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二十幾把鏡面二十響,幾乎同時開火,茶館前慘叫聲連連。
一二分鐘,兩人卻已是被射成了篩子,渾身抖簌着癱倒在地,早已是死了不能再死了。
鮮血從無數個血窟窿眼兒中涌出,將黃泥土傾刻間染紅。
“這又何必呢!”許雲媛嘆道:“章處長,難道要我強請了不是?”
馬車的門緩緩打開,一位青衣中年人出現在大衆的面前,他擡頭揚聲大笑道:
“章大人已金蟬脫殼而去,許掌門在此空歡喜一場,可惜啊!哈哈…”
那人站在車轅之上,笑聲不絕於耳,嘴中卻不斷地涌出紫黑色的血來,顯然是在出車廂之前,已服下毒藥丸。
許雲媛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隨之是柳眉豎了起來。
眼前這廝嘴裡紫黑色血液不斷涌出,卻仍在笑着的青衣人,是章川的替身。
許雲媛嘆了一口氣,轉身走回到竹椅上坐下。
宋瑜手一揮,怒吼道:“將這些人都鎖起來,帶回去嚴加審訊!”
行動隊員一半警戒,一半撲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地將商行所有人,像串糖葫蘆般地綁了起來,場中頓時響起一片哭嚎喊冤聲。
坐在嘎吱嘎吱響的竹椅上,許雲媛閉上眼睛,兩手揉着額頭,臉上微微露出一絲不快之色。
被章川這隻青狼愚弄了一番,她像吞噬了顆耗子屎,心裡面自然是一萬個不爽。
韓靜早將軟倒在地上的繆歸陽,提將起來扔在許雲媛面前。
繆歸陽此時也慢慢恢復了平靜,看着閉目不語的許雲媛,心知自己終於走上了絕路,低頭沉思片刻,手悄悄的從衣襟下襬摸出一小顆黑乎乎的丸子。
“繆大掌櫃,如果換作是我,就絕對不會選擇自殺!”
許雲媛並沒有完全睜開眼,從眼睫毛的縫隙間,似乎看到了對方的動作。
繆歸陽整個身體頓時就僵住了,韓靜眉梢一跳,腳尖輕踢在他的右手腕上。
卟…
繆的手腕一陣吃痛,手掌向上揚起,一粒藥丸飛起在空中,韓靜伸手接住。
“大掌櫃,你的妻兒老小都在杭州府城裡,你若死了,你的罪過就得由他們來承擔了!”許雲媛霍地睜開眼,妙目陰森森掃向面前的繆歸陽。
繆歸陽身子遽然一抖,顫聲道:“都說陳大帥治理有度,江南政府裡早就沒了清廷的株連之罪,繆某就算是犯了事,也是一人承擔,與我妻兒無何瓜葛?”
許雲媛格格地冷笑了起來,凜冽道:
“你倒是對江南政府的律法,清楚得很呵,難怪有恃無恐,陳大帥的確不會株連到你的妻兒老小,但我許雲媛那就說不定了。”
許雲媛嬌笑的俏臉,此刻,映入繆歸陽眼簾裡,卻如同地獄裡青面獠牙的女魔頭,他的心理防線一下子崩潰了。
“許掌門,你想要我做什麼?我既然暴露,已是一顆沒用的棄子,對您的用處也不大,何不讓我乾乾淨淨地死了呢?!”繆歸陽低聲乞求道。
“你的用處大與不大,這由我說了算。”許雲媛冷然道:
“把他們都帶回浙軍孫將軍的軍營裡去。”
“明白!”韓靜等回覆道。
……
浙軍孫勇所在的第一師軍營裡,李興鴻震驚地看着許雲媛,“你說什麼,章川是日諜,你有何證據?”
許雲媛將一疊照片甩在李興鴻的面前,沉聲道:
“這是章川出入洪宸橋日租界裡的妓院,賭場,以及吉田會館的照片,還有跟日諜頭目吉田太郎,日駐江南軍方代表藤田英夫等人,在租界茶樓裡喝茶議事的照片,你仔細看看吧。”
李興鴻彎下腰來,一張張仔細翻看,越看臉色變得越是蒼白,頭上冷汗直冒,“這些,李老爺子,三公子都清楚了?”
“他們在昨天上午,就收到了我發出的拷貝照片,以及軍部公函。”許雲媛冷然道。
“那我爲什麼沒收到軍部公函?還有,你說他昨天傍晚去了運河路李三公子官邸,半夜才離開,這個有些荒謬吧!”李興鴻質詢和不相信。
“公函發往南京,可你人卻在杭州,怪誰呢?”許雲媛反脣相譏,並略有些遺憾地說道:
“今上午,我就在飛來峰那裡,坐等他上鉤來自投羅網,可惜了,青狼的確厲害,棋高一着,金蟬脫殼而去,我只抓住了幾個蝦米。”
“我說的是章川去運河路見李三公子,你是怎麼知道的,有確鑿證據嗎?”李興鴻見許雲媛不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他慍怒地提高了音調。
許雲媛聽罷身軀微微一僵,她總不能告訴李興鴻和孫勇,說自己一直派人盯着李品璋,盯着運河路上的李府。
開玩笑,李品璋現在是浙省駐軍司令官,江南政權中的重要角色,沒有軍部最高統帥陳天華的簽署命令,誰敢去派人盯梢,監視!
“是我軍調司的人在跟蹤章川時,發現他進了運河路上的李府,一直到半夜才離開,請問兩位將軍,他進李府不是見李三公子,還能見誰?”許雲媛很平靜地說道。
雖然許雲媛回答的很平靜,但李興鴻還是能嗅出點異樣來,他瞪了許雲媛一眼,意思是別在我面前搞啥陰謀詭計。
“許司長,既然李三公子事先就知道章川是日諜,也就是在煤廣新城謀害小明荃的主謀,他恨章川還來不及,怎麼還會親自接見呢?”
許雲媛皺眉道:
“這也是我在想的問題,章川事先就察覺到他敗露了,當然明白軍部會下令抓他,他應該早點逃之夭夭才合符情理啊,可他偏偏冒險潛入運河路李府,去見李三公子做什麼?是賓主一場做個告別,還是另有企圖?”
李興鴻看着許雲媛,心裡卻想得更多。
也許章川跟東洋人在一起,他另有隱情,也許他真的見了李三品子,賓主一場做個告別。
但許雲媛卻很有可能,會利用這件事將整個李府徹底打下塵埃。
這卻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李府勢力的存在,目前和將來,都對他是絕對有利的。
“如果青狼與東洋人在謀劃更大的陰謀,而且這個陰謀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江南大局呢?”許雲媛自言自語道。
李興鴻在旁邊冷笑一聲,“許司長,你太杞人憂天了吧!在江南能影響到時局的人,屈指可數,但這些人你恐怕都查過他們的祖宗十八代,翻了個底兒朝天了吧,還會有什麼人能潛藏在其中?”
許雲媛低着頭苦思冥想,顯然還沉浸在自己的浮想世界中,沒有注意到旁邊李興鴻的諷刺挖苦。