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二章 棄子之怒

“噢?那麼男爵閣下,依您的看法,將軍得的是什麼病呢?”哈維爾問道。

“孤拔將軍和我當年得的病一樣,是瘴癘。”林逸青說道,“您看到的那些紅色的霧氣,就是瘴氣。”

“瘴氣?”哈維爾等人全都一驚。

“對,其實是大量的蚊蟲在聚集產卵,遠遠看去,彷彿煙霧一樣。這時的蚊蟲都具有很強的毒性,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被它們叮咬後,便會得一種惡性瘧疾。”林逸青說道,“這種病在我國,被稱爲瘴癘。”

“您說將軍得的是一種惡性瘧疾?”米樂吃驚的問道。

“是的。因爲我曾經得過這種病,並且差點失去了生命,因而對這種病印象深刻,”林逸青說着,招了招手,一名隨從隨即捧上了一個作工精美的紅木盒子,“這一次我給將軍閣下帶來了醫治這種病的特效藥。”

看到這個雕工精細布滿了中土傳統的纏枝牡丹花紋的木盒,幾個法國人不約而同的象是想起了什麼,全都微笑起來。

“乾國魔盒”的故事,他們全都是耳熟能詳的。

正是一個小小的乾國木盒拯救了法蘭西第二帝國,以至於後來在法國民間,人們相互間贈送重要的禮物,全都會選擇一個裝飾精美的乾國木盒來盛裝,現在儼然已經成爲了法國人的一個小小的風俗。

眼前的木盒似乎也觸動了孤拔心中塵封已久的往事。

那時自己還只是一個小小的中校,而據說拿破崙三世皇帝任命自己率領一支艦隊出擊基爾港,一舉扭轉了普法戰爭的戰局,就是因爲那個小小的“乾國魔盒”……

而林逸青顯然是非常瞭解這段改變孤拔一生命運的歷史的,所以纔會用這種方式向他饋贈藥物。

“十多年前,一個小小的木盒子改變了法蘭西帝國和我本人的命運,今天,這一幕似乎又要重現了。”孤拔微笑着看着林逸青,“我現在可以服用這裡面的藥物了嗎?”

“這正是我所希望的。”林逸青鄭重的說道。

當下孤拔要侍者取來清水,打開木箱。按照林逸青的說明,取藥服用,此刻米樂和一些法國海陸軍軍官雖然心中未免有些擔心,但看到孤拔服藥之後並無異常。懸着的心也都漸漸的放了下來。

“祝您早日康復。”林逸青告辭時說道,“希望您能以無比健康的狀態進行這次至關重要的和談。”

聽到林逸青要等到孤拔完全康復再進行談判,米樂和哈維爾等人知道林逸青是不想趁人之危,不由得對林逸青都心生敬意。

林逸青從孤拔的居所出來之後,並沒有回宮城。而是來到了港口的碼頭。

那裡,一艘艘鋼鐵鉅艦正泊於港中,海風吹拂下,龍旗和三色旗獵獵飄揚。

岑春軒走上街頭,他開始試着笑着看每個人,他發現人們看他的目光也和從前不一樣,變得和善友好,他在街上轉了幾天,竟然沒有和一個人打架,他想他真的找到幸福了。

他開始試着向人們宣傳上帝的愛。但他太久沒有正常接觸過人羣了,他笨拙的靠近河邊垂釣的老人或路邊攤旁的大嬸,可是人們都狡猾的使他陷入窘境。岑春軒發現他的刀也許快到能在片刻殺死百人,但他在和人溝通上卻是個白癡。但他仍然感到幸福,即使是白癡的幸福,也比清醒者的痛苦好,是不是這座城中的很多人,已經在享受着這種幸福呢?

但岑春軒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

“滾開!”那幾個人對岑春軒說,“不走大爺一刀宰了你!”

