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刺耳的茲啦聲響過,柏毅連忙帶上厚重的隔熱手套,將剛剛做完退火處理,冷卻下來的槍管拿在手裡,對着身後的燈光看了看裡面猶如天成的順滑膛線。
滿意的點點頭,隨後把手裡的槍管交給身旁的一位佩戴者志願軍胸章的軍官:“黃處長,你看看怎麼樣?”
被柏毅稱爲黃處長的中年人名叫黃連誠,是志願軍後勤部軍需局裝備處處長,此次從朝鮮返回國內,主要是爲了前線撤下來的損毀裝備的維修事宜。
自打五次戰役結束以來,志願軍與美軍便在三八線附近形成了對峙,一絲和平解決朝鮮問題的曙光也因爲軍事上的僵持得意閃現。
交戰各方都敏銳的捕捉到這一難得的契機,開始從戰場走向談判中,數次脣槍舌劍下來,對峙各方的分歧實在太大,與此同時,美國國內的強硬派也不甘心就這麼在朝鮮地面上丟了面子。
叫囂着要給志願軍好看,恰在此時,本就已好戰著稱的美第八集團軍司令範弗裡特不失時機的將一份進攻上甘嶺地區志願軍築壘地域,重新打通北上交通線,迫使志願軍妥協的宏大計劃提交給參謀長聯席會議。
這讓美國國內的強硬派大爲意動,不遺餘力的力挺範弗裡特的這份進攻計劃,於是從五二年九月初開始,美軍便開始將新到位的美7師和韓2師作爲進攻主力,同時抽調其他美軍單位和僕從國軍隊,組成上甘嶺戰役打擊集團。
十月初開始在上甘嶺地區以南集結,十四日拂曉開始炮火準備,早上七點十五分開始發起進攻,至此關乎朝鮮最終命運的上甘嶺戰役就此打響。
起初志願軍儘管早有準備,可面對美軍空地一體的強大火力網,損失也是極爲慘重的,兵力自不消說,儘管不如戰爭初期那般動不動就整排、整連的犧牲,可人員的損失也相當可觀。
不過與之相比,兵器的損失就更加難以計數,爲了完成中央以打贏促和平的戰略方針,志願軍司令部一面向上甘嶺增派援兵,一面急電國內調集裝備補充一線。
與此同時收集前線損毀兵器運回國內進行修補,以求用最快的速度,彌補前沿日益擴大的損失。
黃連誠正是因爲此事,纔會隨着幾車皮的破損武器裝備回國督促相關廠家,用能夠用上的所有辦法,進快完成裝備的修補工作。
正因爲如此,回國的黃連誠可謂是腳不沾地,幾個軍工廠之間是來回的跑,可既便如此,他得到的結果卻並不滿意。
蘇聯提供的莫辛納甘栓動步槍和波波沙衝鋒槍倒還好說,畢竟中國早些年就能夠自主生產栓動步槍,同時也具備衝鋒槍的製造條件,修繕這兩款槍並不存在多大的障礙。
難就難在機槍上面,特別是損壞的槍管和備用槍管上,根本滿足不了進度上的要求,爲此黃連誠馬不停蹄的跑了全國僅有的能夠製造輕機槍的三家軍工廠。
而這三家當年仿製捷克ZB—26輕機槍和德國MG8重機槍的軍工廠技術是有,可生產工藝實在太落後,即便全部開足馬力保障生產,可還是無法滿足前線無底洞般的消耗。
當然黃連誠不是沒想過從蘇聯進口一批機槍槍管,蘇聯答應的也非常痛快,可正所謂遠水解不了近渴,遠東蘇軍換裝下來的就裝備早已經賣給中國,想要多餘的蘇軍二戰時期淘汰的裝備,只能從烏拉爾地區調運。
無論是從中亞入中國西北,還是走西伯利亞大鐵路進入遠東在運往朝鮮前線,少說也要一週左右時間,這一週的時間看似不多不少,可在戰況激烈的上甘嶺前線卻可能決定戰爭雙方勝負天平的走向。
所以蘇聯人能耗得起,志願軍可耗不起。
面對這樣的情況,黃連誠很是着急上火,弄得滿嘴都是泡也沒什麼辦法,可就在他覺得無路可走時,他從一位軍工老前輩哪裡得知,白雲廠可能會有辦法解決他的困難。
得到指點的黃連誠自然不敢耽擱,星夜乘車趕往白雲廠,並第一時間找到廠長宋繼學和主管技術的柏毅,將情況說明後,宋繼學有些不置可否,可柏毅卻暗自高興,正所謂瞌睡遇枕頭,他他已經把精鍛機改造得七七八八,正想着什麼東西做做試驗,黃連誠就找上門來,哪還等什麼?
於是直接就拍着胸脯將事情攬了下來,隨即兩人便來到精鍛機所在這間,也不廢話,直接開始從DP—27輕機槍槍管開始入手,於是便看到起初柏毅查看槍管的畫面。
黃連誠將新鮮出爐的槍管拿在手裡,裡裡外外仔細查看幾遍,沉吟半晌方纔狐疑的說道:“這根看上去是不錯,但能不能達到要求還不敢肯定,畢竟先前的幾根你也知道,實在是很不理想。”
飽讀詩書的黃連誠是個斯文人,哪怕投筆從戎征戰沙場多年,說起話來也極爲的委婉,然而此時此刻,前線的壓力,戰士們的流血犧牲,讓他的話沒來由的直接了許多,緊盯柏毅的目光也多了幾分質疑。
可既便如此,這話聽到柏毅的耳朵裡還是覺得這位黃處長真是太客氣了,要是換了軍備首長的暴脾氣,還不理想?不先揍他個理想就算燒高香了。
說來說去,這位黃處長是個厚道人呀,柏毅心中暗忖,老臉也不禁紅了一下,那人家免費做試驗,只背了個不理想的帽子,就算他臉皮一項不薄,也覺得有些發燙。
不過下一刻卻又如沒事人一般,繼續一如既往的厚着臉皮擺了擺手:“黃處長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也清楚,我們廠對DP—27輕機槍槍管也是第一次接觸,而我們這臺機器也是全新的,所使用的冷鍛工藝更是世界上第一無二的,所以各項的磨合是免不了的,這方面希望您可以體諒。”
如果是熟悉柏毅的人,聽了剛纔的這番話,絕對會罵柏毅好無恥呀好無恥,說得那麼冠冕堂皇,不就是爲了掩蓋之前的七八根報廢品嘛,不行就是不行幹嘛還說得那麼好聽。
可黃連誠畢竟是個厚道人,再加上也的確是沒辦法,好不容易找到個保證能做的,他也就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試試萬一成了呢?
所以他點點頭:“這都沒什麼,關鍵是你需要多久能出成品?”
“這不就是成品?”柏毅指了指黃連誠手裡的額槍管,笑得那叫一個燦爛:“經過剛纔的冷鍛就已經能達到一萬發的使用壽命,等會兒再做一個內膛鍍鉻處理,輕輕鬆鬆能上到一萬五……”
“輕輕鬆鬆上到一萬五?呵呵,我說親愛的柏毅同志,你吹牛能不能先打份草稿呀!”柏毅話音未落,還沒等黃連誠驚訝,車間外便傳來一陣陰陽怪氣的話音,旋即列賓邁着方步,帶着一大羣各色老毛衝着柏毅等人就圍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