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有財咋到哈爾濱時,以一個日本人的視角,在細細觀察這個城市的同時,被它的繁華和氣勢所震撼,一種對俄國人的嫉妒之心油然而生。畢竟是俄國人在管轄這個城市,他有這種心裡不難理解。
滿街的洋樓鱗次櫛比,藍眼睛、高鼻樑的洋人滿街都是。窺視身邊匆匆而過的人羣,以及他們充滿自信的神態,他頓時有種自卑之感,總之有一絲說不出的滋味在心頭縈繞,少了些蔑視之心,多了些理智,開始從新審視這個充滿朝氣的城市。
一切都是那樣與衆不同,要說日本這個民族善於學習一點不假。受武宮正雄的指示,他老老實實的潛伏下來。並且從事了許多不同的工作,刺探了大量的經濟情報,同時做了很多筆記。
根據日俄合約,利益共分的原則,日本人沒有權利到哈爾濱做買賣,開商鋪。尤其是大宗商貿門都沒有。鑑於日俄戰爭的淵源,俄國人對日本人的仇視心理,以及對日本人的刻薄程度,簡直到了另人無法忍受的地步。眼下在哈爾濱城,想找一家日本人的買賣,簡直比登天還難。
唐有財先進入了幾家小工廠打工,沒現什麼可疑之處,待情況熟悉差不多了,便到幾家較大的工廠去應聘,可是繁瑣的審查手續,尤其是填寫原籍地址一欄,把他嚇住了,居然詳細到父母姓名、兄弟姐妹,甚是住在那條街、門牌號碼及左鄰右舍的姓名都要寫清楚。前車之鑑在那擺着,他可不敢造次。
反正沒有什麼具體任務,今年開春後,唐有財加盟了一家船運公司,他想看看這條繁忙的黃金水道是什麼樣子,爲何有這麼多船來往穿梭。
沿着松花江水道順水行舟,漸漸的兩岸的景緻,使他驚呆了。不少平靜的江灣都有大羣的水鴨在戲水。江兩岸成排的雞舍,豬舍一目瞭然。遠近處一座座歐式建築的民居,大都紅磚紅瓦,相映成趣,與自然景觀渾然一體,煞是好看。
兩岸平整的土地上,農人們正在熱火朝天的播種。令他稱奇的是,竟然現了衆多的水車。毗鄰水車一側,是一望無際的稻田。雖然現在不是插秧季節,但景觀也令人讚歎。唐有財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家鄉,富士山腳下的小村莊和那小的可憐的稻田,以及一年四季辛勤耕作還吃不飽飯的父母,嘴裡不由的長嘆了一聲。
然而,更令他驚奇的是,他所見到的所有人,幾乎個個紅光滿面,精神飽滿,衣着也整齊,甚至見不到一個窮困潦倒的人。這讓唐有財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在中國怎麼會出現這樣的地方。
唐有財找到一個答案,從哈爾濱大量南下的雞鴨魚蛋、糧食,大概都是從這裡產出的。頓時一股心灰意冷的感覺在腦海裡生出,大日本帝國想圖謀東三省,談何容易呀。當初他一上船船主就給他定了一條規矩,不該問的不許問,否則立即輦下船。
盛夏季節,唐有財又一次返回,便接到武宮正雄的指示,要他查找一款新式步槍。接到命令的唐有財立即辭去了船運公司的工作。然而,偌大的哈爾濱上哪裡去查找,又不能四處打探,那會引起懷疑的。
唐有財思前想後,眼睛瞄向了貨運。起初他打起了鐵路貨場的注意,沒想到貨場填報出身的手續更加煩瑣,由於他說的是一口標準的京腔,想冒充它處之人絕無可能,只好打了退堂鼓。無奈之下報紙上的一則小廣告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個騾馬車行招收人手,名額不限。便跑去碰運氣。
他猜想,騾馬車行四處去拉貨,機會肯定多多。這小騾馬車行沒想到手續及其簡便,只要填上哪裡人就行了,唐有財如願以償,又一次用了化名。管事的告知,明天來上工。並且給他一個銅牌。
唐有財剛走出騾馬車行的大門,便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扭頭一看頓時大驚失色,手不由自主的伸向腰間,那裡插着一把匕。
前米鋪老闆,來到哈爾濱後,便坐上這家車行的二掌櫃,開始轉向對俄蒐集情報,平常業務基本不插手。由於哈經貿活動持續展,交通運輸買賣興旺,老闆準備擴大規模,因此開始招募人手,以備不時只需。
這天早上,前米鋪老闆像往常一樣,坐在大門旁邊的辦公室裡,喝茶看報打時間。這時對面招聘人手的房間門一響,走出一個年輕人,他下意識的瞅了一眼,似乎覺得有些面熟,定晴一看認出是誰,忙推門走了出去。
此時,年輕人以走出大門,他一邊小跑追趕一邊喊道:“唐老弟,是唐老弟嗎?”唐有財看清來人大驚,莫非我被現了,伸手握住了腰間的匕。前米鋪老闆熱情的拉住唐有財的手道:“果真是唐老弟,你怎麼到哈爾濱來了?”
