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一鳴望着大員們悲傷的面孔,突然一個大膽的想法在頭腦中生出。不由暗自想道,老袁臨死之前,沒有任何人在場,爲何不利用這個機會,爲自己撈取更大的政治資本,這要比後續手段,減少許多麻煩。況且,在場所有的人肯定想到,老袁臨死之前,一定和盧一鳴說了什麼重要的事情,抓住他們這種心理,會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盧一鳴裝作悲傷的樣子說道:“不瞞各位,大總統臨終之前交代,力挺我擔任內閣總理,穩定大局。常言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唉,我是怕辜負大總統的厚望,在這非常時期,難以承擔重任。”頓時在場所有人驚愕之極陷入沉默之中。
段祺瑞審視的望着盧一鳴,他猜想盧一鳴作爲老袁的紅人,也許大總統早有此打算,只是沒來得及實施,只好臨終託孤。況且,此君確實才華橫溢,爲人坦誠,擔任內閣總理沒有任何問題。還有一點,他對盧一鳴的印象非常好,又是一個圈子裡的人,因此心裡開始默默接受這個事實。
作爲副總統的黎元洪,對盧一鳴的說法有些懷疑,沒有一個人能證實老袁的臨終說了什麼。但是在另一個方面,又似乎合情合理。這小子兩年來一直是老袁圈子裡的核心人物,替老袁出謀劃策,很有政治水準,其實他早有耳聞。況且這小子把民國工商總會,搭理的有聲有色,很多大員都交口稱讚。在這非常時期,由他出任內閣總理,也許是一步好棋。最重要的是,他無黨無派,對各方勢力都能有個交代。然而老奸巨猾的黎元洪沒有表態,他要看情形再說。
此刻,楊度是最心知肚明之人,他望着盧一鳴自信的面孔,忽然有了依靠的感覺,經過思想上的較量,毅然站在盧一鳴立場上首先發話道:“大總統真是深謀遠慮,在這非常時期由盧先生擔任內閣總理乃大手筆,我沒有任何意見。我必須向衆人說明一點,幾個月前,大總統曾委託我,和盧先生談過讓他出仕的事情,但是被盧先生拒絕了,這一點我可以證實。”楊度斷絕了自己的退路,完全投進盧一鳴的懷抱。
對盧一鳴有好感的大員紛紛附和,竟然有一半人表示同意。然而唯獨現任內閣總理陸正祥適時發出了反對的意見。坦率說他自從接任唐紹儀的總理,擔任總理以來,以往的好名聲大降。在這之前他擔任多年的外交官,應該說很得心應手,積累了很高的名望。但是擔當總理以後,在這方面他完全是一個庸才,人們大都對他嗤之以鼻。說句不好聽的話,習慣說英語的陸正祥,國語說得相當糟糕。
此刻陸正祥說道:“大……總統說的……話,沒人能……證實。”瞧他說話真夠費勁的。盧一鳴默默的瞅着他,一言沒發,也許是此時無聲勝有聲吧。段祺瑞適時發言表示支持。而作爲副總統的黎元洪,眼下就是一號人物。他的發言比較有權威性,實際上他完全看出了端倪,只不過順水推舟罷了。黎元洪表示支持,並且提議由盧一鳴臨時擔任內閣總理職務,待正式增選完大總統後,再正式任命。大家自然沒有意見,頃刻間在老袁屍體還沒有僵硬之時,民國政壇發生了重大的政治洗牌。
接下來時間大家開始討論袁世凱的喪事,盧一鳴提議成立治喪委員會,大家感覺很新奇,同時表態,一致認爲成立治喪委員會,在大家各盡其責的情況下會把喪事辦得更好。既然是盧一鳴提出來的,最後大家一致推舉盧一鳴擔當治喪委員會委員長。
盧一鳴開始施展他的組織才能和政治才華,在衆大員眼花繚亂及衆目睽睽之下,把各項事務安排的井井有條。很快得到大家的首肯。這期間盧一鳴指示偉峰的情報組織,全部開動起來,對京城的所有勢力進行全方位監督。同時把東北來的兩千名官兵交給魯達雄指揮,組成近四千名秘密機動部隊,一旦發現有圖謀不軌之人,堅決鎮壓,絕不留情。
治喪期間,盧一鳴和各國使節頻繁接觸,周旋期間如魚得水,各國使節紛紛驚呼,中國出現了一個強有力的政治人物。在和英國大使朱爾典會晤中,盧一鳴用流利的英語與其對話,再一次闡述了中國的立場,堅決站在協約國一邊,在支援的同時保證履行自己的義務,同時也暗示盟國之間要進行平等的對話以及相關的權益。朱爾典不竟大吃一驚,眼前如此年輕的人物,對歐美瞭解到如此程度,恐怕自己都做不到,不由對盧一鳴這個突然冒出的政治新星越發重視起來。
不僅朱爾典有同感,各國大使都有同感。尤其是美國大使衛理感觸最深。盧一鳴標準的美國式英語,使他倍感親切,再加上又有美國的背景。關鍵是盧一鳴具有美國人的思維方式。站在道義的立場上,盧一鳴大談特談美國式的民主,以及民國政府在追求美國式民主過程中所遇到的困難,無外乎要美國人給與理解和提供幫助。衛理大使似乎被說動,表示回國後,遊說威爾遜總統,從新考慮對華政策。其實盧一鳴到沒指望衛理能起多大作用,哪怕能增取一點好處也算成功。
