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很大的雨,今早的長安城內四處都瀰漫着一股淡淡的雨後清新。已經有不少人在自家院落裡忙活了,早膳的炊煙裊裊升起。我在他們之間穿梭着,卻絲毫感受不到他們的半點溫馨歡愉。
幾個時辰之前,湖盈盈就這樣死在我懷裡。她不甘而絕望的雙眼一直映在我腦海裡揮之不去,彷彿一閉眼就能看見她那被血染紅了的白衣。
驚鴻總壇設在長安城外不遠處的一座雕像下面,我站在那一尊已經被歲月侵蝕得鏽跡斑斑的雕像下,他冷冷的眼彷彿正在盯着我。我擡起頭,感到徐徐晨風吹散我披在肩上的發,飄來無數冷冽而肅殺的氣息。
兩名黑影瞬間落在了我身前,半跪着身子,低低道:“屬下見過斷梅護法。”
“起來吧。”我沒有看他們:“留香護法的傷勢可有報給魍魎主上?”
“魍魎主上半月前就不在總壇之內,一切大小事由都是三大使者交代下來的。”其中一人答道。
驚鴻除了我們四大護法之外,還有桃竹梅三大使者。
在驚鴻內我們的護法名號都是江湖上的名號,我是斷梅,江尚香是留香,湖盈盈是醫仙,海色是無蹤。而桃竹梅三大使者卻不是歸魍魎所管,而是直屬冥魁部下。歷來和冥魁一般來去無蹤,隱匿在驚鴻之中。
“三大使者都在教內?”我問。
“不。”另一人答道:“如今只有梅使者一人在教內。”
我幾乎是在下一秒便開口道:“帶我去見她。”
“是。”
一直到從雕像下的密道進入驚鴻總壇,我都還處在極度疑惑的狀態下。我們四大護法是驚鴻上下都見過的,和魍魎一樣,都是明面上的人。但這三大使者卻和冥魁一樣,身份神秘從不輕易露面。如今居然這般大張旗鼓地接替魍魎管轄總壇內大小事務?
如何不叫人起疑?
從一段佈滿了奇門遁甲的迷霧長道里穿過,映入眼簾的就是一片別有洞天的景象。黑色垂簾幔布從高高的天頂上垂落,將整座總壇大殿都隱蔽在一片黑暗中。那二人引我繞過總壇大殿,居然直直往魍魎住的閣院
而去。我雖心中起疑,卻隻字不語,只是隨他們到了魍魎的閣院前。
兩人又回身齊齊拜下,一人道:“請恕屬下只能帶斷梅護法到此處,裡面只有三大使者和四大護法纔可以通行。”
我擺擺手:“你們退下吧。”
他們身形方纔退下,我手裡的刺菱就募地打進了一旁的樹幹上,冷冷道:“還不給我出來!”
一個纖細的身影從樹上落下,低着頭畢恭畢敬道:“屬下見過斷梅護法。梅使者就在裡面,讓屬下帶您進去。”
我點點頭,她這才擡起身子,朝我一頷首,轉身朝內走去。
看見她我大概明白幾分,這梅使者想必是利用這個少女對傳話纔是。聽周圍的氣息,這座閣院外還密密麻麻蟄伏了不少人,恐怕就是爲了防人貿然而入,泄了她的身份。
只是爲何她會住在魍魎的閣院裡?魍魎幾乎很少離開驚鴻總壇,這次竟是爲了何事會一連出去半月?
而且一般代替魍魎管理總壇大小事務的人是海色纔是,怎麼如今被三大使者搶了頭?
看來我去到睿王府這數月裡,驚鴻總壇內真是發生了不少事。
到了房門外,那少女福了福身,就默默地退了下去。我打量了一圈四周,閉上眼聽着裡面的風吹草動,這閣院裡頭竟然一人都沒有,只有房內一道呼吸聲。
纖細而悠長。
想必是個女子。
我睜開眼,伸出一隻手緩緩推開門,果然見門內背對着我站着一名華服女子,看身形居然有幾分相熟。
女子頭也沒回,只是莞爾一笑道:“沒想到第二次見沈姑娘,居然是在驚鴻總壇內。”
這個聲音!
我猛然想起來爲何會覺得這個女子的身形甚是熟悉,雖然這最後一次見她是在隨鳳離出發去苗疆的那天,她身上還纏了不少紗布,看起來虛弱不堪。
“……你是…梅妃?”
眼前女子聞言,緩緩回過身來,尖下巴,桃花眼,柳葉眉,一張凌厲而風情萬種的臉映入眼簾。她那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含着淡淡的笑意,黑色長髮依舊大半披着,
趁着那張臉越發潔白無瑕,緩緩道:“沒想到斷梅護法居然還記得我。”
我眉頭越皺越緊:“你就是梅使者,那爲何…”
“爲何第一次相見時要刺傷你?”她輕聲開口打斷我。
我不語,只是依舊用疑惑警惕的眼神打量着她。
“那時是太子來找我,說是要給你幾分下馬威。我在宮裡的模樣你是見過的,恃驕橫寵目中無人。我不能暴露身份,只能委屈斷梅護法了。”她依舊笑吟吟地瞧着我。
“我不是問你這個。”我擡眼看着她:“你混入皇宮,是冥魁主上下達的命令?”
“和你一樣。”她漫不經心爲我倒了一杯茶:“助睿王殿下登上皇位。”
幫助鳳離?
冥魁究竟要做什麼?安插我和湖盈盈進入睿王府,在後宮內安插妃子,一個一個都是爲了助鳳離登上皇位?她究竟是誰?爲何這樣百般幫助鳳離?
種種的疑問在我腦內充斥着,不由亂了分寸,冒然問:“冥魁主上爲何要幫他?”
果然聽見梅妃笑了笑:“主上的命令我們只要好好地執行就可以了,尤其是冥魁主上,她的命令哪是我們可以揣測的。”
我沉默不語,半響後才擡頭看她含笑嘲諷的眼,淡淡道:“魍魎主上不在的這些日子有勞梅使者了,小心別在宮內暴露了身份。如今梅使者甚得聖寵,可是不少妃子的眼中釘。”
她擡起眼,剛想說什麼,我袖裡的手中劍就在下一秒間橫在了她的脖子上,冷冷道:“冥魁在哪。”
她的神色頃刻間沉了下來,瞪着我:“你可知這是犯上之罪,是要被嚴刑處置的!”
我涼涼地扯出一個冷笑來:“我和你是同級,又如何是犯上之罪。”
“驚鴻有一條規定,不得探究任何與冥魁相關的事。”她咬住銀牙:“如今你還是用這樣的方式!我現在是代替魍魎管轄整個總壇,沈醞溪,你是要造反麼!”
“造反又如何?”我將手裡劍更用力地勒進她的脖子,已經漸漸出現了血痕,陰森森道:“廢話少說,我手中的劍可沒有我這麼好的耐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