唐有財見米鋪老闆的熱情,不像是裝的,又四處打量一下沒現有其他可疑人員,勉強擠出笑容反問道:“x老闆,你怎麼在這裡?”米鋪老闆笑道:“實不相瞞,奉天米鋪生意不好做,我盤給了別人。眼下我和朋友合夥開了這家車行,買賣興隆。這不準備擴大規模招募人手,莫非你是來應聘的?”
見唐有財點點頭,米鋪老闆大喜道:“哈哈,老弟這說明咱倆有緣,走到家中小酌一頓,咱哥倆好好聊一聊。”說完拉着唐有財的手就走。說實話他對這小子印象非常好,既聰明又懂禮貌,還有文化,說不定能派上大用場。
唐有財是十二萬分不願去,拔腳又走不得囁嚅道:“x老闆,去家中叨擾,是否有些不妥?”米鋪老闆笑道:“老弟你放心吧,老婆孩子還在奉天,家中就我一人。”
米鋪老闆的住處是個僻靜的小院。進屋後他把買來的酒菜擺上桌子,拿出酒杯二人便喝了起來。唐有財簡略的敘述自己從奉天來哈爾濱的原因,可心裡在盤算着怎麼辦?眼前之人的背景他完全清楚,另外還說明這個騾馬車行肯定有問題。自己在奉天后來生的事情他可能不知情,但並不代表別人不知情,有可能幾日之內自己就會暴露的,趕緊跑路吧,可是武宮正雄的指令是必須完成任務。乾脆一不做二不休除了他滅口,一股殺機頓時涌上他的心頭。
想到這唐有財藉故出去小解,讓涼風清醒一下頭腦,接着拔出匕返身進屋。正好米鋪老闆後背對着門坐着,他順勢對着米鋪老闆的後心捅了進去,隨後手法嫺熟的拔出匕,他畢竟訓練有素。米鋪老闆在意識失去的一剎那,伸手把桌上的一塊銀元抓在手裡……。
唐有財回到住處,幾乎一夜沒睡着,盤算明天是否去上工。重大的現,使他堅定了念頭,危險又有何懼,帝國的利益高於一切。況且,自己和米鋪老闆的關係,別人未必知曉,他被殺誰能懷疑到我的頭上,想通了這一點,唐有財反而有了信心。
第二天,唐有財按時到騾馬車行報到,竟然現裡面持序井然,絲毫沒有混亂的場面。他立即猜到對方這是在封鎖消息。就像現了巨大的寶藏一樣,激動的心怦怦直跳。正像他猜的那樣,哈爾濱情報站,幾個小時後就知道了米鋪老闆被殺的情況,並且在第一時間封鎖了消息,秘而不宣。
歐陽必成從奉天趕到哈爾濱以是兩天以後,他匆忙趕到事地點,一進屋一股惡臭撲鼻而來,他差點嘔吐。由於天氣炎熱,屍體開始腐爛,死臉上已出現密密麻麻的黑斑。死依然保持坐姿,頭直趴在桌上,兩臂張開右手握得緊緊的。
歐陽必成一手捂着鼻子,一邊開始檢查。桌子上的酒菜沒動多少,說明死和兇手喝酒時間不長,並且相當熟悉。通過死一點沒有防備的情形來看,他對兇手很信任,要不也不可能讓兇手在後面入刀。
除了判斷死與兇手相熟以外,沒有任何線索。他圍着死轉了兩圈,又現了一個可疑之處,刀口周圍血跡不多,說明兇手拔刀極快,是個老手。再也沒有線索了。歐陽必成只好揮手,讓把屍體趕快擡走入殮,
當天晚上屬下向他稟告:“頭,我們在給死入殮時,現他右手握着一塊銀元。”歐陽必成接過來一看,頓時懊惱無比,這麼明顯的疑點都沒看出來,這是不可原諒的。自責了一會兒,他拿起銀元仔細端詳,沒現有什麼可疑之處,便沒在深想。
夜幕下的哈爾濱燈火輝煌,在香格里拉大街上,人們在盡情的享受着溫暖的夜景,一派祥和景象。各大商店晚上照常營業,歐陽必成想輕鬆一下,忍不住逛起街來,一邊走一邊看,耳邊不時想起:“恭喜財。”“賀喜財”的聲音。歐陽必成彷佛也被感染了,不由嘆道:哈爾濱真是一個商貿氣息濃厚的城市。
