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央見自己計劃被打亂,氣不打一出來,豁然站起向項重華道:“姜國的女子自是應該由姜國人保護,你這算是什麼?”
項重華擡頭傲然看着他,高央心中不禁升起一陣寒意,輕慢之意瞬間消失殆盡。
項重華高聲道:“息雅是息國的公主,你能搶得,旁人怎麼就護不得了?況且誰說過只許姜人出戰?”
衆人一想,確實沒有規定只許姜人出戰,紛紛應和。
高央急道:“大膽!本太子的事情怎容得你一個小小使節置喙?”
項重華揚聲道:“你才大膽!姜國的君王還沒說什麼,你一個他國太子又有什麼資格指手畫腳?”
姜王本就恨高央恨得咬牙切齒,這時見項重華替自己大逞口舌,樂得喜上眉梢,恨不得抱住項重華親上幾口,忙道:“華公子一片赤誠,寡人若是拒絕了豈不是拂了雍國的美意?請華公子放手一搏,寡人不勝感激!”
項重華一聲不吭地拔劍出鞘,隨手把劍鞘狠狠扔到了高央席位前,闊步邁向星斗臺。
彭公見事情發展出了意料之外,不禁有些發慌,與高央交換了一下眼色後,長劍倒轉,向重華拱手笑道:“彭某比劍,從來不會點到爲止。華公子乃少年俊傑又是雍國貴胄,若是少了一條胳膊,瞎了一隻眼睛,可就得不償失了。公子可想好了嗎?”
項重華雙脣緊抿成線,昂首邁上星斗臺,桐木臺階被踩得咯吱咯吱響。
高央冷笑一聲,故意放大聲音道:“華公子這麼不要命,究竟是爲了功名,還是爲了美人?沒想到息雅公主不但貌可傾城,連一個背影都可以讓人拋頭灑血。這等深情大義可是真讓人動容啊!”
秦非不由苦笑,心想如果別人,被這兩人一嚇一迫,就算有膽子上場,恐怕也會因爲顧及姜王的猜忌而無法專心一斗。可惜這個項重華偏偏是血一上頭就扔了腦子的主兒,這些話不激得他超常發揮纔怪。
彭公見項重華毫不爲言語所打動,以爲他已到了心如止水的至高境界,哪敢像前兩場那樣靠輕功取巧,一面調整內息,一面沉腰立馬,長劍橫在眼前,靜待對方先出手。
項重華把重劍往地板上重重一頓,沉聲道:“山羊鬍子,你助紂爲虐,瞧本公子不把你打成綿羊。”
話音未落,重劍橫出,斜斜向上直劈彭公的胳膊,彭公足尖一點向上飛起,揮劍居高臨下撩刺項重華後頸。
項重華身子一矮,滑步向前,劍勢不停,劃出一個大圓弧,劍鋒直指整條任脈。
彭公哪裡還敢接着再刺,忙撥劍自救,可項重華膂力驚人,兩劍一接,其巨大的勁力便從彭公的虎口到大臂立即疼痛難忍。
彭公腳一落地,立即提氣自護,同時施展輕功,躥高蹦低,要以過人的輕功討巧傷項重華。
衆人見彭公晃成了一道灰影,身法迅疾更勝前兩場,不由得擔心項重華陷入同樣的局面。不料項重華卻是一味猛攻,窮追猛打,不要說不顧自己受傷,就連性命也完全置之度外。
衆人見他要害三番五次暴露在彭公劍下,不由的驚叫連連,息雅更是面色蒼白,指甲深深扣入手心,鮮血滲出也絲毫不覺察。
一場打鬥,卻是臺下比臺上還心驚膽寒,大汗淋漓。所幸項重華或是在最後一刻堪堪避過,或是出劍凌厲硬是逼得彭公揮劍自救,總算毫髮未損。
彭公雖然劍法精妙,但終究不敢亦不願傷及自己性命,既不敢和項重華接刃,更要提防項重華不要命的攻擊,漸漸變得處處受制,一炷香時間都沒過去,就覺得如同兩個時辰般勞累不堪,速度也逐漸變慢。
項重華卻是愈戰愈勇,一雙虎目目光灼灼,看得彭公更是心煩意亂,劍法也漸漸亂了章法。
只聽項重華一聲暴喝,彭公捂着右手慘叫連連,鮮血從左手的縫隙裡汩汩流出,項重華動作卻絲毫沒有停滯,一腳飛起,彭公被直直撞向圍欄石柱。只聽砰地一聲,彭公的長劍竟被震飛直直刺到了客席的桌上,惹起客席驚叫連連。
彭公“噗”的一口鮮血噴出,灰色的衣襟如同灑遍了桃花萬點。
項重華身影晃動,躍到彭公身前,竟然騎到了他的身上,雙手高舉長劍,直指彭公滿是鮮血的胸口。
陳國的隨行御醫剛想上去施救,但看到項重華餓虎一般誰還敢動,均望着高央戰戰不停。姜國御醫知道彭公剛纔已經大大得罪了姜王,更是不敢救他。
項重華華雙目大瞪,直直望着彭公,思緒卻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日黃昏,他和息雅並肩出遊,不料卻路遇一頭剛剛成年的山虎。
他讓她往回逃走,自己卻拿着並不是十分鋒利的佩劍和猛虎相搏。等到侍衛趕來護駕時,息雅正雙手高舉着一塊不大的石頭,站在老虎旁邊瑟瑟發抖,而他已經騎在虎背上雙手持着貫穿了虎頭的劍,渾身衣衫被撕成爛絮,幾乎成了血人。
那是他最辛苦的一戰,也是他最開心的一戰。他保住了她,而她則始終信任地站在他的身後。項
重華站起身子,遙遙看向石階上那方翻飛的粉色,眼裡柔情百轉。
時隔多年,他終於再一次舉劍擊退了想要搶走她的敵人。
項重華長袖一揮,重劍“叮”的一聲磕在地上石板上,火花迸飛。
彭公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姜王大喝一聲彩,頓時掌聲雷動,姜人歡呼雀躍。
高央卻比彭公的臉色還差。
身後的門客上前在他耳邊低語幾句,眼睛直望彭公。高央冷笑一聲,大聲道:“我陳國可不像姜國這般富裕到有閒錢養廢物,讓他自生自滅已經是莫大的恩賜。”
秦非只是冷笑,高央雖然手段狠辣,但刻薄少恩,終究難成大事。
項重華已經恢復了冷靜。他放下重劍,蹲下身子把彭公扶起來,爲他用功止血調息後一把將其扛在肩頭,向秦非大聲道:“秦先生,請派一個像話點的醫者過來,彭先生的傷口似乎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