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才道:“清竹,的確是個小人物,有一段時間我雖依從他而生存,但卻將他看的如同野草一樣低賤。但是他的死,卻讓我在剎那間清醒了,我知道自己不能夠再任性,不能夠再糊里糊塗,我要好好選擇自己的人生,對得起——”
後面的話她卻沒有完說,只在心裡暗忖,如今我有了孩子,一切該以孩子的前途爲打算——”
龍丘涯聽了她的話,笑道:“蔣福星在大越名氣可是大得很,以前聽傳聞,那可是飛揚跋扈,囂張異常,如今忽然這樣感慨人生,也是讓人很意外。想來,大越國忽然的割裂,果然對你造成了很大的打擊。”
蔣心月卻忽然眯眼笑道:“你說,這次在安善城,我父親會嬴,還是荀哥哥會嬴?”
龍丘涯搖搖頭道:“不好說。你希望誰嬴?”
蔣心月笑了起來,“我自是希望我父親會嬴,可是現下我父親已經不認我了,我又希望荀哥哥會嬴,但是說到底,如今我已經是你龍丘涯的妻子,無論他們誰嬴,於我即無好處,也無害處,若是他們兩敗俱傷,說不定反而會想起我這個福星來。”
蔣心月聽不到龍丘涯迴應,又道:“我這樣想是不是太自私了?”
“不,我只是心疼你,原本你出生在閥門貴胄之家,生活在金銀堆裡,高高在上,從不看人眼色,如今卻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不必心疼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蔣心月心裡暗暗地道:“總有一天,失去的一切,都會回來。”
又問,“不知夫君這次前往安善城,是否也是爲了兩軍對恃之事?”
龍丘涯沉吟了下,“有個朋友遇到些麻煩,讓我過去幫忙。”
目前他還不知道此事會不會與兩軍對恃有所牽連,不過這個朋友是個江湖人士,想必只是江湖恩怨罷了。又接着道:“其實我不希望自己與太多的皇族之人扯上關係,也不想插手兩軍對恃之事。”
二人就這麼邊走邊聊,路邊風光綺麗,倒也是難得一段幸福好時光。
……
再說李墨等人,便在雲梯下安營紮寨,桃花整夜都望着那條雲梯發呆,虞雲荻走到她的身邊,道:“前輩,這雲梯很有意思吧?只有在這大山深處,纔會有這樣的階梯,你看它,仿若通到天際般。”
“以前,我聽焬談起過這條雲梯,他說,雲梯很高,很長,通往山下,仿若只要走到階梯的盡頭,就會來到一個全新的世界。可是從小到大,他從未想過要走到階梯的盡頭,他覺得留在山上生活也很好,安穩而愜意,平靜祥和,他幾乎認識山上所有的人,大家熟悉到可以隨時放聲大笑……”
“可是,他還是下山了。因爲人天生就是有好奇心的動物,明明有這麼一條階梯,若是不走到它的盡頭看個究竟,總歸心裡還是有個懸念,所以,一定是要下山看個清楚的。”
當初,她得知自己可以下山的時候,那雀躍的心情至今難以忘懷……
“是啊,焬說,他雖從未想過下山,但是當有一天,得知自己可以下山,去山外的世界看看時,他忽然很激動,甚至激動到,在出發前的三天,就已經準備好了所有的東西,甚至來不及與有些親人道別,他以爲他下山遊玩一段時間就會回來,是以並沒有重視這次的道別,然而,他下山後,就想回去了。”
“前輩騙人,焬前輩定是想回來的。這徂徠山的世界,定是比山下的世界美好多了。”
“我沒有騙人,他的確這樣說過,但他是個有責任感的人,他還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做,但我認爲,只要兩個人能夠在一起快活的過日子,其他的人事根本不必理會。正是因爲這樣,是以纔有桃林的恆定天地之局。”
“緣分也像是指間沙,越想抓牢,它就溜得越快。”
這句話總算得到了桃花的認可,她向她點點頭,“你年級輕輕,卻也很是經歷了些滄桑的樣子。”
虞雲荻忽然想到,桃花口中所說的焬,便是自己的先祖之一虞焬,桃花是先祖愛過的女人,當年若是緣分天成,她也會是自己的長輩。
她的眼圈忽然紅了,但長時間的隱忍,使得她仍然硬生生地忍住了眼淚。
但是桃花卻似乎一眼看穿了她,“你在害怕什麼?”
虞雲荻低垂着腦袋,好半晌纔將那種要哭的慾望壓下去,接着道:“我害怕失去自己的生命,若是生命沒有了,便什麼都沒有了。我害怕別人知道我是誰,他們若知道了我是誰,必會像追殺我的先祖般追殺於我,介時,所有愛我的人,恨我的人,他們就有了一個共同的目的,那就是殺了我。”
“傻孩子,你可以將自己變的強大,讓他們殺不到你。”
虞雲荻被壓下去的哭意,再次被逼了出來,“我已經,已經極努力——我小心翼翼地活着,可還是很恐懼,有時候,我只想找到一個庇護所,或者一個能保護我的人,然後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再也不管任何的愛恨情仇。”
“若你想,你可以這樣做。”桃花道。
做爲一個女子,她太瞭解虞雲荻的心理了,當年她亦是帶着這樣的想法,纔將自己困在恆定天地中,於多數女子來說,大約這生有一個愛自己的男子,便什麼都可以了,但是對於男子來說,得到一個女子,他的生命以及生活,還是有很多空缺的地方需要填補。
但即使如此,女子還是可以選擇如同飛蛾撲火,跟定一個男子,生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可是虞雲荻聽了,連連搖頭,“不,我沒有這種資格。我做錯了事情,我必須負起自己該負的責任。我這一生,可能都沒有幸福的資格。”
桃花嘆了聲,同情地看着眼前的虞雲荻。
過了很久,她忽然道:“事情可能沒有你想象的那樣悲觀,或許有人可以幫你。你有沒有想過,李墨這次爲何願意陪你來到徂徠山?”
“他是爲了送前輩找尋焬前輩。”
“不,他到這裡,只是爲了陪你。他或許早已經知道,你不是你,而是另外一個人。若你能及早對他坦白,你眼中的絕路,便可能會柳暗花明又一村,產生好的變數。”
聽了桃花的話,虞雲荻驚的整個心都縮了起來。
李墨有可能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這怎麼可能呢?
桃花又道:“去和他談談吧。”
桃花說完,便坐在臺階上,伏下身子休息。
虞雲荻的腦海裡滿是糾結的思緒,元朔皇帝之死,還歷歷在目,當初施柔需要一些可以使元朔皇帝神智糊塗的藥物,以便擾亂他的認知與判斷,同時可以使她在晚間時免遭他的蹂躪,當然,這種藥物只有青城山上有。
她利用自己抓住青竹把柄之事,使得青竹不露痕跡地被施柔找到,並且就從他的手中購買此種藥物,爲了加速元朔皇帝的死亡,青竹給施柔的藥物當然不是施柔想要的那一種。
果然,僅僅兩個月,元朔皇帝便死於虞雲荻與施柔之手,二人雖然彼此討厭,但這次合作的天衣無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