可是岑春軒不能走,因爲那幾人正拉扯着那個無助的姑娘。

於是拳腳很快落到了岑春軒的身上。

岑春軒發現穿一身剛洗換的衣服捱打的滋味真是不好受。但他不能動手。因爲上帝說,當一人打你的左臉,你就要把右臉也送給他打。

有人喊:“捕吏來了。”他們照打。

有人喊:“姑娘跑沒了。”打的更厲害了。

直到有人喊:“他死了。”那幾個人才住手擠開人羣(有好幾百人在旁邊看)大罵着走了。

岑春軒掙扎着,發現血從自己嘴裡流下來。腿也撐不起來了,但他無所謂,他的身體快對這樣的傷痛麻木了。

這時一隻手扶住了岑春軒。

是女子的手。那個女孩又回來了。一滴眼淚落在岑春軒的手上。

岑春軒一抖,這回他的身體卻突然敏感無比,他覺得痛,心中痛。

岑春軒擺脫那個感恩的女孩。一瘸一拐回到了教堂。趙先生問他怎麼了,他什麼也不說。

三天的岑春軒又上了街,這次他又遇見了上回那幾個人。

當他從那幾人身邊走過的時候,其中一個人伸腳出絆他。

岑春軒一腳踩了上去,那人的腿以一種很奇異的方式彎曲了。

結果岑春軒又和人動手了,他沒帶刀,就打斷了那幾個人每人一隻胳膊或腿。

聽說那幾個人是什麼家的公子哥一夥,岑春軒便沒回教堂,坐在路邊等。

越南官差很快就來了。岑春軒想了想還是沒拒捕。

於是岑春軒在衙門裡真的快被打的斷氣了。

趙先生氣沖沖的衝進衙門,和知府討論了一大堆關於條約與傳教權之類的話題,最後在趙先生亮出了自己是法國人的事實,聲稱要去港內的軍艦上申訴,越南官府才放了岑春軒,並給了趙先生五兩銀子給岑春軒買藥治傷。

岑春軒在教堂躺了十天。

那女孩幾乎天天來看他,給他送湯,送藥。看他吃下去。

岑春軒沒和她說過一句話。他想不出該說什麼。

這幾個月裡一個傳聞也在順化城迅速流傳開來,關於那個紅頭髮老外建教堂爲了什麼,以及他每天晚上都吃些什麼。

到後來,所有的人一見趙先生就跑,小孩子哭鬧,一說“趙先生來抓小孩了”就立馬不敢吭聲,百試不爽。

趙先生彷彿什麼都不知道,還是見人就說什麼主愛世人。上帝赦免罪人那一套。

但他越來越孤獨。

他呆在教堂裡的時間也越來越多。

只有女孩還是天天來,送湯送藥。但趙先生和她討論什麼愛呀,主呀,她只是微微的笑。聽着他說話。

趙先生後來就不出門了,也不多說話。整天對着神像想啊想。

那一天趙先生在教堂院子裡踱步,這時一個六歲小孩追蝴蝶追了進來。

趙先生的藍眼睛立刻亮了,他一跳一跳的幫那小孩抓。小孩笑他大笨蛋,他也不惱。和小孩一起追逐嬉耍。

有人從門外看見了。

當趙先生抓到蝴蝶的時候,一大羣人也圍住了教堂,孩子的母親在門外哭天搶地,孩子的父親帶了本族兄弟衝了進來,搶了孩子就跑。

趙先生在後面追:“等等,等等,你的蝴蝶……”

孩子伸出手,怎麼也夠不着,於是哇哇哭起來。

一位“英雄”惱怒了,一棍子把趙先生打倒在地。其他人立刻衝了過來……

女孩從人羣中衝出來:“你們不要打他!”

女孩被拉開了。

這時岑春軒走了出來。

岑春軒瘋一般衝入人羣。搶出已經頭破血流的趙先生,躲入教堂,在他關門那一瞬,一個嬌小的身影也擠進來,是那個女孩。

“趙先生,你要是死了,你會去天國嗎?”岑春軒問。

這時門外有人開始叫着“放火”,象是那幾個公子哥的聲音。

“查,我……有個主意……好主意……每個來聽佈道的人……就……每人發一升米。你看怎麼樣?”趙先生說。

“都什麼時候了,趙先生。他們在外邊點火,要把咱們全都燒死了……”說這話的當然是女孩,她的聲音帶着哭腔,顯然嚇壞了。

“趙先生。我也有個想法,我要向你說抱歉了。”岑春軒說。

“你要幹什麼?”女孩驚訝的問,“你在說什麼?”

“我想了很久,我做不到愛每一個人,因爲有人得到太多,有人一無所有。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

“外面那些人,要我愛他們,我做不到。我知道您說的都是對的,但我就是做不到,我不要他們傷害你,就只有傷害他們。”

趙先生睜大了藍色眼睛:“查,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知道。”

“你知道你這樣做要付出什麼?”