已經幾天了,一點線索也沒有。歐陽必成回到居所,又想起案件的事情,剛纔逛街時興奮的心情,轉眼之間便跑的無影無蹤。鬱悶之時又開始思索起來。前米鋪老闆,是當年張老闆從前鬍匪中挑選的,並且一直在奉天活動,沒在哈爾濱呆過,除了騾馬車行,幾乎沒有相熟之人。據車行掌櫃的說,米鋪老闆在車行幾乎不和人交往,更談不上和人喝酒了,由於他特殊的身份,這一點不難理解。
歐陽必成想的腦瓜子生疼,不由拿起桌上的那塊銀元把玩,嘴裡嘟囔道:“這小子臨死也不忘了財……。”忽然他意識到什麼,財?有財?唐有財。歐陽必成唰的站了起來,腦子裡的脈絡開始清醒起來。沒錯,米鋪老闆不會無緣無故把一塊銀元握在手裡,他在暗示我們。
種種跡象表明,死生前肯定是和唐有財在一起喝酒。作爲他這級別的人,老闆不會把唐有財的情況告訴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就不難理解了。想通這一點歐陽必成心情大暢,第一個問題解決了,知道了兇手是誰?
那麼,唐有財會在什麼地方呢?他站在唐有財的立場上思考了一番,得出結論,他倆肯定是在事當天才見面,兇手意識到某種危險纔出的手。說明兇手就在附近,莫非在車行裡?極有可能,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第二天,歐陽必成來到車行。車行老闆沒有提供更有價值的情況,只是述說最近車行準備擴大規模,招募了不少新人。歐陽必成拿起新人花名冊翻看,這個花名冊他看過一遍,因爲先前沒有固定的目標,沒有看出可疑之處。這次則不然,在填報地址一欄裡,一個人名引起了他的注意。胡仁,京城人,年齡24歲。歐陽必成心裡樂了。
進入車行十來天了,唐有財沒現什麼可疑之處。心裡不免有些焦急。這天到城東一個倉庫去拉貨。押運人員把一個大木箱子擡上馬車,說是送往城外的一個莊園。在莊園卸貨時,由於不小心木箱子摔在地上散了架,箱子一角露出一支族新黝黑的槍管,看到押運人員慌亂的樣子,唐有財什麼都明白了。
晚上收工回家,唐有財琢麼,槍是在城東拉的,已經充分證明步槍是在城東某個廠子生產的。那麼下一步要探知,這個廠子的準確地點及規模有多大。快到家門口時,唐有財突然感覺有人似乎在跟蹤自己,作爲出色的特工他意識到自己暴露了。
本來晚上他準備到秘密聯絡點把這一情報送出去,現在看來是不行了,對方肯定是放長線釣大魚。這份重要的情報一定要送回去,他決定跑路。
夜幕降臨,繁星滿天。在車站附近,歐陽必成接到屬下報告,說唐有財爬上了一列待的貨車。他不由嘆了一口氣,本以爲唐有財在接頭的時候一網打盡,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接着吩咐收網。
唐有財正在貨車裡慶幸,突然爬上來幾個黑影,幾隻手電筒的光束照在他的臉上。已經無法逃脫,他迅速拔出匕,對準自己的心藏紮了下去。化名唐有財的茂川秀和最後望了一眼東方,魂歸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