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和項重華被安排在行館,一住就是五天,毓王絲毫也沒有動靜,唯一前來拜訪的只有上次翼國來的使臣。
項重華道:“隋瑾先生雖然也被派到毓國來卻沒有露過面,我還以爲可以見到他呢。不過以我們現在的身份還是不見最好。”
秦非道:“這個隋瑾真是奇怪。每次翼王給他的都是不小的任務,但就是不願意讓他公然露面。聽說他來了毓國這麼久,卻連毓宮都沒有進去過。”
項重華道:“可能是嫉妒吧!袁濜畢竟是個小心眼的人。而隋先生也着實足以令所有人都黯然失色。”
秦非沒有答話,心裡卻感到有些彆扭。
孫哲道:“這個隋瑾先生可是夠神秘的。我在他身上花的時間最多,卻什麼也沒有查出。”
項重華道:“他和袁濜一個比一個古怪。對了,聽說翼國王室的人都有一種奇怪的遺傳病,是這樣嗎?”
孫哲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這種病。而翼王的直系親屬裡似乎害病的人最多,而其中就以現任翼王最爲嚴重。聽說他小時候差點丟了性命,幸得太后請來了朱雀谷的玄隱先生,才保住了他的命。”
項重華道:“袁濜居然還和玄隱先生有過交情?聽說玄隱先生最不喜歡和權貴打交道,所以雖然名聲最大,勢力卻最小。這太后爲了兒子也真是夠費心思的。”
孫哲道:“其實翼王的母親早就已經去世了,現在的太后並非是他的親生母親。”
項重華打了個寒戰,道:“這個太后的兒子該不會是那個被袁濜害死的王子吧?”
孫哲道:“也不是的。這個太后並無子女,不過她對翼王有如親生。她對宮裡的人都很好,就連那個楊王后也頗得她照料。”
秦非沉吟道:“你可知翼王和毓國思夫人的事情嗎?”
孫哲道:“思夫人似乎是翼王從外面救回的孤女,因爲長相絕美和聰慧多才而深得翼王歡心。那時翼王、思夫人覆影以及毓國王后楊柳都是好友。後來楊柳被毓王娶到了毓國,封爲王后。而沒過幾年,毓王又要走了覆影。不過在他娶到覆影的當年,毓國就同意通渠,把水引到翼國。”
秦非想起那鬱鬱寡歡的王后,不禁嘆道:“這個袁燧也太過分了。真是可憐了楊柳王后。”
孫哲道:“可不是嘛。楊家雖然出了兩個王后,看起來佔盡風光,可這一對姐妹花卻一個比一個悲慘。其實楊柳還算好,最起碼還得到了毓王一年的寵愛,而她的妹妹楊絮,簡直就是一個擺設。若不是翼國規定翼王每月的初一十五必須臨幸王后,她連見都見不到自己的夫君。”
秦非不由想起了和自己剛剛相認便撒手人寰的韓無慾,黯然道:“可得到以後又失去豈不是更令人痛心?”
孫哲嘆了一口氣,道:“要恨也只恨君恩無常,紅顏命薄。希望這個思夫人不要再重蹈楊柳的覆轍。雖說毓王袁燧極其寵溺她,不過當初楊柳又何嘗不是寵冠一時?”
項重華不由苦笑道:“雖沒見到楊柳,但那個思夫人的確是個一流的絕色佳人。沒有想到袁燧雖然是草包一個,卻這麼有豔福。”
秦非道:“袁燧可不是個善茬,以我所見,他的道行比袁濜說不定還勝上幾籌。”見項重華一臉迷茫不解,接着道:“你們可曾聽說過袁燧小時候的故事嗎?”
孫哲笑道:“這位主子自小就不安生,故事確實不少。他最喜歡調皮搗蛋,動輒便溜出宮去。聽說有一次竟然失蹤了數月。回來後才知道他是被蛇咬了,幸得別人相救才撿回小命。”
秦非道:“沒錯。可偏偏當時的毓王卻望子成龍,給他找了個出了名的嚴師做太傅。這一下他莫說是出宮,就連玩耍都成了奢望,只能天天被拘在屋子裡讀書。”
孫哲點頭道:“確有此事。只是後來那位太傅不知怎麼的就失了寵,太傅也換了人。”
秦非道:“這便是咱們這位陛下做的好事了。他故意在那位太傅跟前裝傻,背不下書。那位太傅清高的很,哪裡管他是太子還是平民,不是罰他面壁就是打他手掌。王后心疼兒子便和毓王大吵,毓王又氣又疑,便私下親自檢查袁燧背書,結果發現兒子除了個別字記錯外,幾乎是倒背如流。驚奇下問袁燧,袁燧便一臉委屈地說,太傅氣他連字音都讀不準,枉爲一國王儲,不過是命好罷了,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罰。那太傅崖岸自高看不起貴族早就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而且誰能想到一個七歲的孩子竟有如此心思?毓王這一下哪還會不信,礙於那太傅是聞名天下的名士纔沒有跟他爲難,但立即找了個藉口辭退了。俗話說三歲看小七歲看老。袁燧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心思,長大了又怎會易與?袁濜事事恨不得親力親爲,不肯親信別人,結果臣子們個個怕他怕得要命,反而事事縮手縮腳。袁燧卻和臣子們打成一片,雖然玩世不恭,但逆耳的忠言沒有一句不聽,功臣沒有一個受過半點委屈,捧得滿朝文武各個自視爲擔負着舉國興衰大計的英雄,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自己卻拱手而治,樂得自在。這樣的人,打死我也不會相信他單純。”
孫哲和項重華互相對視一眼,皆覺得脊樑骨發寒。
項重華乾笑了一聲道:“你怎麼連這些小事都知道?該不會,這也是你們玄武潭必修的課程吧?”