“知道。”

“你知道你這樣做會……帶來什麼?”

“……知道。”

“我不知道!”女孩說,“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趙先生,你在這裡等着,不要動。”岑春軒說,“我出去一會兒,再回來看您。”

趙先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是一直看着岑春軒。

“你……不會不回來吧?”女孩說,隨即臉又紅了。

“不會的,你放心吧。”岑春軒說,“我們都是一家人了。我一定回來……你……叫什麼名字?”女孩低下頭,忽然捂着臉跑了。

她跑到一個教堂沒人的角落,放肆的哭了起來。

她又何曾真的不知道岑春軒想做的是什麼,會有什麼樣的命運在等着他。

但她知道,勸這個人是沒用的。

他只和她說了那一句話,但她好象已完全瞭解這個人。十五天來的默默無語,也能匯成感情的洪流麼?

她真的不懂。

她只知道她也許這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這個人了。

等她哭完回去,她一邊走一邊想,是不是他會給外面的人打死?再也回不來了。

這個念頭嚇壞了她。

一直到院落,她還沒拿定主意,但她想也許見到岑春軒的那一刻,她會說出自己也意想不到的話。

她回來時大廳只剩下趙先生一個人,岑春軒已經不見了。

“我做錯了一件事。”趙先生嘆息着,說道,“讓這裡的人民知道了生命的意義的時刻,原來就是將他們推向地獄的開始啊……”

外面的人已經將火把拋到了門口的柴堆上,岑春軒猛撲向柴堆,一腳將火把踢向了人羣。有好幾個人的衣服給點燃了,手舞足蹈的發出哇哇的怪叫聲。

“這鬼奴出來了!殺了他!殺了他!”有人指着岑春軒怪叫。

那個用棍子打傷趙先生的人衝了上來,對着岑春軒的頭就是一棍子打來。

他的棍子一下子到了岑春軒的手裡,岑春軒隨手用棍子敲了他的頭一下。他便一個跟頭倒下了,頭上滿是鮮血。

“殺人啦!殺人啦!”有人驚駭的大叫。

岑春軒衝到了他的面前,一棍子捅進了他的嘴裡。

那個人倒下了,摔在地上的時候,也把嘴裡的牙齒吐了滿地。

人羣向岑春軒涌來。好多木棍向他打來,他機械的用手中的棍子抵擋着,向前走去。

被打中了多少下,他根本不在意,他的眼睛,在人羣中搜索着那兩個公子哥兒。

他很快便找到了他們,邁開大步便向他們撲去。

一個公子哥兒看到岑春軒衝着他們來了,猛地拔出了佩刀,舉刀正要向岑春軒砍下,卻給岑春軒一棍子打在了頭上。

岑春軒聽到了那個公子哥兒的頭骨碎裂的聲音。棍子也瞬間斷掉了。

岑春軒丟了棍子,抄起了那個公子哥兒的刀。

另一個公子哥兒本來也拔出了刀來,但看到岑春軒撿起刀來的時候,他一對上岑春軒的眼神,便嚇得丟了魂魄,舉起的刀便砍不下去了。

岑春軒一刀將他砍翻,這樣他就有兩把刀了。

人羣猛地向後散開,一隊越南官兵出現了。

看到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首,官兵的頭目竟然連械鬥的原因也沒有問,而是直接下令官兵上前捉拿岑春軒。

岑春軒在麻木的戰鬥着。爲了什麼他在這裡殺人,他已經不記得了。一開始他曾大聲的吼叫着,痛罵着那些不明真相想要放火燒死他的人。而現在,即便連他自己也不信了。

他沒有恨那些官兵。他根本就沒想官兵爲什麼來。

一是沒時間,二是他總覺得萬事有天意,人想的太多是沒用的。

上帝爲什麼不助他?

什麼東西在岑春軒的後背上重擊了一下,這是他第幾處受傷了?他的血一直在流,還能剩下多少?

他感覺越來越冷了。

他想自己隨時都會栽到在地上,那時一切便結束了。可以休息了。父母。兄弟,朋友,那些被他殺的人,還有他倒下之後可能會給暴徒殺了的趙先生和女孩,都會在天國等他……他們會對他笑……

笑……美麗的笑容……象原野上盛開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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