,手提重劍,出現在山丘上,左面跟着一個身材瘦小卻眉目頗爲機靈的將軍,右面則是一個眉目明豔,氣質嫺雅的女將。後面則跟着密密麻麻的雍國士兵。
雍軍如見天神般高聲呼喊着自己的君主,士氣大振。
項重華排衆而出,一劍削下領隊的首級。雍軍齊聲歡呼,叫好連天。
項重華打馬向前,俯身馬背,一把拎起滾落在黃土裡的敵人的頭顱,往回一拋,叫道:“誰撿到算誰的。”
荊草呼嘯一聲,從馬背上一躍而起,凌空一個翻身,長劍伸出,恰恰將頭顱串在劍上,穩穩坐回馬背。
孟淼長矛遞出,挑死了想要砍向荊草的一個士兵,嬌嗔道:“光顧着想立功也不瞧瞧周圍。待會兒身上被戳個大洞,看你還得意不得意了!”
荊草笑道:“這軍功可是我給你搶的。”說着把劍上的頭拔下,往孟淼那裡一拋。
孟淼尖叫一聲,長矛一橫,將頭又擋了回去,罵道:“這麼噁心的東西也敢給我往過扔,荊草你想要死嗎?”
荊草一把捉住被拋回來的頭顱,笑道:“堂堂孟女英雄,天不怕,地不怕,難道還怕死人頭不成?”
孟淼又挑死幾名敵軍,抽空罵道:“都當爹的人了還天天沒正行!看人家還理不理你!”
荊草忙求饒道:“ 好夫人,美夫人,我錯了好不好?”
孟焱噗嗤一笑,道:“死樣兒!”
項重華如虎入羊羣,不消一會兒已經斬首過百。雍軍士氣大振,一鼓作氣,將來犯的祁軍殺了個一乾二淨。
項重華心情舒暢,隨手將奪來的一把佩劍往士兵叢裡一拋,引得衆人嬉笑哄搶。
衆人正要搬軍回營,忽見後方轉出一大隊祁軍,爲首的是一個眉目修長,面目英俊的中年男子,他也身着和項重華類似的金甲,但盔甲上下嵌滿了珍珠寶石,使用的則是一柄周身泛着盈綠的微光的細長佩劍,尊貴中透着一股邪氣。
項重華沉下臉來,運氣丹田,將聲音用渾厚的內力送出,道:“祁王!別來無恙啊!”
雍國衆兵將只覺耳膜被震得生疼,對項重華的敬畏又加重一層。祁國士兵沒有想到項重華的內力竟然精深到了如此地步,心中對他又敬又怕。
劉羲緯淡淡地一笑,也運足了內力,向項重華喝道:“聞說雍王神功蓋世,本王不自量力,想要討教一二。不知雍王可否願賞光?”
雍國衆將領不成想劉羲緯的內力竟然渾厚至此,既是震驚,又好奇他的武藝和自己的國君究竟誰高誰低,均望向了項重華。
在衆將領後排的荊草聽得劉羲緯居然公然向項重華挑戰,不由憤憤不平,自言自語地嘟囔道:“劉羲緯那老小子裝什麼大頭蒜,在姜國王宮的時候又不是沒有比過。”
孟淼耳朵尖,一把拽着他,小聲道:“你說什麼?咱們大王跟祁王居然比過劍法?”
荊草急忙看向項重華,見他並沒有留意自己才鬆了一口氣,儘量地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對孟淼道:“這可是大機密,你聲音小一點。”
孟淼拉着他策馬溜到一旁,道:“你快點告訴我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