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二,晴。
看着滿目河山的蒼翠和湛藍的如洗天空,凌小賢愜意的伸了個懶腰,從棺材裡坐起身來。沒錯,是棺材,蓋了一半的棺材,躺在裡面可以思考,不被雨淋,不被打擾的棺材。她笑眯眯的抱胸,看着前面坐在“滑竿”上的蕭承鄴的孫依柔,吹了一聲口哨兒,口哨兒劃破寂靜的山巔,激起一陣回聲。
蕭承鄴和孫依柔磚頭看着她,蕭承鄴衝她微微一笑,孫依柔的臉色卻很古怪,偷偷瞥了她一眼,然後問蕭承鄴:“她這樣躺在棺材裡,不怕忌諱嗎?”
蕭承鄴微笑道:“沒什麼忌諱的,只有真正不怕死的人,纔不怕躺在棺材裡。”
孫依柔便沒再說什麼,凌小賢把頭枕在手臂上,擡頭望天。
唐家堡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了,殺害唐家三少爺的兇手也抓到了,流星和聽風細雨樓的冤屈洗刷掉了,不知何故,唐天傲竟然願意放過她,不再逼迫她練劍,這真的是意外的收穫啊!至於唐小玉同學……
山腳下,蕭承鄴的孫依柔下了“滑竿”,凌小賢還優哉遊哉的躺在棺材裡,腳伕放下棺材,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說:“凌公子,已經到山腳下了,您該起來了。”
“什麼?就送到這兒?不是說一直送我回京城的嗎?”她還沒享受夠呢!如果不躺着,就得坐馬車或騎馬,會很難受的。
腳伕對視幾眼,說:“四少爺交代過了,只送您到這兒。”
“四少爺?唐小玉?這王八羔子的,不行,你們必須把我送回京城!”雖然在蜀中只有幾天時間,不過她已經學會了講幾口川話,比如王八羔子的,比如格老子的,再比如仙人闆闆的。
腳伕無奈的說:“四少爺說了,要是凌公子您不願意出來,我們只好賠掉這口棺材,咱們不要了。”他們說完就準備走。
凌小賢忙從棺材裡挑出來,追着他們說:“等等,你們等等,你們四少爺那王八蓋子還說什麼了沒有?”
腳伕使勁想了想,搖頭,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說:“四少爺還說了,說一位穿紅裙,扎兩個麻花辮子的姑娘問您好,說你們畢竟睡了好幾夜,親也親了,摸也摸了,您可不能負了那位姑娘。”臉上同時露出鄙夷的神色,想必他生平最痛恨不負責任的男人了,誰知道眼前就有一個。
凌小賢嚇得趕緊去偷看蕭承鄴的臉色,見他果然豎着耳朵偷聽,而偷聽的結果就是——那張本來白皙的臉,變成了豬肝色!
當四個腳伕擡起空棺材上山的時候,還能聽到凌小賢咬牙切齒的聲音:“唐——小——玉!!!”
一羣白鷺從林間驚起,振翅飛向了高空。
不想看到蕭承鄴和孫依柔在她面前你儂我儂,更不想讓三個人投棧的時候尷尬,凌小賢主動騎馬先行,狂奔飛回京城。
一到聽竹院倒頭就睡,算了算時間,竟然比原定時間提早了五六天。事情經過她早就用飛鴿傳書傳回京城了,所以不用擔心她們不知道。這期間她也收到過尋梅的飛鴿傳書,說流星一直想西行,都被她攔下來了。
凌小賢決定睡醒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聽風細雨樓找流星,可是當她睜開眼看向牀邊的時候立刻驚得跳起來。不知何時流星就坐在牀沿,正帶着迷惑不解的目光看着她。
“你敢不敢再嚇人一點兒?你敢不敢敢不敢!”凌小賢大吼。
流星看着她,很久才說:“小賢,辛苦你了。”
凌小賢摸了摸胸口,長嘆道:“知道了,你要感謝我可以選個良辰吉日抗一包鞭炮什麼的到我院子門口去放一放,或者乾脆大擺筵席請鄉親父老吃一吃流水席神馬的,別半夜三更坐在這兒嚇唬我呀!我心臟不好,經不起嚇。”
流星嘴角微揚,道:“我不打擾你休息了,只不過,現在不是半夜三更,而是日上三竿。”
“好吧好吧,我本來就準備起牀之後去找你的,現在不用了,我得進宮一趟。”凌小賢好不避忌的掀開被子,跳下牀,叫踏雪進來給她梳妝。
“既然你有事,我就不多留了。”說完,他身影一遁,消失在窗外。
其實凌小賢也不知道宮裡有什麼事,只是回來的時候耳朵刮到一點什麼,當時太困太累就沒在意,醒來纔想起有這麼一回事兒,便問踏雪:“你說宮裡有什麼事來着?我好像記不太清楚了。”
踏雪抿了抿嘴,笑道:“我還正奇怪着呢,小姐回來的時候一臉疲憊,想必不會記得,沒曾想您竟然主動要我來給您梳妝,原來,還是什麼都不知道呀!”她一面說,一面不停下手中的動作,麻利的給凌小賢梳頭,“皇上他派人來了好幾回了,您都不在,好像是有很重要的事兒,讓您回來之後趕緊進宮一趟。”
“知道什麼事兒嗎?”