老袁的葬禮,場面異常隆重,盧一鳴安排的既不奢侈又氣勢宏大,什麼弔唁了瞻仰遺容了,前後歷時二十多天,最後老袁纔在河南安陽下葬,一代梟雄就此壽終正寢。
老袁的葬禮剛剛落下帷幕,在京城某一個幽暗的角落,當偉峰把老袁以過世並且安葬完畢的消息告訴袁克定時,袁克定頓時捶胸頓足、嚎啕大哭,大罵自己不孝。
被羈押一個月的他,沒有遭到劣待,除當初被綁架時捱了一頓柳條抽打以外,其餘日子基本上是好吃好喝供着。但是他精神上的打擊要比肉體上的痛苦來的猛烈的多。
袁克定漸漸平靜下來,望着最初提審自己的人,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大限到了。忽然之間他反到沒了恐懼,絲毫沒露出驚慌失措的樣子。坦率說一個月時間他早已有了思想準備,他不止一次想到,既然被抓進來別想活着出去,只是不知道什麼時間被處死,萬念俱灰的袁克定,對生的渴望已經不抱任何幻想。
袁克定眼睛直勾勾的、而又極其麻木的、似乎有些大義凌然的樣子說道:“你們快動手吧,讓我怎麼個死法。”偉峰笑道:“袁大公子,怎麼活膩歪了。這個世界多美好呀,你想哪兒去了。實話跟你說,我不是來處死你的是來放你的。當初抓你是上峰的意思,現在放你也是上峰的意思。既然袁大總統以經不在人世,你的太子黨也就失去了意義,放你也在情理。”
袁克定壓根不相信偉峰的話,還沒等他消化幹盡,緊接着進來兩個大漢,不由分說把頭套戴在他頭上,連拉帶扯拽了出去。袁克定想到這肯定是去槍斃他。
黎明時分,轎車拉着袁克定,在京城的大街上七拐八拐轉的他是暈頭轉向。在離總統府不遠的一條街上,汽車停了下來。聽到車門響他被人推了下去。汽車走了好一會兒,他還站在原地沒有動。四周靜悄悄的,凜冽的寒風吹過來他冷不丁打了一哆嗦,彷佛才清醒過來。袁克定慢慢的摘下頭套,擡眼望去,東方已出現一抹亮光。頓時他感覺渾身一陣輕鬆,邁開沉重的腳步向總統府方向走去。
當天黎元洪、段祺瑞、楊度、盧一鳴等大員聞訊袁克定以回到家中紛紛跑去探視,見袁克定完好無缺,只是精神不太好,大家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然而,袁克定對來訪的客人簡直是形同陌路,態度十分冷淡。只丟下一句話,自己被綁架了,便沉默不語,問他所有事情概不回答。袁克定的性情大變,跟從前幾乎判若兩人。盧一鳴望着袁克定的樣子心裡暗笑,看樣子這小子已經看破紅塵,準備與世無爭了。
第二天,北京晚報突然刊登了一篇奇怪的文章。就袁克定的綁架案進行了全面的、深入的、細緻的報道,文中的論點旗幟鮮明,並且一針見血,分析的絲絲入扣。含沙射影的指出了幕後的黑手,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大凡有政治頭腦的人都能猜出是誰。
緊接着輿論被煽動起來,鋪天蓋地、連篇累牘。就連北京廣播電臺也參與進來,影響力迅速擴大,逐步蔓延到全國。而民間的版本更是五花八門,竟然說的有鼻子有眼,不由你不信。俗話說:謊言重複一千遍就變成了真理。最後所有的焦點不約而同指向一個人——黎元洪。袁世凱的去世,作爲副總統的黎元洪是第一順序接班人,受益最大的就是他。雖然沒有明顯的證據,證明就是他乾的,有些牽強附會,但是鬧得沸沸揚揚已成定局。
黎元洪從來沒有受過這種打擊,簡直是焦頭爛額。走投無路之下,憤然辭職,以示明志。黎元洪氣的告老還鄉,並且發誓永不涉足政壇。
幾天以後,袁克定提出舉家遷往天津,他再也不想在京城住下去了,這裡是他的傷心之地,是夢開始而又破滅的地方。盧一鳴等再三挽留無果,並應若每年提供足夠的資金使他們衣食無愁便由他們去了。袁氏家族的輝煌就此畫上圓滿的句號。
民國政府的權利處在真空階段,自然引起人們的慾望。而眼花繚亂的政治洗牌,人們簡直難以適應。就在這時,一顆定時炸彈從山西爆發出來。閻錫山率先通電全國,鑑於民國政府在非常時期,從民族大義出發,他力挺孫中山先生再次擔任中華民國總統。
頓時,在華夏大地掀起一陣狂飆。緊接着東北張作霖、姜春波、劉雲龍,吳俊生,甚至孟恩遠也參與進來,通電錶示支持。內、外蒙自治政府跟風之快,簡直讓人目不暇接。隨後,陝西王義武、馮玉祥聯合通電,寧夏馬福祥,太原王行偉均通電錶示支持。
而南方各省豈甘落後,如此利好的政治利益,不支持那纔是傻瓜那。這產生了一個奇怪現象,所有通電之人幾乎全是軍政人員,這在成立還不到4年的民國政府是絕無僅有的,應該說是空前絕後。
而後,輿論的造勢又蓬勃而起,迅速在華夏大地形成燎原之勢。各國列強最先表態的是美國政府,表示完全支持,其他各國也不甘落後紛紛表態。而令人大戴眼鏡的是,這次日本政府也表示支持。大概日本人以爲孫中山一直以來對他們持友好態度。來勢兇猛的大潮,預示着孫中山的再次出山以不可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