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還是沒有動靜麼？”
灞河邊上，荀伽源坐在營帳之中，焦急的望着河對岸。
要是真打，他沒有把握能夠打得過東洲軍。無論裝備，還是士氣，都不可能與東洲部隊抗衡。
唯一佔據優勢的是，自己是守方，自己人多。
可這又有什麼用？東洲的部隊最不怕的應該就是人海戰術了吧？
荀伽源驚恐於傳說中的那一輪齊射。
“天子，對面依然是安靜的紮營紮寨，並沒有任何動靜。”
“李真確定不和朕談判？”
“李真否決。”
荀伽源沉思片刻：“喊使者傳話，就說：希望李院長顧全大局，顧慮一下天下蒼生。顧慮一下在戰爭中受難的窮苦百姓。不要再發動戰爭了，有什麼條件，朕都答應。興，百姓苦。衰，百姓苦。亡，百姓苦。”
“好的。”
“……”
一個使者當即乘坐了小舟渡河，一上岸就連忙大喊：“我是使者，我是使者。兩軍交戰不殺使臣。”
楊園放了使者進來：“說。”
朝廷使者將荀伽源的原話重複了一下：“天子說：希望李院長顧全大局。考慮一下天下蒼生。顧慮一下在戰爭中受難的窮苦百姓。不要再發動戰爭了，有什麼條件，朕都應。興，百姓苦。衰，百姓苦。亡，百姓苦。”
“百姓苦？”
楊園嗤笑一聲：“你們的天子還有臉說出這種話？”
使臣很聰明的沉默了。
齊愣子冷笑着說：“這天下四分五裂，不還是你們的天子造成的？荀伽源親手造就了這一切，還有臉說百姓苦？”
使臣輕聲道：“天子現在已經醒悟了。不日就會下達罪己詔。”
楊園嗤笑一聲：“等着。”
說完，楊園小心翼翼的來到河邊：“李院長。荀伽源派使臣來了。”
“嗯。”
“荀伽源說，希望不要再發動戰爭了，有什麼條件他都答應。能不能談談。”
李真兩眼沒有聚焦的看着河面：“過兩天再說。”
“啊？”
“我說過兩天再說。現在沒有時間。”
楊園吶吶的看着李真的背影，想說什麼，欲言又止。
現在所有人都無法理解李真的心態，他究竟是怎麼了，來到八龍城就只爲了發呆麼？從東洲一路打進八龍城，目的只是坐在這裡看着河面發呆？
就把八龍城耗着，把朝廷耗着，拖着。
世人都以爲東洲的部隊在這裡商討密計。其實東洲的高層也是有苦說不出，哪有什麼密計，他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要在這裡幹什麼。
打還是不打？
這是個問題。
楊園退去，找到使臣：“告訴你們天子。擇日再談。”
“好的。”
使臣也沒有多說什麼，渡河再次返回八龍城。
當荀伽源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滿目都是羞憤之色，擇日再談？什麼叫個擇日再談？還要拖多久啊？還要耗着麼？
到底打不打！
荀伽源沉思着，醞釀着。
————
一萬年前。
城南汽車站，飛奔下來一個穿着黑衣的姑娘。滿臉倉皇之色，盡顯疲憊之態。
“到了，到西安了。你等我。馬上我就來了。”
口中喃喃着。章至上了一輛出租車：“麻煩用最快的速度去一下灞橋。”
“兩百。”
“給你三百，可以快點麼？”
“哈哈哈，可以，可以。”
“……”
章至將錢遞給了司機，出租車師傅很快的就穿梭在了這車水馬龍之中。
不斷的側目看着這個長相清秀的姑娘，莫名的覺得這個姑娘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氣質，這種氣質是在青春年少時不該擁有的。這氣質裡有成熟女性的睿智，有知識分子的理性，最後纔是這少女該有的朝氣。
“是西安上學的嘛？”
司機師傅情不自禁的對於章至有一絲親近感，藉機搭話道。
章至看着車窗外，兩眼無神。過了一會兒，只是說：“麻煩師傅開快點就好。”
“呵呵呵。好。”
師傅點點頭，心中補充了一句。還有高貴……
目光一轉，纔看見這個姑娘的袖口上竟然還用別針彆着一個‘孝；’字，心中當即恍然，有些理解她這倉促的模樣，以及這混雜的氣質了。
反正他心裡是這麼認爲的。
我就要見到你了。千萬要等我。
————
夜。
一支小船隊在夜幕的掩護下，悄然渡河。從側後方向着東洲大營而去。
“接天子密令，擒賊先擒王，此次務必活捉李真。如果沒有辦法活捉，必定將李真斃命。如此方可解圍。”
登陸後，在山林之間，這數百人的領隊才說出了此次的計劃。
數百個士兵面如土色，倉皇無比。原來計劃是這樣的……
那，我們是死士了？
領隊的眼裡流露出一抹殺伐之色：“任務成功，諸位都將封侯拜相。任務失敗，諸位你我的全家老小將在灞河邊就地斬首。”
“什麼？”
“不要啊，我兒子才三歲。”
“我老母親已經七十了，他們做錯了什麼？爲什麼要斬首？”
“這……隊長，你騙我們。你說是帶我們出來執行任務，爲什麼要騙我們，這可是殺李真啊。管我家人什麼事？”
“……”
領隊面色鐵青：“所以，諸位同袍。你我全部都是必死之人，從現在開始，我們都是死士。請不要懼怕死亡。我們身死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對岸的家人老小的性命，可全部都牽掛在我們的項上人頭了。就算此次戰死了，我們的家人也會得到優待。如果逃兵了，那麼河對岸的全家老小將死無葬身之地。背水一戰，拼麼？”
數百人面面相覷，臉色慘白。汗水與眼淚混合交替流出，一個個漢子壓低了聲音哭泣着。
這……就是死士吧？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敢死隊吧？
數百人去闖東洲十萬人大營，活捉李真，或者殺死李真麼？這種不可能的任務如何完成？
不完成又能如何？
全家老小在河對岸等待問斬，或者等待榮華富貴，我們又該如何抉擇？
一個人如果豁出性命了，他將無敵。
數百人豁出性命了，又該怎樣?
這大概就是荀伽源想要達到的效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