“不知道。”
凌小賢帶着疑惑先過去王府,再上了王妃的轎子,準備進宮。
康敏和楚瑤兩人這些日子沒見到王爺,更沒見到側妃,王妃獨居別院,更加見不到了。所以,這些日子打發無聊時間,經常上街逛逛,正回來的時候,忽然看到王妃所用的轎子出了王府大門,楚瑤便問康敏:“姐姐,這不是王妃娘娘的轎子嗎?她既然從府裡出來,王爺會不會已經回來了?”
康敏也很激動的說:“恩,說不定王爺已經回來了,咱們快進去!”
且不說這兩人沒看到蕭承鄴有多失望了,可是同時孫側妃也不在府中,兩人更加肯定王爺和孫側妃一同外出,到現在還沒回來,明顯是孫側妃想要霸佔王爺,心下對孫依柔更加不喜了。
凌小賢遞了牌子,立刻就等到了宣見,她剛一踏入紫宸殿的御書房,就看到蕭承謀被兩個妃子包圍在其中,正進退兩難。細看那兩位妃子,正是林家小姐和曾家小姐,進宮之後被封爲美人,寵幸之後被封爲婕妤。而蕭承謀似乎更加喜歡曾家小姐,進宮的三位重臣之女,只有她有封號“敏”。
其實照凌小賢說,封號這玩意兒複雜又難記,有時候記得封號忘了她姓什麼,記得她姓什麼又忘了什麼封號,真夠麻煩的。
蕭承謀一看到她來了,趕緊推開兩位愛妃大步跨到凌小賢面前,眼淚嘩嘩的緊緊握住她的手道:“皇嫂,您可來了!”
凌小賢嚇了一跳,通常蕭承謀稱呼她“皇嫂”的時候,通常都沒什麼好事發生!
果然,等這兩位婕妤和凌小賢見過禮——其實按照品級,凌小賢應該向她們行禮纔對,可是蕭承謀非要說什麼長嫂如母的屁話,所以凌小賢雖然身爲王妃,地位卻高過一般的嬪妃,除非是皇后,她纔要屈膝請安——之後,蕭承謀立刻衝她殺雞抹脖子的使眼色,那意思就是:哎呀親人啊你可終於來了,趕緊把這兩個女人給我解決了吧,再這麼下去,我非被她們弄得短命不可啊!
輕咳一聲,蕭承謀無比威嚴的說道:“好了,朕和皇嫂有要事相商,你們先退下吧。”
“是、”林婕妤和敏婕妤乖順的告退,在出門的時候又因爲誰先出誰後出差點又鬧起來。
蕭承謀攤了攤手,說:“你看看,你看看,朕真是被鬧得頭都大了,真搞不懂,不過是個封號而已,要不要每次見面都跟烏眼雞一樣啊!恨不得吃了對方似的,她們就不能好好相處嗎?”
凌小賢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她們爭風吃醋,不還是爲了你嘛,你應該感到高興纔對。”
蕭承謀冷笑道:“什麼爲了我,是爲了她們的地位吧!”
凌小賢驚訝的說:“哎呀!想不到你看的這麼通透啊!我以爲男人,尤其是當皇帝的男人自我感覺都很好,很樂意看到女人爲自己爭風吃醋呢!”
蕭承謀苦着臉說:“小賢你能不能別嘲笑我了?快幫我想想辦法,怎麼擺平這兩個女人吧!”
凌小賢想了想,問道:“不是還有一個李家小姐嗎?”
蕭承謀嘆道:“她倒是挺溫柔和順的一個人,朕以前煩了也時常去她那裡消遣,只不過被這兩人知道,合起來去鬧她,生生把她給鬧病了,這下朕可不敢再去,就怕連累了她,唉!”
凌小賢搖頭嘆道:“真是沒想到,當皇帝當成你這副德行了!難道你憐香惜玉的太過分,不敢對她們發火嗎?你可是皇帝,誰再吵就廢了她們,打入冷宮!”
“這招要是有用,我還找你來幹嘛?只要朕臉色一不對勁,她們就一哭二鬧三上吊,樂此不疲。她們畢竟是重臣之女,不好隨便打發的。”蕭承謀哀嘆。
“那怎麼辦?冷落她們呢?”
“就是因爲朕冷落她們一個月了,喏,剛纔你也看到了。”蕭承謀就快哭出來了。
凌小賢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來了,只能和他一起坐在地上扮哭。
過了好半天,凌小賢終於想到了一個好辦法:“要不,你選個皇后吧!能製得住她們的那種!”
蕭承謀上下看了她一眼,說:“連你都沒辦法對付她們,這世上還有哪個女子能製得住她們?”
“那也不一定,我沒辦法,是因爲我不是皇后,我要是皇后啊,哼哼!”凌小賢不服氣的捲起了袖子,“老孃打得她們屁股開花,哭爹喊娘!”
蕭承謀立即雙眼放光:“那好啊,小賢,你當我的皇后吧!”
“你開玩笑嗎?我現在是安夏王妃,應付後院的三個女人已經很煩了,當你的皇后還要應付整個後宮,這不是出了狼窩進虎窩麼!”
蕭承謀的顏色暗了下去:“要是朕有合適的皇后人選,就不會有這些後宮了。”
軒轅朝爲了保持皇子的血統優良,只有嫡子纔可以繼承皇位,所以一般先選皇后,如果沒辦法先選了妃子,除非選出皇后並生下嫡子之後,妃子纔可以生育。
官宦之家也只有正妻的兒子能繼承爵位,普通人家也只有嫡子才能繼承家產,否則,如果沒有嫡子,就算庶子再多,就等同於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