秦非認真道:“要了解天下,自然就得對所有王室要員的脾性事蹟瞭如指掌。何況那位太傅,便正好是我的師兄。”
項重華喜道:“那你也一定知道本太子小時候的事蹟了?說來聽聽嘛。”
秦非道:“最常聽的便是重華太子偷酒給結交的俠士的事情。”
項重華兩手一拍,興奮道:“沒錯沒錯。是有這麼一件事。我還爲此捱了父王一頓打。你們都怎樣評價本太子呢?”
秦非搖頭笑道:“大家都說這重華太子也不知道真傻還是假傻。忒,嘿,忒實心眼。偷了酒後知道用水勾兌上,卻忘記了蓋住塞子,不被發現纔怪。”
項重華頓時無聲,蹲到地上,用手指一圈一圈畫着圈圈。
孫哲“撲哧”一聲笑出來,一瞧項重華滿臉幽怨,忙咳嗽了兩聲遮攔,卻憋得臉都快抽筋了。
趙毅忽然走入房間,向秦非道:“屋外來了個女客,說是想要見秦先生。”
項重華向秦非眨眨眼,道:“你小子可以啊,剛剛離開了阿若就有女人主動上門,當心我告訴阿若。”
秦非一臉無辜道:“你可別冤枉我。我這幾天可都是和你在一起的。怎麼有時間去勾搭女人?”
項重華摟着他的脖子道:“那就是女人看上了你的姿色,主動來勾搭你的。”
秦非把他推開,道:“那你也一起跟去好了。省得你跟阿若多嘴,引發家庭血案。”
項重華笑道:“跟你開玩笑的。人家可是點名要找你,我難道去當蠟燭在旁邊亮着嗎?”
秦非一面嘟囔一面往外走,道:“我看八成是找錯人了。不過毓國女人還真是夠大膽的。”
過了大約有一炷香的時間,秦非才回到屋裡,臉上卻無絲毫笑意。
項重華笑道:“是不是你以前的舊情人來找你了?放心,我會給你保密的。告訴所有人一起爲你保密。”
秦非嚴肅滴看了他一眼,道:“來的人是覆影。”
項重華嚇了一大跳,道:“她來找你做什麼?”
秦非道:“她向我索要太后託我帶給她的東西,並問我太后還交代了什麼。”
項重華道:“然後呢?”
秦非道:“她拿着那支簪子看了許久後,又讓我還給太后,並讓我轉告太后說她明白自己該做什麼了。然後她說她會助我一臂之力,並問我需要她做什麼。”
項重華道:“這不是很好嗎?你正好發愁沒法去曲縣,叫她給袁燧吹幾天枕邊風不是一切都沒問題了嗎?”
秦非看着項重華道:“你真的覺得沒有問題嗎?”
項重華先是一愣,後恍然道:“你覺得她背叛了袁濜?”
秦非道:“我只是在懷疑。但這種可能性很大。畢竟她現在是毓王的寵姬。而翼王再好,也是別人的夫君。女人在感情問題上,向來比男人實際。”
項重華想起息雅,臉色不禁有些難看,道:“這個理由有些牽強吧!”
秦非知道自己失語,忙道:“其實也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會這樣。不過這個覆影若是對袁濜一片赤誠,當日我初見她時,她就不會那樣神色不安地逃走。”
項重華點頭道:“而她時過多日纔來找你也無外乎兩個可能,一是經過一番思想鬥爭後,決心接着做袁濜的細作。二是想要將計就計,通過主動投誠來摸清我們的目的。”
秦非道:“無論哪個理由,都說明她對袁濜已經發生了搖擺。動搖過的女人就像是破損的城牆一樣危險。”
項重華嘆了口氣,道:“我倒是有幾分同情那個袁濜了。這美人計施得,不但失去了心愛的女人,還多了一個可能出賣自己的敵人。但你打算怎麼去曲縣?要溜去嗎?”
秦非道:“偷偷跑過去只能加重我們的嫌疑。眼下只能靜觀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